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被他扶著, 僵硬地坐了下去。


    係統莫名沒了動靜, 連緊急呼叫都沒見回應, 隻是悶不吭聲地把這個世界的基礎背景傳送了過來。


    他所在的地方叫作瓦倫大陸, 在光明與信仰的庇佑下, 人們普遍擁有超自然的力量。但在近百年來, 卻時常有人內心滋生黑暗,並因此而墮落魔化的事件發生。


    魔化後的人會遵從本心的欲望, 力量反而會在短時間內暴增,在大陸上大肆製造傷害和殺戮, 引發了不少混亂。


    被他穿越的是負責守護教廷的聖騎士之一,叫伊凡, 擅長以冰係為主的攻擊。就在一周之前, 伊凡刺殺了教皇,甚至險些得手, 幸好救治及時, 教皇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


    教廷判定他也已經墮落魔化,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 並投入了守備最嚴格的監獄,預計在兩天後處以極刑。


    還真是隻剩下了48個小時。


    麵前的人依然靜靜站著,深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等待著他為自己做出辯護。


    對方的身形高大, 麵容也很英俊, 一頭墨色的短發精幹利落。雖然穿著高等神職人員特有華貴長袍, 身上卻依然透出堅毅果決的氣勢。


    看上去長得就像主角。


    蘇時深吸口氣, 忽然覺得有點胃疼。


    隻有伊凡清楚,現在的教皇已經不再是教皇,屬於教皇的靈魂早已經被魔物所吞噬。但作為聖騎士,世代守護教廷的忠誠與責任卻叫他無法主動說出這一切,隻能選擇了鋌而走險,試圖以一己之力擊殺控製教廷的魔物。


    他這一次的任務,就是【忍辱負重,背負墮落者的罵名,在生命盡頭發出致命一擊,與早已魔化的教皇同歸於盡】。


    在他死後,主角埃斯蒙德很快就發現了教皇已經墮落魔化的秘密,並迅速做出應對,帶領聖騎士清理了其他早已被控製的主教。


    埃斯蒙德是教廷裏最年輕的紅衣主教,又在危急時刻拯救了險些被控製的教廷,自然被順利推上了教皇的位置。


    而他將會與那個充滿罪惡與黑暗的魔物一起,被封在堅硬的冰層裏,長眠在深海之下。


    任務就擺在麵前,為了聖騎士榮耀的經驗點,就算對方再有耐心聽,他也是什麽都不能說的。


    係統關鍵時刻沒了動靜,蘇時也隻好鋌而走險。傷痕累累的身體驟然暴起,忽然將麵前的人合身撞開,橫下心朝監獄外衝了出去。


    身後熾烈的攻擊緊隨而至,滾燙的墨色火焰瞬間將他包圍,結結實實攔住了他的出路。


    蘇時腳下急停,本能地護住頭頸向一側避開。那些火焰居然頃刻間被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磚石所吸收,又朝著身後的人暴射回去。


    為了防止有人越獄,這座牢獄可以吞噬一切法術力量,並且加倍返還到施術者身上,這是隻有聖騎士才會知道的機密。


    趁對方被困住,蘇時正要趁機脫身,耳旁卻忽然響起了任務對象生命值受到威脅的尖銳警報聲。


    一口氣梗在胸口,蘇時的步子堪堪刹住,踉蹌著站定回身。趁著對方無暇注意,匆忙扔了幾隻冰鶯過去,才迅速突破了包圍,一頭紮進了無邊的夜色裏。


    這座牢獄有增強力量的效果,埃斯蒙德正被火焰困得舉步維艱,餘光瞥見對方居然在這個時候回身攻擊,心裏不由一沉。


    叫他不曾料到的是,那些晶瑩剔透的冰鶯居然沒有向他發動攻擊,反而拍打著翅膀護在他身前,將灼燙的溫度迅速降了下來。


    抓住時機迅速將周身的火焰熄滅,埃斯蒙德下意識抬起手,叫僅剩下的一隻冰鶯落在手上。


    由冰凝成的小鳥已經被火烤得半化,落在他的掌心,輕輕拍打了兩下翅膀,腦袋就無力地垂下去,迅速在他手上化成了一灘冰水。


    下意識握起拳,冰涼的水意卻已經順著指縫淌落下去,又轉眼被依然灼燙的地麵炙烤幹涸。


    埃斯蒙德收回目光,朝急切趕過來的士兵搖了搖頭以示無礙,向前走了幾步,目光落在那個聖騎士隱沒進的夜色裏。


    “不必急著追蹤,教廷在他身上打上了烙印,總能找得到的。”


