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寧姐嗎?未央有點不敢相信,曾經她們還說不像皇後麗妃一樣,沒想到這麽快她們就各自嫁入這兩大陣營,成為敵對。


    “母後雖然是皇後,可是,處處不如麗妃,你可知,為何?”


    “因為母後仁善,不和她爭,處處禮讓。”


    皇後失笑的搖了搖頭,“是爭不過。這後宮,地位再高又如何?不得寵,永遠都隻能低人一等。你現在雖是辰王妃,是正妻,可是,若得不到灝兒的心,得不到他的寵愛,一樣也隻能淪為下堂妻。母後的路,不想讓你再走一次,這蘇青寧看樣子是不甘心了,母後真擔心,你把一切想得太簡單,終有一天要吃大虧。”


    “我已經吃了大虧,又還怕什麽呢?”未央喃喃失語,嫁給安允灝,就是吃的最大的虧。她上了當,沒有什麽良人,他就是她命裏的惡魔,他不放過她,也不喜歡她,這就是他們尷尬的夫妻生活。


    如果蘇青寧和安允灝真要在一起,兩情相悅,她還有什麽可說?就讓他們在一起,放她自由,這個地方,她受夠了。


    這鳳儀宮的氣氛就好了那麽幾天,今天的午飯吃得是格外尷尬。


    未央和安允灝大眼瞪小眼,誰都不低頭,皇後倒覺得沒什麽可怕,安允灝對凡事不屑的人,能和一個小丫頭較勁,自然是......


    “王爺,杜府通知您去一趟。”


    正吃著飯,內侍進來打破氣氛,安允灝懶懶的問,“什麽事兒?”


    “聽說蘇小姐又發病了”


    “砰!”皇後的碗猛地往桌上一擱,“什麽蘇小姐,那是瑞王妃,通知瑞王去!”


    內侍嚇得魂都沒了,戰戰兢兢道,“奴才沒找到瑞王,所以才......”


    “母後慢些吃,兒臣去去就回。”安允灝起身要走,未央坐在一旁吃飯,對此事漠不關心。


    “不許去!”皇後勃然,衝未央道,“讓灝兒別去。”


    安允灝低眸看著未央,似乎也在等什麽,未央幽幽夾了口菜,“王爺想去就去吧!”


    “未央!”皇後怒急,安允灝果然調頭就走。


    未央佯裝鎮定的心一沉,皇後麵有不悅,“剛剛跟你說的話全忘呢?怎麽還能讓他去?”


    “母後,你認為留得住嗎?心都不在,留著人有什麽用?”


    “那是你沒用心去留,再冷漠的男人都抵不過女人的溫柔,你難道就要這麽將丈夫拱手相讓?”


    “母後......”未央蠕動著嘴,終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參見王爺!”


    見安允灝來了,杜遠忙行禮,他問,“青寧怎麽樣呢?”


    杜遠沉重的搖了搖頭,“現在病情已經無法控製,以前的藥根本不行......”


    “是不是因為崴傷腳,所以才引起病發?”安允灝自責不已,早知道就親自送她回來。


    “崴腳?”杜遠一愣,心中忽而明了,道,“是啊,腳崴了,不過這個擦藥已經好了。隻是那喘症,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王爺斷不能再猶豫不決了,王妃那邊上次下的藥太輕,根本沒用。”


    “沒用?”安允灝的心忽而一輕,“沒用就算了,你再想別的辦法。”


    “不管想什麽辦法,都離不開王妃這個血引。”杜遠的話再次讓安允灝心揪,他煩躁的瞪著杜遠,“你到底想怎樣?這青寧的病到底治不治得好?”


    “隻要王爺把王妃交給我,蘇小姐的病絕對能醫好,杜某拿人頭擔保。”


    “交給你,一個大活人,你讓本王怎麽交給你?”安允灝盛怒,未央對性命的重視遠遠超過一切,他已經後悔過一次,這一次......


    “那就請王爺親自來。”杜遠拿出三個藥瓶,和上次給的一模一樣,“一瓶藥劑太輕,這些,你給她連服三天,此後就再也不用喝了,蘇小姐也可以痊愈。”


    “那她呢,還是會死?”


    “或許根本就不會死,王妃已經喝過一瓶,完全沒事,王爺大可放心。那些並發症也隻是在下的揣測,若王妃將來無事,又救了蘇小姐,豈不是皆大歡喜?”杜遠極力勸道,心中對藥人一事躍躍欲試,雖然有違醫德,但身為醫癡的他,最大的心願莫過於治好蘇青寧的喘症。


    安允灝碰都不願意碰那藥了,臉跟結了冰似的,好無反應。


    屋內突然一片死寂,窒息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王爺,蘇小姐命在旦夕,您答應過,會全力救她,不惜一切代價!現在,您這是要打退堂鼓?”


    “本王會救她,可是,佟未央不行!”


    “為什麽?您之前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怎麽才幾天就變卦?難道您真忍心看蘇小姐香消玉殞?她還那麽年輕,您就真的坐視不理?如果不用王妃的血引,她隨時可能喪命,王爺,請三思啊!!”


    “杜遠,你別逼我!”


    “不是逼您,是求您,替蘇小姐求您。這十八年來,朝不保夕,她可有一天活得健康無憂?這是鄙人的心病,想必您也一樣!”


