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本就是隨性之人,魔界事物一向不盈於心。自海底城毀於地底火山後,溪風便帶著水碧一起回了魔界。重樓抓住機會將所有瑣事全部扔給了這夫妻倆,反正溪風之前也是做慣了的,而後便帶著君玉去了凡間到處走走。


    路過一個小鎮時,卻發現有妖物作祟,一村的男子和孩童都被擄走。君玉於心不忍,和重樓一起找到了後山的狐狸洞中。一個邪修的母狐狸,抓了那些男人卻是為了采陰補陽,看到重樓居然還敢上前勾引,直接被重樓一掌拍成了飛灰。


    村民見妖怪已死,又畏懼重樓怪異的長相,急忙帶著孩子四散而逃。隻是那些孩子中,有一個竟是冷靜異常,雖裝出慌亂的樣子,可嚴重的沉靜與譏諷卻怎麽都隱藏不住。


    君玉上前抱起那個孩子,看得出他很抗拒,隻是卻身體僵硬著,根本無法動彈。看清這孩子長相的瞬間,君玉微眯起眼睛,早夭之相,按理說是活不過昨晚的,居然今天還活蹦亂跳,聯係到剛剛他的眼神……


    擔心多個老鄉,又不知道這人的性情,君玉沉吟片刻,還是對這個孩子用起了搜魂術,卻在結果出來的瞬間有些僵硬。裏麵的魂魄不錯,帶著仙靈之力,明顯是被貶下凡的神仙,詭異的是裏麵隻有半副魂魄。而她所知道的,比較符合的,大概隻有那位古劍的大boss了。


    重樓發現了君玉的僵硬,倒是分了半絲心神在這個孩子身上,才發現這孩子魂魄中的氣息極為熟悉。


    “長琴,你是太子長琴?!” 重樓思索許久後,盯著那孩子道。


    那孩子神情諷刺:“如今這苟延殘喘的模樣,倒難為魔尊還記得。”


    “你怎麽會淪落到這地步?” 魔尊大人抱著胸,“以你的修為,就算被貶下凡,也不至於無法投胎吧。”


    “嗬!不過是被人算計罷了。”長琴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天庭那一群虛偽的家夥。”重樓諷刺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伏羲避世之後,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確實很虛偽!”長琴冷笑道,“我和父神的眼光不如魔尊好,經曆了這麽多年的磨難才看清楚這個事實。”


    “所以,你的另一半魂魄呢?”重樓問道。


    “……在焚寂裏”經曆了這麽多,長琴本不願輕信於人,隻是難得遇到一個當年的熟人,而且重樓對天界不屑的態度,和他一貫隨性的作風倒是讓他放心將自己的情形道出。


    “龍淵部族膽子倒是夠大,活該最後滅族。”重樓不屑,但看在當初與祝融有些交情的份上,問道:“你如今有何打算?”


    “……”他有何打算?自聽說父神坐化後,他也就是憑著那抹怨恨與執念一直支撐著。想找回另外的半魂,隻是就如今的狀態,他怕是連接近焚寂的能力都沒有。


    君玉覺得這孩子也挺悲催的,攤上個坑人的好基友,還有一個能嚇毛天帝的五十弦琴,弄得得被貶下凡還不得安生,非得魂飛魄散,天界那群偽君子才安心。辛辛苦苦渡魂掙紮,最終所求又是一場空。


    “我可以幫你找到焚寂,讓你與另外半魂融合,然後送你去異界投個好胎,隻是你要如何回報我呢?”君玉淡然地看著眼前的孩子,問道。


    長琴見君玉跟在重樓身邊神情親昵,而且剛剛出手時,她的法力明顯高過當年的自己,這樣的人,想必沒有什麽必要耍自己。沉思片刻道:“五十弦琴,如何?”


