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幸好有準備, 秀才們作詩, 無礙乎風霜雨雪邊塞寄情, 所以他平日裏咬著筆頭寫了幾首,又叫家裏的幫閑門客幫著修改, 著實存儲了幾首詩, 以備不測。


    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王瑞成功度過險關,喝了一杯酒壓驚。他安全了,悠然自得的聽別人吟詩,跟著大家的目光,注視著朱爾旦。


    朱爾旦毫無才學,不知道今日會作出怎樣的傑作。


    朱爾旦在作詩之前,一直在醞釀,不是鎖著眉頭就是搖頭晃腦。


    大家催促道:“朱爾旦,到你了,別磨蹭了。”


    “好了,別催。”朱爾旦站起來,緩聲道:“六出九天雪飄飄, 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 使鍬的使鍬。”


    “噗——”韋興賢一口酒全噴了出來,跟他一樣, 其他人不是噴酒, 就是大笑。


    馬蕭笑的最肆意, 捂著肚子抖個不停。


    在場笑得最可氣的人是伎女們, 不敢露齒,掩口低聲笑著。


    朱爾旦知道被嘲笑了,但不知道笑點在哪裏:“你們為何發笑,我這詩哪裏有錯嗎?雪後就是這樣的情景,有使掃帚的,有使鍬的。”


    他這“文采”,根本沒救。霍柯笑夠了,心情爽快多了,隔著霍桓,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都這樣了,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計較什麽?”朱爾旦一頭霧水。


    朱爾旦是大家的開心果,笑過之後,眾人心情暢快。


    接著馬蕭也作了一首詩:“雪華人共惜,風樹鳥應知,清光照我心,天地為君妍。”給詩會畫上了一個句號。


    馬蕭落座,旁邊的伎女便給他喂酒,他喝了,頓覺神清氣爽。


    王瑞熬過作詩的緩解,也覺得渾身輕鬆,笑容滿麵的和周圍人推杯換盞,不時交流縣學中的八卦。


    大家聊得熱火朝天,但韋興賢卻不高興,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這時候外麵北風正勁,打著旋兒的吹,仿佛鬼哭一般,淒厲非常。


    一個伎女哎呀一聲的躲在了馬蕭懷裏,馬蕭笑著摟著她,安慰了幾句。


    突然,窗欄咣當作響,嚇得滿桌子的都不做聲了,靜下來聽外麵的動靜。


    “風聲而已,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膽小如鼠。”韋興賢嗤笑道。


    “韋兄你這話說得可不對,我們都是膽大包天之人,記得趕考回鄉的時候,船帆落水,你說那樣的場景是不是凶嫌非常,我們眉頭都不眨一下。”霍柯道,拉上了一起趕考過的馬蕭和王瑞:“你們說是不是,而且王兄還曾被屍魔追逐尚且麵不改色,豈懼怕這小小的風聲。”


    韋興賢不樂意聽了,這不是嘲笑他沒參加鄉試麽,怎麽著,參加鄉試的就膽大麽:“落水而已,災難來臨,你不承受也得承受,可跟膽識沒關係。依我看,有沒有膽識,試過才知道。”


    王瑞覺得不好,豈不是要作死?


    果然就聽霍柯道:“如何試?”


    “不想瞞,就在這別墅不遠處,有個十王殿,平日裏也有香火蔬果供奉,誰敢這個時候去將桌上的供果拿來,誰才是真的膽大。”韋興賢說完,一拍大腿,對,就是感覺,剛才覺得缺點什麽呢,原來是這個,刺激。


    王瑞瞪眼,你這是作死,好好活著不好嗎?你們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凶險的嗎?


    “那個……我肚子不太舒服,而且家裏還想還有事……”你們作吧,不奉陪了。


    韋興賢笑道:“王兄,你不是怕了想借故離去吧,你戰屍魔的膽色哪裏去了?”


    其他人一看,要死大家一起死,豈能讓王瑞一個人跑了,都故作輕鬆的笑道:“王兄怎麽會逃呢,王兄膽色過人,隻有鬼怪見了王兄逃跑的份兒,哪有王兄避開的道理。”


    王瑞一看這形勢,要是臨陣脫逃,以後就不用混了,膽小鬼的綽號是跑不了了。


    唉,人就是被麵子害死的,可還不得不要這個麵子。


    “誰說我要逃?我是真的不大舒服,不過,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我想走也不能走啊。”王瑞雙手放在桌上,爽朗的笑道:“不就是去十王殿麽,今天誰走誰是孫子!”


