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們的恨早就沒有了,她們為了仇恨付出了寶貴的二十年,她不要那樣。人終究還是要寬容一點的好,如此,也是寬容自己。


    如果沒有麗太妃,或許就沒有今天的承熙。從某種意義上說,或許該感激。給了一個她愛且也愛他的丈夫。


    隻是最初的惱最初的恨,不過是憎惡生命不能自主,不甘人生被左右被操控。但現在想想,她是操控了自己,卻沒有勉強自己,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來的。


    進了鳳儀宮,承熙乖巧的給兩個祖母請安,如今他已經開始習練宮中禮節,有時候還做得像模像樣。聽聞四歲就要習武了,希望那時候教他的人,可以是安允灝。


    太後高興的牽過承熙,看著他就覺得他父親在跟前一樣,未央看著太後滿頭烏發,是麗太妃每日盡心幫她染的,很漂亮,頭發黑了,整個人又年輕了回來。


    午膳是在鳳儀宮吃的,席間就聽承熙在那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未央有時候還真怕他來鳳儀宮,擔心太後、麗太妃年歲以高,經不住小孫兒的折騰。


    安允灝也不多話啊,怎麽這兒子話這麽多?未央想到了自己,有些啞然,看來這話多遺傳她了。不過這兩年,沒有安允灝在皇宮的日子,她的話真的越來越少,少得可憐。


    承熙又開始問了,問他父皇什麽時候回。未央聽太後說很快,承熙高興的說母妃沒有騙我,也說很快回來。


    看著孩子單純的臉,她覺得那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她希望他能永遠這樣單純快樂,開始不希望他長大了,長大的煩心事太多,當皇帝可不是件輕鬆的事。


    這麽小,才兩歲,他三叔攝政王就帶他上朝。他們,整個皇宮的人,都給了這孩子最大的尊榮和厚愛,可是,未央不想要這樣,她也不想承熙這麽早的接觸朝政,他隻是個孩子!


    或許母親都是這樣吧,再怎麽長大都是孩子。不求他們怎麽有出息,就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


    正吃著飯,就聽有宮女歡喜的跑進殿來。


    “什麽事,大呼小叫的。”太後微微慍色,有著太後該有的威嚴。


    宮女忙跪地,但止不住激動說,“奴婢聽外麵傳,西征軍隊今日入京。”


    “什麽,入京,已經回呢?”太後大感意外,“前個還說再得兩年,怎麽就......”


    “是皇上回呢?”未央有些不敢置信,宮女道,“有人快馬加鞭回來報信,說最遲傍晚時分回宮。”


    未央止不住驚喜,立即抱著承熙興奮道,“你父皇回來呢,承熙,你不是想父皇嗎,母妃現在就你去。”


    “未央,還得傍晚呢!”麗太妃說著,奈何未央已經急急忙忙的去了,不禁衝太後笑道,“那毛躁性子還是一點都沒改。”


    “哀家也要去看看。”


    “瞧,你也一樣。”麗太妃笑著去攙扶她,“我們一塊去。”


    深冬時機,寒冷凜冽。


    若非怕凍著承熙,未央真想去東渡口等,不過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走的哪條路入京。就隻有在宮門口等最合適。


    抱著承熙手有點酸了,這會兒將他放在地上,牽著他帶著手套的小手,滿心期盼的等著安允灝歸來。


    太後、麗太妃來了,趙湘湘、雷秋素也來了,一群女人等在宮門口,那樣子還真有點壯觀,不過她現在可沒有吃醋的意思,隻有想念和激動。


    兩年了,他終於回來了。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怎麽還沒來?”趙湘湘急性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未央沒有說話,手因為牽著承熙露在外麵,快被寒風吹僵了。


    “來了、來了......”


    有人聽見錚錚馬蹄聲,歡喜的叫了起來,未央也聽見了,一顆心不由得立即沸騰了起來,甚至不由自主的牽著承熙往前走了幾步。


    可是,當那抹白色毫無征兆的闖入視野的時候,她麵色陡然一僵。


    全軍披素鎬,那一片白色讓侯在宮門口的人都亂了。


    是誰?


    那一刻,未央的握著承熙的手一緊,她無數次祈禱不是安允灝。可是,當那群人走近,她掃過最前麵的幾個人,有高天祁,雷朔、粱鷹,和幾個將軍外,怎麽也沒找到安允灝的身影。


    有股不祥的預感瞬間將她籠罩,承熙問,“父皇在哪?”


    他睜著狹長的眼眸在人群中找著,父皇的畫卷他是見過的,可是,這樣看去,馬背上的人都不像。


    “母妃,我怎麽沒看見父皇?”承熙又問,未央失魂落魄的看著前麵越來越近的軍隊,什麽話都答不上來。


    全軍素鎬,四周一片死寂。


    由高天祁、雷朔帶隊,身後是一個蓋著胤國國旗的棺材。


    未央靜默的站著,太後就在她身側,她無法去揣測此刻太後是什麽心情,什麽表情。她隻知道,天地陡然一片白色,除了白,還是白。


    終於,隊伍在她們麵前停下,全軍下馬,隨著雷朔跪地,全軍跪地。


    “太後娘娘,老臣有負所托,皇上為國捐軀了。請太後節哀,各宮娘娘節哀!”