    他曾答應過青寧,無論如何一定會救她,不會讓她死,不會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可是現在,他似乎統統都食言了。


    他沒有娶她,沒有救她!


    “王爺,您自己想想,蘇小姐和佟未央在你心底,到底孰輕孰重?一個是您青梅竹馬險些成親的女子,另一個不過才認識幾天,被迫娶的塞外女,您說,到底哪一個更重要。到底是誰,曾掏心掏肺的對您?是誰在您生病的時候,徹夜不眠的照顧您?”杜遠救蘇青寧心切,這麽多年來,他一直照顧著她,自己一生未娶未生,這蘇青寧,說句放肆的話,他真當自己的孩子在疼。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又咳血了。”嬋娟倏地跑了進來,杜遠忙跑向蘇青寧的房間,安允灝跟著去了,卻隻是站在門口,他突然怕了,怕看見蘇青寧慘白如死人的臉,怕她說不想死,怕她說會有蟲子......她知不知道,她怕的一切,他也怕!


    “咳咳咳......”屋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和嬋娟惶恐的哭聲,下人們進進出出,忙著煎藥忙著收拾,血絹帕拿出去洗的時候,那血色染紅了安允灝的眼。


    第一次,死亡是那樣近,他隻覺得呼吸困難,扶在門框上,想起蘇青寧說喜歡他時的嬌羞,想起幼時的相依相伴,可是,想著想著,記憶竟定格在那一年,忘塵寺外,他駐足在她的麵前,她抬頭,巧笑嫣然。


    “王爺,如果您做不到,杜某願意效勞。將來就算出了事,我也一力承擔!”


    混混沌沌中,是誰說了這句話,他已記不得了。隻知道,他的沉默,成了最好的應許。


    沒有等到蘇青寧蘇醒,安允灝就離開了杜府,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經大黑。西院的燈依舊亮著,他輕輕推開房門,未央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坐到她身邊,並沒有叫醒她,隻是側目看著她的睡顏。她少有的安靜和規矩,均勻的呼吸,微微的香氣,這麽安靜,也同樣美好。


    “嗬嗬......”睡夢中的她突然笑了起來,倒把安允灝嚇了一跳,隻聽她笑著說,“打死你、打死你......”


    做夢和人打架?安允灝失笑,見她一直動怕摔地上,遂將她抱了起來,她依舊傻乎乎的笑,“打死你、打死你,死耗子......”


    未央笑著,安允灝卻臉一沉,敢情做夢在打他啊,怪不得這麽開心。


    將她放在床上,又看了看守宮砂的傷口,上了些愈合傷口的藥。這佟未央,他不給她上藥,她就不知道自己上。留道疤也不嫌醜。


    一切弄好後,給她蓋上被子,她睡得好沉,都沒有反應。他不由得歎,這傻乎乎的人,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佟未央......”他突然就想喊她,睡夢中的她還輕哼了一聲,手忽而放到他的手上,那一刻,心竟有絲驚喜。


    “明憶......”


    她輕喊一聲,他的臉就如盛夏的天空,剛還晴空萬裏,就突然陰雲密布。他起身,鳳眸微眯,從頭到腳審視未央,終是鄙夷的抽回手,負氣而去。


    這些日子,鳳儀宮、辰王妃、佟家三處跑,未央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麽,竟將明憶眼傷的事一拖再拖。


    終於皇後好了,高天祁也痊愈了,隻是蘇青寧又病了,似乎比上次還嚴重,已經開始昏迷了。瑞王將她接回王府,禦醫全天守候,未央是不能去看她,也真不知道該不該去看。反正自從嫁給安允灝,已經半個月了,她都沒有和蘇青寧好好說過一次話。


    現在,她隻想先將明憶的眼傷治好,別的,她也管不了。


    去尚河殿,明憶竟說不看,這麽多年習慣了,也絕望了。


    “什麽叫習慣呢,哪有人習慣黑夜的?你不用擔心,杜遠的醫術很好的。”未央極力勸著,還真沒想到明憶居然會不同意。


    “很多人都看過,沒用的,每一次都是滿懷希望的去,結果失望而歸。”


    “隻要有希望就該試一試,難道你連我也不相信呢?我相信杜遠,真的,我見過他救人,而且他的藥什麽傷一抹就沒事。”未央承認有點誇大,但真想讓明憶再試一次,“就算是失望而歸,我們也沒有失去什麽是不是?”


    明憶沉默了,她永遠不會明白,一個瞎子的無奈和絕望。每一次從希望到絕望,不是簡簡單單一句“醫不好”,而是將之前鼓起的勇氣狠狠碾碎,就如同他的尊嚴一樣,一次又一次被人嘲諷是瞎子,然後自己親自去將那些譏諷一一驗證。


    “明憶,難道你就不想看看胤國什麽樣子?你來了六年,就不想好好看一下?小海長什麽樣子,我長什麽樣,你就不想知道,不想看看我們嗎?”


    明憶心頭一動,脫口道,“想。”


    “那就跟我走!”未央拽著明憶就走出尚河殿,一路從宮裏到杜府,明憶都很平靜,倒是她興奮得像個傻瓜。


    明憶經曆了太多次失敗,已經提不起半絲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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