    “就是嘛,這樣才爽快!”霍柯拍桌興奮的道。他最近受了刺激,隻覺得渾身都麻木了,都是現在,終於有點興奮的感覺了。


    王瑞見他這麽興奮,心想我看你就是失戀了想作死。


    韋興賢用手指指了一圈:“誰,誰想退出?沒有?很好,就這麽定了,現在抽簽,按照順序去十王殿走一圈!當然,女人們不用去,你們就負責狠狠嘲笑不敢去的膽小鬼就行了。”


    伎女們一聽,不用涉嫌還有熱鬧看,都鬆了一口氣:“好呀,我們做判官。”


    這時候韋興賢故意陰森森的道:“十王殿左廊下有個判官泥像,聽說有人看過他顯靈,在夜裏審鬼,那是一個像今天這樣的雪天,所以,說不定今夜有人走運,也能看到判官審鬼呢。”


    “哎呀,韋公子,真是嚇死人了。”伎女們裝作害怕的樣子撒嬌。


    男人們都屏住呼吸,心裏各種發抖,但臉上都笑的舒坦。


    霍桓年紀小,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提出讓他想走,他為了麵子,怕留下膽小的名聲也沒提出要走,硬著頭皮等著試膽。


    王瑞臉上笑嘻嘻,心裏罵娘。


    今夜這試膽大會,不會太平。


    “判、判官?”朱爾旦揉了揉眼睛:“顯靈了?”


    他一向木訥,雖然驚奇,但卻不怎麽害怕,隻是盯著走來的判官,驚奇的移不開眼睛。


    “顯靈又有什麽奇怪,你們人類給我們塑造在人間的泥胎,不就是希望顯靈嗎?怎麽,顯靈了,又怕啊?”


    “不怕,學生隻是欣喜。”朱爾旦趕緊拿下供桌上的酒肉遞給判官:“學生三生有幸,能夠見到大人。”


    判官衣袖一揮,廟中多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坐吧。”


    朱爾旦將酒肉放下,親自給判官斟酒:“您用。”


    判官接過酒杯,爽朗的道:“我姓陸,你這學生叫什麽?本官看你們一群書生帶著伎女,放浪形骸,怕不是什麽好人吧,對了,還偷我的貢品,雖然那些糕點風化僵硬了,可你們也不能偷拿罷,是不是戲耍本官?”


    “我叫朱爾旦,我們絕沒戲耍您的意思。”朱爾旦便將發生的一切如實說了。


    陸判捏著胡須的一撮道:“你文采的確成問題,難怪他們看不起你戲耍你。”


    文人間存在嚴格的鄙視鏈,秀才看不起童生,這是符合規矩的,不光陽間,連陰間也認。就比如朱爾旦作的那首打油詩,也就是同窗之間說說,若是傳出去,個別脾氣大的官員說不定還要打他一頓,因為狗屁不通的詩詞流傳出去,簡直是有辱斯文,給讀書人抹黑。


    朱爾旦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天生如此,我也看開了。不過,今天能夠遇到陸判你,是一件人生奇事,那麽多文采好的人,也未必遇到。”


    陸判哈哈大笑,與朱爾旦推杯換盞,足足喝得飄飄然,才重新回到了泥塑中。


    而朱爾旦因為早前已經喝過了,早醉得睡了過去,等醒來發現自己趴在地上,而陸判早沒了蹤影。


    難道自己是做夢?


    朱爾旦拍拍腦袋,最近這腦子是越來越不好使了。


    此時天邊放亮,朱爾旦踏著晨曦回到了別墅,別墅內的其他人也都醉成了一片,有睡在趴在桌上的,有倒在榻上的,不一而足。


    這時王瑞聽到動靜,坐了起來,揉著眼睛道:“你回來了?夠慢的。”


    被朱爾旦打擾,眾人也都逐漸醒了過來,各自由各家的小廝領著,出門坐車打算回家休息去。


    王瑞才坐上自家的馬車,霍桓就追了上來,他扶著車門道:“王大哥,聽我哥哥說你家有《新編程文》,能否借我看看?”


