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言侯麵上還是鎮定的,可是那雙常年隱蔽低垂的眼眸卻並不象他的表情那樣平靜,雖然年老卻並未混濁的瞳仁中,翻動著的是異常強烈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絕望,有怨恨,有哀傷,卻唯獨沒有恐懼。


    君玉站起身道:“言侯爺前後兩次借著運送柑橘的官船,夾帶了兩船黑火進京,為的不就是要在祭祀台上殺了梁帝嗎?可是殺了之後呢?祭台上皇帝灰飛煙滅,留下一片亂局,太子和譽王兩相內鬥,必致朝政不穩,邊境難安,最後遭殃的是誰,得利的又是誰?您所看重的那些人身上的汙名,依然烙在他們的身上,毫無昭雪的可能,祁王仍是逆子,林家仍是叛臣,宸妃依然孤魂在外,無牌無位無陵!你鬧得天翻地覆舉國難寧,最終也不過隻是殺了一個人!”


    “嗬!”言候自嘲一笑,然後看著君玉道:“我現在相信你是林府舊人了,你的思維方式和當年的林燮大哥真的很像。”


    君玉見他恢複了平靜,也沒有再隱瞞身份,開口回答說:“言侯曾和林伯伯一起遊曆江湖,應該知道他和琅琊閣的淵源吧,我是老閣主的徒弟。”


    “你是藺大哥的徒弟?難怪你能拿到這塊玉佩了,當年林燮大哥和你師傅的關係最好了!”言候聽到君玉的身份,帶了一絲懷念說道。


    然後言候又開口問道:“聽豫津說,你是跟在那位麒麟才子的身邊?那梅長蘇他,是赤焰軍的後人?還是祁王府的舊人?”


    君玉思考了一下,答道:“他是赤焰活下來的舊人中最重要的一個。”梅長蘇還不想暴露自己就是林殊的身份,所以君玉用另外一個說法,也算是給言侯提個醒吧。


    言候臉上出現了恍然,歎息了一聲,說:“原來如此。現在看來,這位蘇先生進京以來發生的那麽多的事情,看來都不是巧合了。那他想必也不是真心支持譽王了?想要為赤焰翻案的話,他支持的是靖王?”


    “嗯。”君玉點頭,心裏卻佩服言侯的智慧,從三言兩語中猜出了這麽多。


    “我今天之所以會告訴言候這些,是希望言候能夠收手。若是您真的恨他,至少也要讓我們先把案翻了,洗清了那些人身上的汙名再說,但是為了言氏,為了豫津請還請侯爺慎重!還有若是可以,宗主希望言侯爺能幫幫靖王,他,這些年也不容易。當熱,若是言侯爺不願意的話就算了。宮羽此來事情已了,也該回去了,侯爺告辭!”君玉說著便站起身來。


    就在君玉準備行禮的時候,就聽言候說:“宮姑娘,這事也是我之所盼,隻是先前勢單力薄,無能無力,隻能拚死一搏。日後隻要是老夫能夠幫得上的,盡管開口。”


    聽到他這話,君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屈膝行了個大禮,道:“宮羽在此,先替宗主謝過候爺了!日後必讓宗主親自上門致謝!”


    言府之行圓滿解決,再加上譽王自作聰明,將兩部尚書自己送到了砧板上,蘇府這幾天倒是難得的喜氣洋洋。


    換死囚一案被捅出來時,君玉正在和梅長蘇下棋,算是對梅長蘇昨天沒有按時吃藥的懲罰。沒辦法,這位麒麟才子什麽都做的很不錯,就是棋下的極爛。一上午下了三盤,宗主大人每次都以二十幾目的差距輸掉,被君玉虐的夠嗆。


    君玉的棋藝是這輩子才學的,當時君玉7歲,在師傅的教導下開始接觸圍棋。當時藺晨才16,正是狗都嫌的年級,仗著自己多學了十年,把君玉殺的片甲不留。雖然他本意隻是逗逗君玉,順便顯擺一下,但君玉被他激的直接把圍棋作為這一世準備帶回去的技藝,下功夫苦苦鑽研。


