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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封緊緊抱著他, 一貫清冷的臉上泄出些隱忍的痛處, 目光卻堅定成一片執著的暗沉。


    助理手忙腳亂地拖著林璟爬上來, 兩邊的保鏢恰好趕到,幫總裁一起把力氣耗盡的穆先生扶了回去。


    局麵很快平複了下來。


    懷裏的身體托都托不住地往地上墜,林封顧不上嚇得手腳發軟的弟弟,摟著穆瑾初半跪在地上, 嗓音隱隱發啞:“瑾初——瑾初!”


    蘇時還沒從打擊中回神,怔怔被他攬著,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一定有bug!


    林璟掉下去的時候,主角的反應可不是這麽快的!


    眼睜睜看著觸手可及的便當插上翅膀飛走, 蘇時脫力地靠在林封懷裏,心如死灰地一頭撞在對方胸口。


    雖然已經脫險, 他的身體卻沒有跟著緩過來。


    心髒依然跳得厲害, 必須大口呼吸才能稍稍緩解胸口的憋悶, 心口疼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兩隻手也因為用力過度而止不住發抖。


    林封摟著他靠在自己身上,匆忙替他按揉著雙臂,眼裏焦急得幾乎滴出血來:“哪兒難受?告訴大哥, 不要緊的, 大哥叫醫生過來——”


    “不叫醫生……”


    也不知道林璟究竟給他下了什麽藥,他在被抱上來之後, 生命值也依然沒有上升回來, 反而還在持續向下掉落。


    成敗在此一舉。


    蘇時急促地喘了兩口氣, 嗆咳著搖了搖頭,疲憊地閉上眼睛:“不用叫醫生,大哥,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好,那大哥抱你回去。”


    地上太涼,林封等他的呼吸稍稍平複,就把人一路抱回了臥室。


    那一刻強烈的恐懼叫他的心髒幾乎停跳,終於重新把青年單薄瘦弱的身體抱在懷裏,就一刻也不敢再鬆手,甚至不敢叫他再脫離自己的視線。


    身上難受得厲害,周圍的氣息叫蘇時隱約覺出些熟悉,終於忍不住向他懷裏更近地靠進去。


    林封胸口疼得喘不上氣,用力將他攬進懷裏,安撫地一下下摩挲著脊背:“大哥知道,你難受,沒事了。別害怕,大哥就在這兒……”


    懷裏的身體依然蜷縮著,抱了一陣也不見緩和,呼吸反而愈見急促。身上的溫度後知後覺地燒起來,摸一摸都燙得嚇人。


    才一會兒的功夫,原本還有些精神頭的孩子已經徹底沒了力氣,軟綿綿靠在他懷裏,身體一陣接一陣微弱地打著冷顫。


    林封不安得厲害,試探著輕聲叫了兩句沒見回應,一把將人抄起來,朝門外的助理厲聲開口:“去準備車,現在去醫院!”


    助理應了聲就跑出去準備,林璟怔怔站在門口,看著大哥抱了穆瑾初大步出門,心中驀地騰起了個不祥的預感,臉色也蒼白下來。


    蘇時從昏昏沉沉的黑暗裏勉強掙脫出來,背後依然是熟悉的溫暖懷抱,依稀能感覺得到正坐在飛馳的汽車上。


    助理在開車,林璟不知道為什麽也跟了過來。林封抱著他坐在後排,一隻手用力攥著他的手,身體繃得死緊。


    察覺到他微弱的動作,林封立刻低下頭:“瑾初,怎麽了,是不是難受得厲害?”


    “大哥……”


    心髒疼得幾乎炸開,蘇時張了張口,卻隻能發出隱約的氣音。


    “如果我死了,你不要說真相。車是我撞的,不關林璟跟公司的事,你們好好活著……”


    “不準說蠢話,你不會死的。”


    林封啞聲開口,攬著他的手越發用力,眼前卻已經一片模糊:“大哥不會叫你受委屈,永遠都不會。無論到什麽時候,大哥都一定會把真相還給你……”


    他幾乎已經說不下去,眼眶蓄滿了滾燙的水意,低下頭抵在頸間蒼白的額頭上:“你要聽話,瑾初,要聽大哥的話,你一定沒事的,知道嗎?”