    “應該有吧,我回去找找,找到派人給你送去。”


    霍桓卻等不了,想現在就拿到,王瑞這一回去,睡一覺回頭再忘了,又得空等:“如果王大哥不嫌棄的話,我跟你回去取一趟吧。”


    王瑞打了個哈欠:“你不嫌累的話,那就跟來吧。”


    霍桓笑道:“那好,我在後麵跟著你的馬車。”


    王瑞的馬車在前,霍桓的馬車在後,向城內去馳。


    因為昨天絮絮揚揚下了一夜的雪,這時候王家胡同裏,仆人們正在清雪,才清理出一條路,王瑞的馬車就進了胡同。


    兩人下車邊走邊聊,一路進了書房,文順等書童還沒起身過來伺候,王瑞便去書房親自給霍桓翻找著書籍。


    這書房是王瑞院內的小書房,不同於外麵的書齋,是平時處理簡單文書的地方,所以也有藏書。


    找書的空隙,他隨口道:“你和韋興賢夠默契的,回來誰都不說那廟中有人。”


    霍桓一愣:“什麽人?”後脖頸冷風嗖嗖的。


    “還裝不是,就是那兩個販布的商人,我去的時候,廟內有一簇篝火,兩個人正在那喝酒,還說看到你們了,一說你們的打扮都對得上。”


    霍桓呼吸一窒:“我、我沒看到啊。”


    “不可能,那麽大個人在那兒,怎麽可能看不到。”霍桓為了證明自己沒見鬼,嚴肅的道。


    這時候,就聽門外有人在咯咯巧笑,接著門被撲開,王瑞的妹妹王青瑗穿著一件銀白色的鬥篷,笑著進來:“哥,雪下得好大啊,咱們來堆雪人呀?”


    她最愛雪,昨夜下雪,興奮的一夜沒睡好,早早就起身玩雪,聽說哥哥回來了,便過來書房找他。


    霍桓見了青瑗,起身作揖:“小生霍桓見過王小姐。”


    青瑗禮貌的回禮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上去纏著王瑞道:“哥,你自從回來,整日不著家,找你可難了。”


    王瑞心想,我就是整日在家也不可能跟你個小丫頭玩吧。這時,他找到了書:“原來塞在這裏,找到了。”將書遞給霍桓,卻見對方正魂不守舍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霍桓年紀小,沒那麽多次城府,見王青瑗姿容美麗,不懂得隱藏,直勾勾赤|裸裸的看人家。


    王瑞心裏生氣,你和你哥哥怎麽都一個德行?他將書塞到霍桓手上,調轉他的肩膀送他出門:“好了,回去好好休息罷。”


    霍桓捧著書,但心思在不在這上麵了,他表達不出具體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心跳得厲害卻又空落落的,趕緊回頭又看了眼,正巧青瑗也瞅他,四目相對,臉騰地紅了。


    王瑞全看在眼裏,便提著霍桓的後衣領,將他拽出了門。


    臭小子,想泡我妹妹?回家睡覺去罷。


    霍桓幾乎是被王瑞給攆了出來,坐在回家的馬車上,他整個人還是呆怔狀態,他之前從沒對女子動過心,但是剛才遇到王瑞的妹妹,卻神奇的仿佛一瞬之間就體會到了從前沒有過的感情。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家裏,霍家也是縣城的富貴大族,雖然比不上王家巨富,卻也能在城裏排上前幾名,平日裏伺候的奴仆也是成群,圍著他轉。


    於是霍桓情緒出現狀況,很快就被周圍的人察覺,上報了給霍家老爺和太太。


    霍家老爺太太叫來小兒子一問,很快搞清楚了問題的結症,原來是兒子長大了,愛慕上了女子,這是好事啊,平日裏寵愛他太過,他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似的,父母還為他擔心呢,如今他開竅了,竟然主動想成長了,很好很好。


    當即,做出決定,向王家求娶王青瑗。


    霍家請來本地最能說會道的媒婆,給了重金,叫她去王家說親,在媒婆帶回消息之前,霍家是很有自信的,首先兩家情況差不了多少,而且自己的小兒子十一歲那年就中了秀才,前途無量,相信王家會很願意結親的。


    自打上次王瑞把霍桓“送”走了,轉身就將這件事給忘了,在他眼中就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出於某種衝動多看了少女幾眼而已。


    這天王瑞被父母叫過去商量一點事,他去的路上一直擔心,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逍遙沒有碰書本,要被父母教訓了。


    結果到了才知道是霍家來向妹妹提親了,父母找他詢問一下霍家的情況。


    對於霍桓,王瑞沒什麽印象,要是嚴格來說,肯定比他哥強,但關鍵是霍桓年紀還小,看不出他青春期過後究竟是個什麽德行,目前唯一能考證的就是他讀書算是有天分,是縣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秀才。


    可是傷仲永又不是沒有,不好說不好說。


    王瑞道:“這件事還是小妹自己拿主意吧,她自己的親事得讓她自己拿主意。”


    王永德和趙氏覺得有道理,命丫鬟將小姐請過來說話。


    青瑗還不知道自己的婚事提上了日程,進門後好奇的問:“爹娘,叫女兒來,什麽事呀?哎?哥哥也在?”


