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知縣大過年的不想辦公, 但聽衙役說擊鼓的是王瑞, 特事特辦,出來見了他一麵。


    等弄清楚事情原委, 二話不說立即把算命的給關進了大牢, 嚴加看管。


    韋知縣叫衙役放出風去,說衙門抓了個騙人的算命先生, 問哪家最近在他這裏算命碰到了妖魔鬼怪事件, 可以來衙門說明情況,這一消息一經流出, 便來了三個來報官的, 都是不聽算命的勸, 結果當天晚上就遇鬼的,有一戶特別慘,老爹身體本就不好,經這麽一下,竟然去世了,其餘的還有一戶小女兒嚇得的瘋瘋癲癲的。


    這是大案啊, 使用妖術殘害人命。


    韋知縣不敢耽誤, 年一過就升堂審案, 先用大刑把算命的打了個半殘, 之後定了死刑, 報送刑部核準。


    王瑞替家裏辦了這麽件大事, 王永德連誇兒子有出息, 以後一定可以獨當一麵執掌王家的產業。但誇歸誇, 還是希望兒子能夠繼續學業,在征途上使勁兒,畢竟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過了年,學院也開學了,之前鄉試落榜的又該回去讀書了。


    臨近學院開學,王瑞和黃九郎在王家閑聊。


    軟榻由炕桌分開,一人占一半躺著,王瑞拿了塊果仁酥皮點心吃著,抱怨道:“一想到馬上要開學就頭疼。”不管在哪裏當學生都害怕開學。


    黃九郎坐起來,雙手擱在桌上,下巴抵著手背:“我陪你怎麽樣,我也入縣學。”雖然名義上縣學隻招收秀才,但為了解決財政問題,特價生也收,而且不在少數,比如朱爾旦就屬於多交錢的那種。


    如果黃九郎也想學習進步,隻要有錢就能上。


    看黃九郎的樣子,不像缺錢的樣子。這提醒了王瑞:“對啊,你為什麽不念書了?”


    “以前不懂事,早早的就不讀書了,現在想想的確有點可惜,如今我也不大,繼續在縣學深造也不失為一種陶冶情操之法。”


    “好啊好啊!”在縣學多個朋友也不至於那麽寂寞無趣了。


    對黃九郎來說,人類的生命太過短暫,他就是從現在開始陪著王瑞,一直到王瑞入土為安也不過幾十年,實在是一件很短暫的事情,既然如此,陪他在縣學讀書不過是一件小事中的小事。


    “對了,我總跟家人提起你們,他們說想見你一麵,一直說讓我接你到家裏玩。”黃九郎笑道:“不能一直讓你招待我,我也得招待招待你。”


    “我招待你是應該的,朋友嘛,你幫了我這麽大忙,我理應好好感謝你,至於去你家,我也挺想去散散心的,可怕打擾府上。”


    “你這樣說就外道了,我家人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期盼你能登門!”黃九郎語氣頗為嚴肅,尤其是強調了幾個非常,使得這句話具有滿滿的誠意。


    “那我……我就府上打擾一趟?”


    “太好了,什麽時候,我們準備一下。”


    “還準備什麽啊,不如就明天吧。”


    王瑞才說完,黃九郎就向外看了眼天色:“如果是明天的話,那麽我現在得離開了,回去跟我家裏人說一聲,明天早上我來接你。”說著,下了軟榻,穿上外袍就要走,看樣子急著回去籌備。


    “幹什麽這麽大陣仗,你別急著走啊。”


    黃九郎是鐵了心的要回家去準備,王瑞留人不成,隻得送他離開,告別的時候,王瑞有點擔心的道:“真的不用太認真的,真的,否則我會渾身不舒服的。”


    黃九郎點點頭,表示記住了,趕緊勸王瑞回去:“剛開春,天還是涼,你快回求罷。”


    王瑞回到屋內,心裏有幾分忐忑,幹嘛這麽認真,不過是去府上玩一趟,現在搞得自己很緊張。


    —


    當天夜裏,朱爾旦家,他也很緊張,因為陸判將進士的心髒拿來了。


    陸判用荷葉包著一顆心髒,和往常來做客一樣撩門簾走了進來:“過年給耽誤了,進士的心髒到手晚了點,你等急了吧。”


    朱爾旦喜迎陸判,奉為上賓:“太好了,謝謝判官大人。我還以為這件事不成了。”


    “哈哈,喝了你這麽多酒,答應你的事,怎麽會不替你辦呢。”陸判打開荷葉,將那顆心放在桌上,那顆心雖然微弱,但卻是還在跳動:“這顆心的心竅通暢,他的主人做得一手好文章,你換上了,以後你的手下也全都是錦繡文章了。”


    朱爾旦一聽,歡喜的道:“事不宜遲,快點給我換上吧,可要怎麽換呢?”