    琅琊閣收藏眾多,古今各地的棋譜也有不少,君玉的隨然居中也因為竹蘊真君喜歡下棋,也有不少珍藏的棋譜。君玉本就過目不忘,下定決心鑽研起來就不是藺晨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能比得上的了。在君玉研究了兩年後,藺晨就再沒在她手上討得什麽便宜。如今君玉已經將能收集到的棋譜全部擺了個遍,就更不是宗主大人這種臭棋簍子比得上的了。知道他現在要操心的東西比較多,君玉也不想像以前那樣整他,幹脆打擊他一下,小懲大誡好了。


    霓凰郡主來的時候,君玉正和梅長蘇在收拾棋局,梅長蘇不甘心說要和君玉複盤,君玉雙指夾著一枚白子,依舊不影響她敲梅長蘇的腦袋,君玉道:“我說宗主大人,我就是陪你複盤10次,結果依舊不會變的,你以為我這十多年的鑽研是好看的嗎?”


    梅長蘇伸手報複回去,揉亂了君玉的頭發,道:“幹嘛打擊我!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君玉理順了自己的頭發,冷笑著道:“嗬!咱倆下的還少嗎?都說下棋如打仗,就你這下棋的水平,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能在戰場保證常勝不敗的!還有這京城的謀劃,你把謀劃這些的頭腦分一點在棋局上,也不會被我虐的這麽慘了!”


    “啊啊啊!連你也這樣說!”梅長蘇裝作很受傷的樣子,趴在棋盤上。


    “你該!”君玉也不理會他耍寶,推了推他,道:“起開點,擋著我收拾棋子!”


    梅長蘇抬起頭,說道:“當初我爹、水牛和祁王哥哥都是這麽嫌棄我的!”


    君玉本想說什麽,卻感到了一股很奇怪的視線,微微轉頭,看到了在門口站著的霓凰郡主。看到她眼底的複雜,君玉明白剛剛兩人的動作可能讓她誤會了,也不再和梅長蘇說笑。起身微微屈膝,行了一禮道:“見過霓凰郡主!”


    梅長蘇也看到了門口的霓凰,笑了笑道:“你來了!”


    霓凰走了進來,道:“換死囚一案鬧到禦前,我來看看兄長這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霓凰說著坐在桌子的另一麵,君玉把剛剛泡好的茶又端了一杯上來,然後在自己剛剛的位置坐下。


    霓凰看著君玉問道:“這位姑娘是?”


    梅長蘇看君玉,顯然也明白剛剛的打鬧讓霓凰吃醋了。君玉以眼神示意,你欠我一次!看到梅長蘇點頭後,才開口道:“我叫宮羽,現在是他的主治大夫兼幹妹妹,至於以後,多半會是他的嫂子!所以郡主不必在意我的。”君玉說完揶揄地看了兩人一眼。


    然後就看到兩人的臉迅速紅了起來,君玉笑了笑,算是揭過了此事。三人在一起聊了會現在的局勢,飛流突然跑進來,還拿了個壞掉的木牛流馬,抱著君玉的一個胳膊,叫到:“羽姐姐,壞了!”


    君玉看了看,隻是連接的地方磨損了,於是問道:“那羽姐姐幫你修一修好不好?或者給你做個新的?”


    “修,羽姐姐送的,不扔!”飛流看著君玉道。


    君玉正覺得自己坐在兩人中間閃閃發亮,因此借著這個機會直接拉住飛流遁走。


    君玉幫飛流修好了玩具,看著他開心的樣子,不免想到了在記憶球中看到的上輩子的景象。


    上輩子自己和羅成在天下太平後就隱居於海島上,一個鑽研武藝,一個鑽研機巧之術,羅成寵了自己一輩子。他們的孩子曾出海遊曆,受父親影響去參了軍,待四方平定後,也帶著老婆孩子回到了海島。君玉雖沒有當時的情感,但僅憑影像也看得出來自己上一世有多幸福。她覺得老天當真待自己不薄,機會每個世界都能找到一個知心人相伴一生。


    說道這兒,君玉不免想起了藺晨追自己的時候,真是怎一個亂字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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