    雷朔的話音剛落,未央的身子猛地一晃,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嗎?她不信,不信。安允灝答應她會回來的,他不會死,不會!


    未央衝入隊伍,那刺眼的白讓她厭惡極了,她撤掉棺材上的白綢花,不顧一切的去推那棺材蓋,可是,怎麽辦,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砰砰砰”


    她一句話都不說,拚命的推著那蓋子,手都磕出血了,卻怎麽也不願意停下來。


    高天祁起身道,“娘娘,逝者已矣,請您節哀!”


    “砰砰”


    她完全沒聽進去,用血淋淋的手砸著棺材,太後痛哭失聲的過來也要推棺材。大將軍下令,立即有人將她們拉開,“娘娘,您的手流血了,娘娘......”


    “放開我,我不相信,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未央掙紮著,高天祁下令,“打開。”


    棺材蓋立即被人打開,裏麵整整齊齊的放著安允灝的一疊衣物,這都是他出征時她為他準備的,還有那甲胄,已經是千瘡百孔,此刻也安靜的躺在靈柩裏。


    “安允灝、安允灝......”未央直呼皇帝名諱,拿起他的衣服,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沒死......”


    太後仿若也看到了希望,哭得虛弱的伏在棺材上,若沒有麗太妃攙扶著,恐怕早就已經倒了。


    “皇上去哪裏呢?是不是沒死?”太後眼中滿是期待,焦急的問著大將軍。


    他跪地搖頭,“太後娘娘請保重玉體,老臣該死,讓皇上深陷困境,被敵軍打落懸崖,屍骨無存。”


    “屍骨無存?”太後往後踉蹌兩步,終是沒緩過勁一下子癱軟在地。


    “姐姐、蕁姐姐......”麗太妃掐著她的人中,太後才幽幽睜開眼睛,卻是看著滿目蒼白,失聲痛哭。


    太後悲痛欲絕的哭聲鑽入未央的耳朵,她連連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沒死,他不會死,他答應我會活著回來的,我不相信,不相信......”


    她拚命的搖頭否定,神色迷茫,臉色蒼白如紙。寒風呼嘯而過,將她顫抖的聲音吹散得無影無蹤,宮外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在慟哭,未央沒有哭,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上天這麽不公平,他們還沒有真正開始,就要結束?


    “娘娘......”高天祁還要說什麽,未央撥開他,一直往裏走,她在剩餘數十萬兵力中找著安允灝,“你快出來,別玩了,我知道你沒死,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允灝,安允灝,你在哪......你快出來,快出來......”


    她飛快的穿梭在人群中,看著那一張張滿是滄桑卻完全陌生的臉。沒有一個是安允灝,他們都不是安允灝。


    她開始怕了,她找了好半天,都說生氣了,他都沒有出現。


    “允灝,允灝......”她在每一個士兵麵前駐足,每一個、每一個......可是這裏有這麽多人,卻沒有一個是她的丈夫,她兒子的父親。


    “娘娘、娘娘......”高天祁一直追著她,終於也顧不上什麽身份了,一把將她抓住,“央央,你清醒點,他死了,我們全都看見了,他被打下萬丈深淵,對不起,我們沒有保護好他。你要生氣要傷心就哭出來,你就打我,你別這樣......”


    “天祁,你怎麽這麽傻,他和我們逗著玩的,他怎麽會死呢,他會武功的。他還是皇帝,他是一言九鼎的,他答應我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他肯定躲在人群裏了,等我找到他,一定要他好看,你幫我找,我們一起找......”未央說著,讓那些士兵都站起來,不許跪,更不許哭,她要找,要一個個找。


    她就這樣像個傻瓜一樣在成千上萬的士兵中穿梭,高天祁想攔卻攔不住。戰役中,被敵軍偷襲,眼睜睜的看著安允灝墜崖卻無能為力,他比任何人都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恨為什麽死的不是自己,而讓未央這麽痛苦。


    從傍晚到夜裏宮外點著燈火通明的燈,就為了給未央找,可是,她的腳都走酸了走麻了。一步都動不了了,卻還是沒有看見安允灝。


    她告訴自己不要絕望,可是,所有的士兵都告訴她,皇上駕崩了,娘娘節哀,保重玉體。


    這樣的話,聽一次,她會想甩那士兵一巴掌。聽兩次也是一樣,會認為他們胡說,可是三次四次,千次萬次呢?她不相信有什麽用,他們都告訴她,他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央央、央央.......佟未央!”高天祁再次拽住她,“別找了,我們在懸崖下找了一個月都沒找到他,央央,如果難過你就哭出來......”


    “我為什麽要哭,他沒有死,我為什麽要哭!”她倔強的說著,語氣卻開始哽咽,她找不到他,眼圈都急紅了。


    高天祁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包遞給未央,上麵布滿了血跡,高天祁想洗了再給的,可是,他怕將安允灝的氣息洗掉,更怕給它洗壞了。


    “叮叮......”


    未央接過香包,裏麵的姻緣鎖還在,她拉出一邊,將那染血的姻緣鎖拿出出來。“叮”的一生,原本打死結的姻緣鎖,不知道怎麽回事,那牽扯的紅繩居然斷了,一把姻緣鎖孤零零的墜落在地。


    灝央......


    上麵的字跡還清晰可見,可是,持著此物的人卻再也找不到了。平安符已經成了血色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複當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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