    “這個簡單,你將眼睛閉上,亮出胸膛就行了。”陸判抹了把胡子:“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這時,蕊雲在簾子後看得心急,一咬牙走了進來,小聲道:“這個、真的不要緊嗎?”


    陸判凶道:“男人的事情,女人少插嘴!退下!”


    朱爾旦趕緊對陸判求情道:“她不懂事,您別生氣。”然後攬著蕊雲的肩膀安慰道:“陸判是陰間的神仙,他肯幫我們,不會有事,你先回屋去吧,等結束了,我去找你。”


    蕊雲沒辦法,隻得三步一回頭的回去了。


    等蕊雲走了,朱爾旦幾下就除下上衣,露出胸膛:“盡管動手罷,我不閉眼了,倒要看看我這顆不玲瓏的心髒長什麽樣子。”


    陸判哈哈笑道:“好,有趣,是個男子漢。”說完,亮出尖銳的食指指甲,在朱爾旦的胸膛劃了一下,心口登時就是一道血口,鮮血流了滿身。


    說來奇怪,朱爾旦一點都不覺得疼,看著陸判將一隻手伸進自己胸膛一陣摩挲,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在裏麵摸,很快,一顆心便被取了出來,陸判一手拿著心髒,一手指著它道:“看看,心竅堵的多厲害。”


    朱爾旦卻沒看出有什麽不同來,難道是有法力的才能看清楚:“沒看出它哪裏不同啊。”


    陸判將進士的心髒拿在手裏,兩個做對比:“你單看,當然看不不出不同,兩個擺在一起就明顯了,人家進士的心髒顏色比你的好,經絡也多。”


    朱爾旦一看確實如此,歎了一聲。


    “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就給你換上進士的心髒!”陸判將進士的心塞進朱爾旦胸中,那手掌一撫,傷口便愈合了。


    朱爾旦連呼驚奇,裝上進士的心,他頓時覺得自己靈光了不少,立即就發現了一個問題:“為什麽剛才我的心被你挖出來的時候,我還活著?”


    陸判哈哈笑道:“因為我將你的魂魄封在你的肉體中,隻要魂魄不離體,即使沒有心肺,你照樣可以活著。”他是陰間的判官,不讓死亡肉體的魂魄離開,可謂小菜一碟。


    “原來如此。”朱爾旦不禁覺得腦袋靈光了,似乎連身體都輕盈了:“來,為了慶賀,你我再痛飲幾杯吧。”


    請了陸判入座,歡飲起來。


    …


    王瑞起了個大早,他心裏牽掛著去黃九郎家做客這件事,天沒亮就睡不著了。醒來吃過早晚,就有丫鬟來報說黃九郎在門口等他,王瑞便穿戴整齊,笑盈盈的出門做客。


    一出王家角門就見黃九郎和一個兩人抬的轎子停在眼前。


    “來,快請吧。”黃九郎親自給他掀開轎簾,王瑞不想進去:“別這樣,太尷尬了吧,去你家做客,你家還派人拿轎子接。”黃九郎不答應,還是請他坐進去:“理應如此,你快進去吧,否則又要耽誤了。”


    王瑞恭敬不如從命,隻得坐進轎子裏,進來他才發現轎內裝修舒適,不知道椅子用什麽做的,極柔軟溫暖,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麵,可卻還是覺得新奇,而且轎內分明沒有炭火,卻十分暖和。


    黃九郎在一旁騎馬跟隨,王瑞撩開轎簾道:“你為什麽不坐轎子,不冷嗎?”夏天騎馬可以理解,冬天就算了吧,氣溫不允許。


    他哪裏會冷:“習慣了,在山裏打獵變得抗凍了。”


    有道理,王瑞接受了這個理由,他一直沒放下簾子,而是隔著窗戶跟黃九郎聊天:“一會去你家,我反而緊張了,你家人這麽熱情,看到我如此沒規矩,會不會讓他們失望。”


    黃九郎打包票:“絕對不會!他們盼著你的到來,隻要你肯來,就是把我家砸了,他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至於麽,我有那麽重要嗎?為什麽這麽包容?”