    王永德捋著胡須笑道:“霍家派了個媒人來,想說合咱們兩家結親呢。別瞅你哥哥,不是給他,是給你,他們家想為他家的小兒子霍桓求娶你。”


    趙氏跟著笑:“我們想聽聽你的意思。”


    王瑞提醒妹妹:“就是下雪那天,你在書齋見到的那個來取書的少年。”說著,比劃了一下:“這麽高。”


    在哥哥的啟發下,青瑗想起那個人來了,畢竟她見過的男子屈指可數,那天的少年算是一個,不過那人卻沒給自己留下什麽印象,簡單來說沒印象沒感覺。


    青瑗怒了努嘴,不是很滿意:“他多大了?”


    王永德從媒婆那裏拿到了霍桓的生辰八字:“他跟你差不多大,隻比你小兩個月。”


    “……我不喜歡比我年紀小的。”青瑗斬釘截鐵的道:“況且他也矮呀。”


    王瑞摸著下巴,考慮了下霍桓哥哥的身高,讚同的點頭:“確實是個缺點。”


    王永德其實內心有點讚同這門親事的,這個年代,男人外表都是浮雲,隻要有功名在身這一點,什麽缺點都能吹散:“你們一個屬相,是同年,小一兩個月不差什麽的。”


    青瑗聽父親一說,更不喜歡了,十分抗拒的道:“我就是不想那樣,再說他上次見到我,一直拿眼睛盯著我看,十分討厭。”想到這點,她更討厭了,就怕父母將自己嫁給那個人,愈發反抗了,到母親身邊,纏著趙氏道:“我不要嫁他。”


    趙氏心疼女兒,趕緊安慰道:“不嫁不嫁,這件事就當我們沒提過。”


    青瑗這時候努嘴朝哥哥道:“再說哥哥都沒娶親呢,幹嘛惦記上我的親事。”


    “的確,瑞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出去玩樂也該討一房妻室,幫你照管後院了。”


    眼瞧自己要被拖下水,王瑞趕緊將話題擺回正規:“那咱們就派人回霍家的話兒吧,別耽誤他們找別家的女兒。”


    “沒錯,一會叫跟媒人說,咱們青瑗年紀還小,不急著出嫁,聯姻這件事就先算了。”王永德道。


    王永德和趙氏將這個理由搪塞給媒人,媒人則回到霍家回話了。


    霍桓聽到王家無意結親,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王家的小姐,竟然魂不守色,茶飯不思起來。


    霍柯見弟弟如此,顧不得自己怨恨蕊雲和朱爾旦那點事兒了,當即替弟弟擔心起來。


    他解決弟弟神傷的辦法很簡單,請他去喝花酒,結果在路上,稍微沒注意,弟弟就不見了,等發現的時候,弟弟正在街上渾渾噩噩的瞎逛。


    霍柯一見狀況嚴重了,趕緊把王瑞請到家裏,看來朋友一場的份上,救救自己的弟弟。


    王瑞也很無奈啊,總不能救你弟弟就犧牲我妹妹吧,感情這種事很難勉強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不過,王瑞倒是把青瑗不中意的霍桓的原因說了,她嫌他年紀比自己小。


    霍桓一聽,不僅沒釋然,反而更鬱結了,其他什麽都能改,唯有年歲改不了,總不能重回娘胎早出生罷。


    霍柯隻得勸弟弟算了,這種理由,不是你能改變的,而且對方是王家小姐,若是別家的姑娘,使些手段說不定就逼迫對方就範了,可是王家不行,自己想開點吧。


    可是霍桓偏想不開,這件事掛在心上,每日鬱鬱寡歡,書也不讀了。


    這一日,他在家中的花園遊蕩,說是遊蕩,其實是出來透氣,不能整天悶在屋裏,可在花園裏,他又沒什麽目的,一個人呆呆的走著。


    就在霍桓逛到涼亭前的九曲橋的時候,一個掃地的老仆走上來,看到小少爺這樣子,唉聲歎氣的道:“看到您這個樣子,老奴真是不忍心,您不就是思念那位小姐嗎?老奴有個辦法。”


    霍桓一下子醒了,立即問:“你有什麽辦法?”