    “嗯。”


    心底終歸漫過酸軟暖意,蘇時眨了眨眼睛,極輕地應了一聲,視線卻難以自製地昏暗下來。


    懷裏的孩子像是累得狠了,連應聲都是極輕的軟糯鼻音,身體更親近地倚進他的懷裏。


    林封的心反而越發沉了下去。


    “沒事的,瑾初,再堅持一下。”


    他湊在青年耳畔低低念著,怕他聽不清,又怕他會覺得冷,越發用力地把人攬進懷裏。


    “大哥知道你很辛苦,知道你很累了。你要聽話,要撐著……”


    懷裏的身體無聲無息,溫順地靠在他懷裏,手臂無力地垂落下去。


    林封將他擁緊,身體止不住微微戰栗,滾燙的淚水終於落下來。


    他明明都已經拉住這個孩子了。


    明明是拉住了的。


    *


    才到醫院,蘇時就被推進了搶救室。


    “短期內的力量激烈爆發,導致心髒負荷過重,引發了車禍留下的心肺挫傷。患者心髒近期內或許還受過別的傷害,比如——藥劑過量之類……”


    醫生謹慎地措著辭,目光遲疑著落在林封身上。


    林封目光微沉,才要開口,林璟忽然狠狠打了個哆嗦,高聲打斷了他的話:“沒有——!”


    “您放心,我們隻是讓家屬知情,對外自然會尊重患者的隱私權,不會寫進病曆裏的。”


    醫生一瞬了然,垂下視線應了一句,重新戴上口罩:“患者狀態不太好,需要簽一下病危通知書,我們會盡力搶救。”


    “知道了,我來簽。”


    林封點了點頭,暗沉的眼底灼起激烈的墨色火焰,跟著醫生走進了約談間。


    看著大哥的背影,林璟失魂落魄地退了兩步,被助理扶著坐在邊上:“不,不對,他說不會有事的,他說隻是會昏過去,不會出事的……”


    助理心裏沉了沉,把他拉到角落:“二少,你說的是誰?”


    林璟恍惚著搖搖頭,忽然抬起目光。


    幾個醫護人員匆忙衝進搶救室,半掩的門裏,青年無聲無息地躺在診台上,被護士一下接一下按壓著胸口,頭微偏向一側,慘白得了無生氣。


    在不久前,那個人還牢牢攥著他的手腕,語氣堅決篤定,向他保證著無論如何都不會鬆手。


    徹骨的寒意無聲無息冒上來,林璟忽然不敢再去想任何可能,隻是無措地摸出手機,淚水倉皇地湧出眼眶。


    “我發微博,去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我這就告訴他們……”


    他語無倫次地寫下道歉聲明的微博,顧不上斟酌措辭,就立刻發了出去。


    門被推開,林封神色疲憊黯淡,沉默著坐在門外的椅子裏。


    看著林封冷硬的側臉,助理壯起膽子上去,替他低聲開口:“林總,二少發了聲明,已經澄清了事情的真相……”


    林璟連忙快步跟過去,卻又沒有膽量開口問裏麵的情況,隻是低著頭忐忑地站在兄長身邊。


    “林璟。”


    林封沉聲開口,目光依然落在搶救中的紅燈上。


    “你想沒想過,如果來不及了怎麽辦?”


    穆瑾初的求生意誌極弱,搶救也隻能暫時維持生命體征,隻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心跳就已經停了幾次。


    他一直都不知道,瑾初原來早就不想再活下去——可到了這個地步,他又實在已經無力去考慮太多,甚至無心去追究下的藥究竟是什麽,林璟又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來。


    他隻想要對方好好活著,隻要能活著,還能完完整整站在他麵前,能和他笑,和他說話,無論要他做什麽都沒關係。


    “怎麽會!不會的……他那麽好強,一定不肯甘心,我都還沒跟他認錯,不會來不及的!”


    看著麵前的兄長黯淡的神色,林璟恍惚著搖搖頭,忽然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快步撲過去,用力拍上緊閉著的門。


    “瑾初,我把所有的事都承認了,我都承認了!他們都在罵我,你看,現在所有人都已經不誤會你了,他們都知道你是無辜的。你快點好起來,我跟你認錯!”


    他的聲音甚至已經帶上了哭腔,拍在門上的手無力攥緊:“你活下來,活下來好不好……”


    “滾回來,用不著你添亂!”


    林封厲聲開口,一把將他扯了回來,急救室裏卻忽然傳來驚喜的喊聲:“快,快,病人心率血壓有回升,再加一組靜脈通道!”