    黃九郎微笑道:“我沒什麽朋友的,他們可能覺得新奇吧。”


    “你這樣的人不該沒朋友啊,不知道你家住在哪裏,你若是搬到城裏,肯定不缺朋友。”八成住得太偏僻的緣故,像黃九郎這樣神仙般的人都交不到朋友,可見地域有多麽重要,難怪孟母三遷。


    王瑞胡思亂想的想著,可能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他有點困倦,打了哈欠,跟黃九郎說了聲先歇會,便靠著轎壁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下,他也在這個顛簸中醒了過來。


    他出轎子抬眼便看到了一個氣派的府邸。


    府邸的石階上站滿了人,年紀各異,有白發蒼蒼的老太太還有頭發垂髫的小兒,王瑞仿佛見到了那天他歸家的盛況,但那是他自家人,擔心他的安危才出來看的,而這黃家人實在太熱情了,大冷天的都站在外麵接見他一個外人。


    實在叫人壓力山大。


    王瑞不敢亂來,規規矩矩的上前給老太太行禮:“晚生王瑞見過老人家。”又找了幾個中年男女一一拜過,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但叫伯父伯母總沒錯。


    老太太上下端詳王瑞,笑得合不攏嘴:“你就是九郎的恩……朋友吧,哎呀,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般的人物,快進去吧,不用給我這個糟老婆子行禮了,其他人也受不起你的拜。”


    老太太本來身體不佳,覺得要離開人世了,但孫子獲得了人身這個好消息,仿佛直接給了她一劑日月精華,身體康複了不少,雖然也活不了多久,但再撐個十年八年是沒問題的。


    男男女女都道:“是啊是啊,快進去吧。”說著讓王瑞走在最前麵,擁著他進了府門。


    院子裏還有年紀小的少男少女不時從廊柱和樹木後麵瞅王瑞,王瑞這才發現黃家人的顏值真是不得了啊,現在廊柱後麵瞧他咯咯笑的少女,說是傾國傾城不算過,還有那些個在樹後探頭探腦的少年,也是各個貌美。


    而中年男子也無不風度翩翩,中年女子雍容華貴,這家人不像是鄉村莊戶,倒像是鍾鳴鼎食的貴族了。


    王瑞自認為長得不錯,但掉進這麽個美人堆裏,莫名的壓力陡增。


    黃府深宅大院,屋舍相連,家中人丁鼎盛,一看便知是個大族。如今這些族人都眾星拱月的擁著王瑞,帶他向客廳走去,王瑞一路到了大廳,飯菜都準備好了,他一進門,丫鬟就拉開椅子讓他落座,然後笑盈盈的伺候在一旁。


    王瑞連聲道:“客氣了,你們實在太客氣了。”他這句話可不是客氣,實在是有感而發,要說這黃九郎到底多缺朋友,缺到好不容易有朋友登門,他家就嚴陣以待的地步。


    王瑞見一桌子肉菜,又想起黃九郎的飲食習慣,不得不得感慨真是一家人,肉食動物啊都是。


    老太太越見王瑞越喜歡,一不小心說了錯了話:“要是雞,還是你家的高大廚做得好,吃過一次不待忘的。”


    王瑞一愣:“他以前在府上工作嗎?”


    黃九郎忙道:“是我跟回家給老人家說的,說你家的扒雞做得好。”


    “要是老人家喜歡,改天我讓他來給老人家做菜。”王瑞笑道。


    老太太不由得在心裏感慨,多好的人啊,九郎有福氣。


    飯菜吃到一半的時候,老太太首先拿出一個錦匣遞給王瑞:“公子,這是老身送給你的一份薄禮,千萬別嫌棄。”


    王瑞心想什麽東西,打開一看,裏麵擺著一個直徑近兩寸的珍珠,色澤華潤,閃著柔和的光芒。他驚的嘴巴合不上,這特麽的也太大了吧,超出常理了吧。


    “知道公子家中富足,不缺使喚的銀兩,這個珍珠就給你賞玩用吧。”老太太笑,滿臉都是褶皺。


    王瑞將那珍珠握在手中,感覺自己拿了個乒乓球:“這、這太誇張了吧?為什麽送給我?”就是皇帝賞賜功臣也沒這麽大手筆。


    “玩去吧玩去吧,身外之物而已。”老太太喝了一口湯。


    黃九郎也勸他:“你就收下吧,雖然不頂什麽事,但平日裏拿出來賞玩也不錯啊。”


    王瑞斜眼瞅黃九郎,你老實說你們家莫不是什麽前朝皇族遺民吧?


    這是黃九郎的父親難得說句話,但也是勸王瑞的話:“老太太送公子東西,公子就收下吧,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不是我不想收,實在是太貴重了。”


    桌上的人一起搖頭:“不貴重,公子拿去玩吧。”


    王瑞雖然不缺錢,但不代表看到這樣的珍寶不心動,他裝作出要將珍珠揣進袖中:“那、我收下了?”


    桌上的人都點頭:“公子別客氣了,快收下罷。”


    “那我就真揣起來了!真的揣了!”


    桌上的人不但沒心疼,反而都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哎呀,恩公終於收下我們的東西了。


    王瑞見黃家人沒肉痛,心想,難道是真的想送我?


    服了,你們才是真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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