    幸好有準備,秀才們作詩,無礙乎風霜雨雪邊塞寄情,所以他平日裏咬著筆頭寫了幾首,又叫家裏的幫閑門客幫著修改,著實存儲了幾首詩,以備不測。


    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王瑞成功度過險關,喝了一杯酒壓驚。他安全了,悠然自得的聽別人吟詩,跟著大家的目光,注視著朱爾旦。


    朱爾旦毫無才學,不知道今日會作出怎樣的傑作。


    朱爾旦在作詩之前,一直在醞釀,不是鎖著眉頭就是搖頭晃腦。


    大家催促道:“朱爾旦,到你了,別磨蹭了。”


    “好了,別催。”朱爾旦站起來,緩聲道:“六出九天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


    “噗——”韋興賢一口酒全噴了出來,跟他一樣,其他人不是噴酒,就是大笑。


    馬蕭笑的最肆意,捂著肚子抖個不停。


    在場笑得最可氣的人是伎女們,不敢露齒,掩口低聲笑著。


    朱爾旦知道被嘲笑了,但不知道笑點在哪裏:“你們為何發笑,我這詩哪裏有錯嗎?雪後就是這樣的情景,有使掃帚的,有使鍬的。”


    他這“文采”,根本沒救。霍柯笑夠了,心情爽快多了,隔著霍桓,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都這樣了,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計較什麽?”朱爾旦一頭霧水。


    朱爾旦是大家的開心果,笑過之後,眾人心情暢快。


    接著馬蕭也作了一首詩:“雪華人共惜,風樹鳥應知,清光照我心,天地為君妍。”給詩會畫上了一個句號。


    馬蕭落座,旁邊的伎女便給他喂酒,他喝了,頓覺神清氣爽。


    王瑞熬過作詩的緩解,也覺得渾身輕鬆,笑容滿麵的和周圍人推杯換盞,不時交流縣學中的八卦。


    大家聊得熱火朝天,但韋興賢卻不高興,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這時候外麵北風正勁,打著旋兒的吹,仿佛鬼哭一般,淒厲非常。


    一個伎女哎呀一聲的躲在了馬蕭懷裏,馬蕭笑著摟著她,安慰了幾句。


    突然,窗欄咣當作響,嚇得滿桌子的都不做聲了,靜下來聽外麵的動靜。


    “風聲而已,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膽小如鼠。”韋興賢嗤笑道。


    “韋兄你這話說得可不對,我們都是膽大包天之人,記得趕考回鄉的時候,船帆落水,你說那樣的場景是不是凶嫌非常,我們眉頭都不眨一下。”霍柯道,拉上了一起趕考過的馬蕭和王瑞:“你們說是不是,而且王兄還曾被屍魔追逐尚且麵不改色,豈懼怕這小小的風聲。”


    韋興賢不樂意聽了,這不是嘲笑他沒參加鄉試麽,怎麽著,參加鄉試的就膽大麽:“落水而已,災難來臨,你不承受也得承受,可跟膽識沒關係。依我看,有沒有膽識,試過才知道。”


    王瑞覺得不好,豈不是要作死?


    果然就聽霍柯道:“如何試?”


    “不想瞞,就在這別墅不遠處,有個十王殿,平日裏也有香火蔬果供奉,誰敢這個時候去將桌上的供果拿來,誰才是真的膽大。”韋興賢說完,一拍大腿,對,就是感覺,剛才覺得缺點什麽呢,原來是這個,刺激。


    王瑞瞪眼,你這是作死,好好活著不好嗎?你們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凶險的嗎?


    “那個……我肚子不太舒服,而且家裏還想還有事……”你們作吧,不奉陪了。


    韋興賢笑道:“王兄,你不是怕了想借故離去吧,你戰屍魔的膽色哪裏去了?”


    其他人一看,要死大家一起死,豈能讓王瑞一個人跑了,都故作輕鬆的笑道:“王兄怎麽會逃呢,王兄膽色過人,隻有鬼怪見了王兄逃跑的份兒,哪有王兄避開的道理。”


    王瑞一看這形勢,要是臨陣脫逃,以後就不用混了,膽小鬼的綽號是跑不了了。


    唉,人就是被麵子害死的,可還不得不要這個麵子。


    “誰說我要逃?我是真的不大舒服,不過,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我想走也不能走啊。”王瑞雙手放在桌上,爽朗的笑道:“不就是去十王殿麽,今天誰走誰是孫子!”