    兩人一時噤聲,眼底忽然綻開微弱的希望。


    急救室裏,護士來回穿梭忙碌,幾個負責急救的主治醫生看著監護上飆升的心率和血壓,詫異地麵麵相覷。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被麵罩蓋著看不到表情,卻總覺得——患者似乎非常生氣……


    從此一路扶搖直上,不過五年的時間,就成為了最受總統倚重的大元帥。


    他從沒去追究過戴納忽然背叛的原因,叛徒是不需要理由的,隻需要被清除就足夠了。


    在上一次的交戰中,是他親手狙擊了戴納。


    鮮血在狙擊鏡的視野裏迅速洇開,消瘦的身體無聲無息倒下去。原本足以將他們全殲的政府軍群龍無首,瞬間亂成一團,他才得以帶著部下倉促撤離。


    甚至沒來得及懷疑,以戴納的軍事素質,怎麽會躲不開這樣倉促又明顯的一次狙擊。


    一直以來,他似乎都忽視了某些太過明顯的提示……


    心裏忽然生出些極隱晦的念頭,沉默著煎熬翻滾,叫維諾幾乎喘不上氣。


    拳頭攥得太緊,他的手臂都已經開始隱隱發抖,卻仿佛一無所覺。


    門忽然被輕輕推開。


    維諾猛然抬頭,肌肉和關節已經調整到最適合出手的狀態,眼裏閃過淩厲的殺氣。


    在看清了來人之後,卻又怔然地緩了下來。


    戴納的手還扶在門沿上,微抬了頭望著他,身後跟著來送晚餐的中尉。


    回到了明亮的燈光下,那個人臉色的蒼白也愈發明顯,身體隱沒在寬大的披風下,遮掩了原本的清瘦單薄。


    蘇時向來沒什麽戰鬥意識,對他氣勢的收放也一無所覺,不緊不慢地踱到一旁坐下,示意中尉將晚餐放在一旁的桌板上。


    看著中尉一板一眼的動作,維諾的目光逐一掃過堪稱豐盛的飯菜,沉默片刻才抬起頭:“戴納,你沒什麽要說的嗎?”


    “有,我現在應該在審問你起義軍的情報,但你反正也不會說,我倒不如省些力氣。”


    燙手山芋不能吃隻能扔,要不了兩天就得送回起義軍總部去。蘇時根本不打算在他身上多浪費時間,閑閑翻閱著放在一旁的病曆,頭也不抬地答了一句。


    沒料到對方的答複,維諾神色微怔,視線下意識落在他身上。


    他記憶裏的戴納是驕傲的,驕傲而耀眼,漆黑的眼睛裏永遠閃爍著鋒利的銳芒,仿佛攙不下半點雜質。


    可麵前的青年卻正放鬆地靠在座椅裏,居然隱約透出幾分慵懶隨意。曾經的鋒芒滴水不漏地回縮,幾乎察覺不到任何一點威脅。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似乎一點都不了解對方。


    或許是越界的窺探驚動了原本從容的青年,對方身體忽然繃緊,目光閃電般地轉向他,眼底驀地閃過霜雪般的凜冽寒芒。


    是明晃晃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維諾胸口微澀,卻依然沒有移開視線。


    不動聲色地迎上對方凝注的目光,蘇時沉默不語,心裏卻已經瘋狂地打起了鼓。


    就在剛才,他居然收到了主角誤解度瀕臨警戒值的警報。


    作為他背叛行為的直接承受者,維諾當然是第一個對他產生誤解的。在他被任命為元帥之後,維諾的誤解度已經達到了八十九,他也就沒再多往對方身上投注精力。


    可就在剛才,誤解度忽然急劇下降,幾乎已經降到了岌岌可危的及格線邊緣。


    雖然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哪裏漏了陷,他還是必須盡快做出應對才行。


    “戴納,你的傷好了嗎?”


    莫名的衝動叫維諾低聲開口,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收緊。


    “對了——多謝你提醒,我幾乎都忘了,我還欠著你一槍……”


    被警告的蘇時立刻振作起了十二分精神,神色重新冷下來,唇角挑起鋒利的弧度,扶著桌沿緩緩撐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精致的配槍在他手中輕巧地轉了個圈,蘇時單手扶住維諾的肩,似乎極親切地俯身湊到他耳旁,槍口無聲抵上對方眉心:“我還活著,失望嗎?”


    先前的溫潤慵懶似乎隻是錯覺,眼前的青年神色陰鷙氣息冰冷,黑洞洞的槍口貼合著維諾的皮膚,冰涼的觸感叫他心口微沉。


    這才對——這樣才是對的。


    那雙眼睛裏盛著的應該是冷漠和高傲,應該是對他這個手下敗將的不屑一顧,應該是屬於背叛者的狂妄野心。


    他努力這樣說服自己,腦海裏卻依然揮之不去那一瞬的欣慰暖色。


    “戴納,你想開槍嗎?”