    示意士兵們向周圍退開,埃斯蒙德走進夜色裏,聲音依然平淡沉穩:“這件事我會負責處理,不必向教皇上報了,兩天之後,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


    蘇時踉踉蹌蹌向前走著。


    明明可以待在監獄裏,安安穩穩地被酷刑拷打兩天,然後在被當眾處決的時候順利與教皇同歸於盡,輕鬆地拿走這一波經驗點。


    就因為多說了一句話。


    眼看著形勢又變得無端複雜,他的氣就莫名的不打一處來。


    他身上被打上了死罪的烙印,任何人都有權利擊殺他。要完成任務,在忍辱負重地送死之前,他還必須要想辦法順利活過這兩天才行。


    烙印時時刻刻都在灼燒著,不斷吞噬著他體內的力量,好不容易恢複的那一點,也都在剛才替主角解圍的時候被用了個幹淨。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他走了一陣力氣就已經耗盡,扶著牆壁想要靠坐下去,卻忽然聽見街巷的盡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


    蘇時蹙了眉抬起頭,忽然見到一個人影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本能地錯了錯身讓開條路,再抬頭就迎上了一群眼中繚繞著黑氣的墮落者。


    墮落者通常會失去大部分理智,隻憑本能的欲望行事,他身上有聖騎士的氣息,是最吸引這些家夥的上好獵物。


    索然地輕歎口氣,蘇時重新撐起已經足夠疲憊的身體,側身躲過毫無章法的一拳,鉗住眼前的手臂,抬膝狠狠撞在對方小腹。


    這個大陸上的人們更多偏向於法術的攻擊,近戰大都羸弱得很。蘇時沒花多久就將那一群墮落者撂在地上,扶著牆壁勉強穩住身形,卻發現剛跑過去的青年居然還站在原地。


    “他們不會再追你了,晚上很危險,快回家吧。”


    看衣著是個普通的平民青年,大概也沒有什麽戰鬥係的力量。蘇時朝他淡淡笑了笑,溫聲囑咐了一句,疲憊地閉了眼睛靠坐下去。


    青年卻依然向他走過去,半蹲下-身拉住他的手臂:“是你救了我,我應當報答你。”


    蘇時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拷打得襤褸,被他無意一扯,就露出了頸間的血色烙印。


    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蘇時勾了勾嘴角,噙了笑故意嚇唬他:“我是要被處決的罪犯,你不害怕嗎?”


    青年沒吭聲,隻是攙扶著他站起來,架著他往小巷的盡頭走去。


    腳步聲一輕一重地回響在小巷裏。


    “你犯了什麽罪,教廷為什麽要處決你?”


    問了一句卻不見回應,青年轉頭望過去,才發現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低下頭,碎發無力散落在額間,容顏蒼白雙眼緊閉,僅僅是憑著本能跟隨他勉強移動著腳步。


    嚐試著叫了幾聲,身旁的人卻已經徹底沒了反應。


    青年眼中閃過些暗色,忽然停住腳步,一手穿過他的腿彎,將人徹底打橫抱了起來。


    蘇時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一張木板床上。


    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妥善地處理過,包紮得很精心,連始終困擾著他的痛楚似乎也跟著淡去了不少。


    撐身望向窗外,天色已經大亮了,陽光透過窗子灑了進來,幾個平民的孩子正在樹下追跑玩鬧。


    看來至少已經成功堅持過七八個小時了。


    蘇時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極輕地舒了口氣。


    青年恰巧從門外進來,望著床上的人臉上淡淡的笑意,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聖騎士通常都是要全副武裝的,他也是直到在獄裏見到對方,才知道在那副沉重冰冷的鎧甲下麵,居然會是這樣一張清秀精致的麵龐。


    溫潤的眉眼徹底舒展開,沒有了在獄裏的虛弱陰鬱,有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叫他整個人都顯得越發澄淨溫和。


    那雙眼睛裏的光芒很溫柔,目光落在窗外,唇角勾起清淺的弧度。


    青年不覺走過去,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


    “是你把我帶回來的嗎?”


    看到走進來的人,蘇時回過神朝他笑了笑:“多謝,我已經好多了。”


    目光落在窗外那幾個平民的孩子身上,青年神色也不覺稍稍和緩,回身轉向他:“是你先救了我,我當然應該有所回報。”


    說著,他已經側身坐在床上,扶著蘇時坐穩身體,把手裏的一碗藥遞過去。


    “你看起來不像是壞人,為什麽會被教廷判處有罪,是他們冤枉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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