玄墨日夜兼程,趕回京城,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將林福兒的身世告訴林福兒後,林福兒透出些許激動向往之後,依然對他避避閃閃。


    要說林福兒避著他,好像也不對。


    因為每到夜裏,林福兒總會瑟瑟發抖、恐懼不安,直到玄墨靠近,鑽入玄墨的懷中,林福兒才能安穩下來,起初,玄墨擁她入懷時,總有種怪異的感覺,那感覺中,還有些排斥。


    排斥感讓玄墨眉頭大皺倍感自責,雖說女子的名節至關重要,但玄墨想到林福兒遭人侵犯的事時,心中隻有無邊的心疼與自責,多少次,他都捫心自問,倘若她沒有將林福兒留在諸葛府,林福兒在她身邊,就不會遭遇那種事。


    不會遭遇那種事,也不會留下心理陰影,連黑夜都不敢獨自麵對。


    這樣的林福兒,揪著玄墨的心,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使勁兒的擰著玄墨的心肝,讓玄墨時刻備受煎熬。


    玄墨想帶林福兒離開,薛朗等一幹心腹卻處處勸解阻攔,因為據宮中探子來報,華國皇帝的身體出了嚴重的狀況,且獻祭的事也讓朝野內外變的人心惶惶。


    這是光複大業的絕佳機會。


    一邊是祖訓,一邊是林福兒,麵對如此選擇,玄墨曾想過這個問題,那時候,他想,相比較重掌皇權,登頂帝位,他更希望與林福兒相依相伴、攜手百年。


    可是當真到了抉擇之時,自幼印刻在股子裏的信念,卻跳出來寵寵欲動,揪扯著他的心緒,阻撓他的判斷,玄墨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滿腦子都想找到個兩全的法子。


    直到,林福兒夜半從夢中驚醒,卷縮在他的懷裏瑟瑟發抖,他使勁兒擁抱著林福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奪回天下曾經是他畢生的目標,可這種時候,是林福兒最需要他陪伴的時候。


    倘若他因不舍良機,而放下林福兒,即使奪下天下,又有什麽意思?


    為了避免自己改變主意,玄墨帶著林福兒離開了京城,因天降大雪,停在了耀州。


    到了耀州,玄墨神奇的發現,林福兒的狀態好了很多,雖然夜裏依然要他抱著才能入睡,白天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悶在屋裏。


    她會讓人搬了椅子,坐在屋簷下看雪。


    看到盛開的梅花時,麵紗遮不住的眼睛,還會透出濃濃的笑意。


    也是,替代真正的林福兒,成功得到了玄墨的憐惜,接下來,隻要再堅持幾日,熬過了二月二華國獻祭大典,等真正的林福兒香消玉殞,她無歡會成為唯一的林福兒。


    無歡不知道的事,她神色間的些微異樣,盡數落在了蟲兒眼中。


    蟲兒是金嶸放在玄墨跟前的眼線,她時刻記著主人的交代,但對玄墨身邊的薛朗,卻生出下意識的維護心理。


    她剛來的時候,薛朗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冷硬的。


    是因為那條手鏈,薛朗看到了那條手鏈,才對她態度大變,蟲兒時常拿著手鏈摩挲,很想知道手鏈與薛朗的聯係。


    實際上,她下意識裏,已經認定。


    那條從她幼年,還在地獄裏摸爬滾打時,就帶在身邊的手鏈,實際上,就是與親人的聯係,而薛朗明顯認識手鏈,還因為手鏈對她刮目相待,這些種種,讓蟲兒認定,薛朗是她的親人。


    心中默默記著這一點,便對主人隱瞞了一切與薛朗有關的訊息。


    甚至在看到薛朗在某些事情上,求而不知時,還會特別想幫他解惑。


    薛朗得空就來找蟲兒聊天,蟲兒不會說話,他便自說自的。


    不知是第幾次發惱騷,嘀咕著林福兒像變了一個人,主子自幼帶在身邊的女子,哪怕是遭遇再大的磨難,也不該那般脆弱。


    主子自幼帶在身邊細心培養的女子,怎麽會成為主子成事的拖累呢?薛朗百思不得其解。


    蟲兒將薛朗的話聽入耳中,想起初見林福兒時,林福兒給她的感覺,微微皺起了眉頭。


    第一次見到林福兒時,林福兒給她的感覺,是高貴且親切的,就好像一個和善的公主,可是再見林福兒,卻總覺得林福兒身上的氣質全都變了。


    像玄墨一樣,蟲兒起初也認為,是遭遇改變了林福兒。


    可近來林福兒的表現,卻讓蟲兒心裏起了嘀咕。


    如果當真被打擊到心如死灰,為何會露出那種,誌得意滿的竊喜表情?偏偏露出那種表情時,還是避諱著旁人的。


    蟲兒思量再三將自己的發現,寫給了薛朗。


    薛朗看著紙上歪歪扭扭的字,瞬時陷入怔愣當中,來不及驚歎蟲兒識字的學習能力,趕緊拿著帶著字的紙,去找玄墨。


    玄墨看了紙上的內容,聽了薛朗重複著的話,眉頭大皺。


    他不想相信這是真的,可腦子裏難免將出事前後的林福兒做起了對比,林福兒自幼在他身邊,她的樂觀、沉穩,超乎年齡。


    哪怕是遭人侵犯時,林福兒中毒受控,以林福兒的意念也不該那麽輕易被得逞,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以林福兒的性子,她真的會因為遭人侵犯,就被破了膽子嗎?


    想到這些,玄墨心如擂鼓,他黑著臉衝到林福兒的房間外,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麵的聲音,林福兒在指使著婢女插花。


    那聲音隔著門窗聽著,竟有些明快。


    昨夜還在他懷裏忐忑不安的女子,這會兒卻興致勃勃的要插花裝點房間?


    尤其是,未見人先聽聲,玄墨竟覺著,裏麵女子的聲音有些陌生,搖搖頭再聽,是林福兒的聲音沒錯,可多聽兩句,那股陌生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深深做了幾個呼吸,玄墨抬步走了進去。


    熟悉的身形,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看了過來,頃刻間,四目相對,玄墨的心隨之沉入穀底,這雙眼睛,不對!


    對視稍瞬避開,無歡低垂下腦袋,像數日來一樣,露出那副不願被他看到麵紗下被毀的真容的姿態,之前,玄墨擔心對視會給她過重的壓力,可這一刻,卻瞬間明白了眼前人的目的。


    麵容毀了,戴上了麵紗,雖遮去了容貌,卻遮不住那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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