    維諾輕聲開口,神色平靜下來,語氣和緩得甚至有幾分溫和。


    蘇時當然不想開槍。


    高端局的職業劃分很細,他不是格鬥型高玩,對槍械使用並不熟悉,實在沒把握能擦著維諾的頭發開一槍來嚇唬他。


    萬一走了火,這一槍少說要崩出去三萬經驗點。


    賠不起賠不起。


    直接威脅主角生命的警報聲響得蘇時頭昏腦漲,偏偏又不能說一句對不起指錯人了,就這麽把槍直接拿開。


    遲疑一瞬的功夫,維諾的身形驟然暴起,劈手擰下了他手裏的槍。將蘇時狠狠勒在身前,槍口電光火石地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元帥!”


    中尉上前一步,緊張地喊了一聲,周身迸出淩厲殺氣,舉槍對準了維諾的眉心。


    維諾巋然不動,幽微痛楚在胸口無聲蔓延。


    距離無限拉近,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戴納的呼吸清淺短促,步伐也無力虛浮,幾乎就像是個從沒接受過訓練的普通人一樣。


    可戴納當然是不可能沒有接受過訓練的。


    作為帝國軍事學院成績最優異的畢業生之一,戴納曾經是無數人所難以企及的頂峰,連他在與對方交手時,都未必有著全然的勝算。


    唯一合理的解釋,隻能是對方的身體確實已經到了無力掩飾虛弱的地步。


    維諾的目光愈加幽深,靜靜凝在對方蒼白的側顏上。


    究竟是因為戴納的身體已經差到這個地步,所以才沒能躲開那一槍,還是正因為沒有去躲開那一槍,所以才會這樣虛弱?


    不論哪個答案,似乎都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不能再繼續思考下去了。


    現在看來,戴納已經在特倫斯政府有了相當的話語權。不光是軍事行動,連政權運轉、政令推行都開始漸漸倚仗於這位深受總統信任的年輕元帥。


    如果戴納確實是背叛者,隻要將他除掉,特倫斯政府就將至少有一半的運轉陷入癱瘓,遠比零散的暗殺打擊要更為有效。


    而如果對方確實有不能說出的苦衷,他再追問下去,更是隻會毀了對方苦心經營的局麵。


    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適合探尋真相的時候。


    “沒錯,我是很失望,居然沒能親手替老師報仇,除掉你這位榮耀萬丈的帝國元帥……”


    明明是和平時沒什麽差別的不屑嘲諷,卻像是透著叫他發冷的寒意,帶著尖銳的冰碴一路剮蹭,留下極隱蔽的傷口。


    誤解度終於不再下降,聽到了熟悉的冰冷話語,蘇時才總算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放下槍,維諾!”


    雖然了解元帥的苦心,但畢竟保護元帥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要務。中尉舉槍上前一步,語氣已經透出隱隱殺意。


    “努亞,你先把槍放下。”


    大山芋越來越燙手,蘇時頭痛得要命,蹙了眉沉聲開口,深吸口氣握住維諾的手腕:“挾持我以求脫身,這真是我見到你做過的最蠢的事了,維諾——就憑外麵的森嚴戒備,你覺得你用槍頂著我,能活著走出去十米嗎?”


    被勒在懷裏的身體消瘦得有些硌人,那隻手雖然握著自己的手腕,卻明顯有些力不從心,沒有做出任何試圖掙脫的舉動。


    掌心冰涼地貼在自己的腕骨上,不知是不願使勁還是使不上勁,力道輕得叫人心裏發酸。


    中尉依言將槍口轉開,向後退開幾步,目光卻仍然帶著鋒利的警惕威脅。


    維諾不為所動,槍口穩穩抵在戴納太陽穴上,手臂依然勒在他頸間:“我的命換你的命,也不算是多虧本的生意,不是嗎?”


    聽到他的話,中尉眼中幾乎冒出火來:“維諾!元帥他明明——”


    “努亞!”


    沉聲喝止了激憤之下就要說出實情的中尉,蘇時總算弄清了維諾挾持自己的目的,心口終於隱隱沉下來:“維諾,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不愧是被劇情選定的主角,明明對方也是才受過重傷,又被拷打過一次,手臂卻依然帶著強橫的力道,勒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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