    “就是嘛,這樣才爽快!”霍柯拍桌興奮的道。他最近受了刺激,隻覺得渾身都麻木了,都是現在,終於有點興奮的感覺了。


    王瑞見他這麽興奮,心想我看你就是失戀了想作死。


    韋興賢用手指指了一圈:“誰,誰想退出?沒有?很好,就這麽定了,現在抽簽,按照順序去十王殿走一圈!當然,女人們不用去,你們就負責狠狠嘲笑不敢去的膽小鬼就行了。”


    伎女們一聽,不用涉嫌還有熱鬧看,都鬆了一口氣:“好呀,我們做判官。”


    這時候韋興賢故意陰森森的道:“十王殿左廊下有個判官泥像,聽說有人看過他顯靈,在夜裏審鬼,那是一個像今天這樣的雪天,所以,說不定今夜有人走運,也能看到判官審鬼呢。”


    “哎呀,韋公子,真是嚇死人了。”伎女們裝作害怕的樣子撒嬌。


    男人們都屏住呼吸,心裏各種發抖,但臉上都笑的舒坦。


    霍桓年紀小,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提出讓他想走,他為了麵子,怕留下膽小的名聲也沒提出要走,硬著頭皮等著試膽。


    王瑞臉上笑嘻嘻,心裏罵娘。


    今夜這試膽大會,不會太平。


    霍桓不解的道:“我用它能做什麽?”


    老奴笑道:“您看!”說罷,用鏟子挖了下一塊涼亭旁的大石頭,就見老奴手上似乎沒怎麽用力,石頭就掉了下來一塊。


    霍桓見了,趕緊接過鏟子,也試了一下。鏟子鏟到的地方,觸感就像是鏟到豆腐上,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將石頭挖掉了。


    他愛不釋手的把玩:“不虧是盜戶的家傳之寶。”


    所謂盜戶可是了不得的戶籍,滕縣、嶧縣一帶,很多人從事盜墓活動,勢力很大,朝廷便對他們進行了招安,另立成冊,這幫盜戶因為受到朝廷的優待,一般百姓和他們發生爭執,朝廷百般偏袒他們,致使後來,很多人冒充盜戶打官司,結果每每到斷案,雙方的注意力不在於案件本身,而在於揭穿對方的偽盜戶身份。


    據說還鬧過笑話,說是一個有個人家遇到了狐狸禍害姑娘,將狐狸抓起來關進瓶子裏,正準備燒死它的時候,狐狸在瓶子裏大叫:“我是盜戶。”


    盜戶的“吃得開”可見一斑。


    後來朝廷受不了這幫人了,下令整治,盜戶不僅不吃香了,成了重點整治對象,導致許多盜戶走出來謀生。


    霍家這個老仆就是其中一位,他有這個祖傳的盜墓寶貝,身份不用再說了,自然是真的。


    不過他一輩子沒下過墓,手裏隻有這麽一個東西,從沒用過,本以為要帶進棺材裏,如今見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少爺遇到了困難,毫不猶豫的獻了出來。


    老奴道:“少爺喜歡,就送給您了,隻是不管出什麽事,別說是我給你的就行。”


    霍桓這點擔當還是有的:“我保證,不管出什麽問題,絕不牽連你。”拿了人家的東西畢竟手短,霍桓從自己的私房中支取了一筆銀子給老奴,算是一點安慰。


    霍桓得了這個小鏟子,在院內又試了試,削石頭確實跟剜豆腐一樣,頓時想到,如果用這個鏟子挖穿王家的院牆,不就能見到他家小姐了麽。


    他現在一心都在王青瑗身上,隻想奔著她,其他的事情沒多做考慮。


    於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找機會溜出自己家,來到王家院牆外,不費吹灰之力就挖穿了院牆,鑽進了王家的大院。他雖然不知道王家小姐的院子在哪裏,但根據少爺住東廂,小姐住西廂的規矩,他朝西邊走去。


    王家這時候,各個院子都落了鎖,沒人走動了,所以竟也沒人看到他,而且他有這個東西,隨意能挖穿各個院子的牆,來去自由。就這麽找了一會,又挖穿了幾個院牆,真的找到了小姐的院子。


    他到的時候,青瑗已經歇息了,四下一片漆黑,他本想悄悄的看看她,不想熄燈了,他什麽都看不到了,不禁陷入無盡的失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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