    “琴還在你這兒?”君玉驚訝,按理說當年伏羲既然忌憚那些老臣的勢力和五十弦琴齊奏時的威力,不應該趁機收回五十弦琴嗎,就算用不了也也可以毀掉啊。


    “嗬!伏羲倒想將五十弦琴收為己用,可惜那是我的伴生法寶,與我命魂相連,不然他也不會利用龍淵部落算計我,想要我魂飛魄散了。隻要我魂魄齊全,便能召回五十弦琴。”長琴道:“你身上有與大伯空間術法類似的痕跡,隻要你助我拿回命魂離開此界,我可以將五十弦琴送給你。”


    “這樣麽?”君玉歪頭想了想,道:“好像也不錯!走吧,我們去找你那另外半魂!”


    “你知道焚寂在哪?”重樓問道。


    “之前陪小葵找龍陽時,六界都走了一遍,焚寂的凶煞之氣與小葵寄居的魔劍相似,彼此間有共鳴,所以我自然是知道的。”君玉解釋道,“南疆有個叫烏蒙靈穀的地方,那裏的人信仰女媧,常年避世不出,焚寂就被封印在那裏。”


    長琴默,自己兜兜轉轉找了多少世都找不到的地方,就這麽容易被此人發現了,簡直……


    君玉也理解長琴的鬱悶,隻是天道運轉,注定他隻能在最後一世找到烏蒙靈穀,開啟古劍的劇情。不過這次有自己和重樓的幹涉,想必劇情難以開展了。


    “我們走吧。”君玉抱起長琴,也不在乎他那點掙紮,禦氣往南疆飛去。


    二十年後,南疆某不知名山澗中,一塊碩大平整的石頭上,一身白衣的長琴,溫文爾雅對月撫琴。


    餘煙嫋嫋,琴聲悠然。


    君玉找來時,就看到了如此美人美景,倒也不曾打斷他。當年他們暗入烏蒙靈穀,帶走了焚寂。礙於大巫祝與女媧後人關係密切,君玉在取出另外半魂後,將焚寂再次封印,又還了回去。


    隻是三人研究了那半魂許久,卻無法將其與長琴如今的半魂融合。焚寂中的半魂長期受煞氣浸染,早已沒了靈性。而另一半魂魄多次經曆渡魂,已經有損傷,而且被死人的濁氣侵蝕。若是強硬融合,隻怕最後會被煞氣影響,失去神誌。


    一曲終了,餘音繚繞。


    長琴回過頭來看向君玉,表情漠然,目光清明。


    “可是有了什麽結果?”語氣縹緲,這些年對著尋覓了上萬年的半魂,長琴心緒很複雜。心願滿足,跳出執念去看待那些事,倒是清醒了很多。當年,新舊權勢相爭,自己被父神護得太好,從不曾參與其中,悠然世外。最後卻因為自己不夠謹慎,帶累父神被伏羲抓住把柄,為了保下自己性命,帶著族人歸隱東海。


    “我和重樓研究許久,如今隻有一種辦法。”君玉道,這些年長琴心態的變化她看在眼裏,如今倒真是有記載中的那種溫文爾雅、擅於音律的模樣。對於幫他這件事,君玉也放心了不少。


    “請講,不論如何,長琴都能接受。”


    “將你如今的半魂抽出,和另外半魂放在同一容器中,而後一起淨化。這樣兩個半魂在抵禦淨化時,才會融合,以增強自身能力。但融合後,你的魂魄必然受損,我隻能保證在適當的時機將你魂魄送去投胎,到時必然前緣盡消,你能否恢複記憶都要看機緣。”君玉道。


    “沒關係,就這樣吧。”長琴看向東海的方向,“父神為了保全我,甘願率麾下歸隱,我卻辜負了他的付出。仇恨太累,如今伏羲已然歸隱,怕是要不了多久也該隕落了。前緣盡消,便消了吧。”


    “那好,你準備下,等你準備好,我們就開始。”君玉道。


    “我想再去趟榣山。”長琴道。


    “好!”


    十日後,在榣山見過慳臾的長琴,放下了心中最後的執念。


    君玉施法,將兩個半魂存儲於玉淨瓶中,放置於隨然居內那潭三光神水上,每日以潭水的靈氣洗滌。


    三萬年後,半魂終於融合完畢,隻是魂魄受損過大,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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