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意外麗妃對自己的了解,竟連佟夫人也知道。


    正要否定之際,麗妃卻已先行說,“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百花晚宴,就選這首曲子。”


    “娘娘的意思是...我可以回蘇府呢?”未央臉上掩飾不住欣喜,好久沒回去了,她太想娘和天祁了。


    麗妃點點頭,“去吧!”


    “謝娘娘!”


    未央高興的退下,卻並沒有著急出宮,而是直奔尚河殿。


    明憶一個人多年,已經完全能自理,正在涼亭裏寫字,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意識的將紙張翻了個麵。


    “明憶...”未央一路小跑,停在他麵前,笑著說,“今天我們出去玩吧,我看你整天都待著尚河殿,多無聊啊!”


    “你今天不練琴呢?”


    “不練了,娘娘那兒已經通過了,我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


    明憶心底倏地一揪,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是,卻讓他如此的羨慕又無奈。


    “可惜我是住在表姨家,要不然,我還真想邀你出宮去玩兩天。”


    未央有些遺憾,抬頭見明憶臉上無顏色,總覺得是走動少,且沒曬太陽的緣故,不由得更加賣力的拽他出去,“來了這麽些天,整日的練琴,連宮裏長啥樣都不知道,你就當陪我轉轉,行不?”


    未央說得更像撒嬌的小情人,明憶俯視著她,笑著點頭。


    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可是,那一瞬,當他溫柔目光轉來時,未央的心,還是一陣“砰砰”亂跳。


    “那是什麽?”未央眼尖的看見白紙,“你在練字?”


    說著,欲上前去拿。


    “沒什麽。”明憶猛地抓住了未央的手,素來平靜的臉上有了波瀾。


    未央倒沒發現別的,隻瞧見那雙纖長有力的手緊緊地握著自己,讓她的臉一直紅到耳後根。


    這...還是第一次,他們如此親密的接觸。


    明憶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想鬆開未央的手,又怕她去抓宣紙,隻能尷尬的牽著她,“你不是說要出去轉嗎,我們走吧!”


    “嗯。”未央羞赧不已,沒有任何抵觸的跟隨而去。


    身後,微風過處,薄薄的紙張被吹落在地,雋永飄逸的字跡躍然紙上: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走出尚河殿,明憶一直抓著未央的手,腳步淩亂且快。


    未央不知道是什麽令他失常,但,就這麽被他拉著,腳步一刻不停的跟隨,讓她莫名激動。


    他的眼睛看不見,走到一處竹林湧到時,未央有些擔心他,下意識的回握他的手。


    終於,他發現自己竟還拉著未央的手,忙不迭的鬆開。


    “那個......”未央解釋,“我隻是想扶一下你。”


    明憶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柔笑道,“走吧,這個竹林過了,就該是禦花園了。”


    “禦花園?那可是我最向往的地方。”


    未央用驚喜來掩蓋自己的尷尬,正欲往前走,猛地瞧見安允灝和幾個女人朝這邊走來,嚇得她手忙腳亂,拉著明憶就躲進了路邊的花壇。


    “誰來呢?”明憶壓低聲音問。


    “噓!”


    未央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就像妻子偷情被丈夫撞破一般,簡直要魂飛魄散。


    明憶靜靜聽外麵的動靜,才知是安允灝,不解道,“你幹嘛怕辰王?”


    未央一怔,忽而反應過來,是啊,她幹嘛怕他?


    正為自己犯傻懺悔,想出來之際,安允灝已然走近,她又將頭縮了回來,透過花葉的間隙,偷偷瞧著外麵的人。


    為首的,是個麵相親和且穩重的女人。


    她的穿著也很簡潔,發髻上沒有繁重的金銀首飾,獨獨一支珠釵斜插一側,別具韻味。一襲淡藍色衣袍蔽體,若不是領口、袖口繡著精致牡丹,未央斷然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素雅到不起眼的女人,就是一國之母,趙皇後。


    “聽王府裏的管家說,你最近常常不歸家,幾乎都快住進蘇府呢?”皇後的語氣有絲不悅。


    “是,青寧最近身體不好。”


    “她什麽時候又好過?”皇後正色道,“不是母後說你,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你總往那跑,讓外人怎麽想?”


    “母後,兒臣的事,兒臣自己可以做主。我會娶青寧的,又何懼外人說三道四。”安允灝態度堅決。


    未央暗想,果然是個壞小子,對自己母親說話也不客氣。


    但皇後終究是有氣度,依舊麵無波瀾,隻是再未提及“蘇青寧”半句。


    瞧著他們走了過去,未央腿都蹲麻了,拉著明憶起身,忽聽後麵有人問,“明憶,你怎麽在這?”


    簡單的問話,差點將兩人暴露,幸虧安允灝已走遠,未央拍著胸口回頭,隻見來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襲鵝黃宮服,眉清目秀,自有一股嬌柔俏麗的味道。


    “公主......”明憶淡淡的喊了一聲。


    那少女嬌嗔,“明憶,再叫我公主可要生氣咯,以後,隻許叫我紫菀。”(菀:wan,三聲)


    原來是麗妃的獨女,紫菀公主,未央暗想。


    卻聽紫菀的話裏,滿是撒嬌的味道,跟明憶的關係似乎也非比尋常。


    明憶笑笑,沒有回答。


    紫菀黑溜溜的眼睛又瞄到未央,“明憶,我可沒聽說你宮裏有婢女啊,這位是......”


    又被人誤認為婢女?


    未央哀歎,難道她就長著一臉下人相?


    “民女未央見過紫菀公主!”


    未央俯身向她行禮,紫菀沒有理會,而是擠到他們之間,挽著明憶的手道,“我今天又學了個新曲子,父皇都還沒聽呢,我想第一個彈給你聽。琴,我已經命人拿過去了,我們現在就回尚河殿吧!”


    說著,不避嫌的拉著明憶走。


    未央沒有看錯,明憶果然不懂拒絕,或者根本就不想拒絕,要知道,對方可是公主。於質子而言,最好的結局,莫過於成為駙馬。


    “佟姑娘,失陪了。”


    明憶顯得和她很是疏離,竟連稱呼都改了,未央眼睜睜的看著他和紫菀走遠,心裏失落到了極點。


    可是,有些人就是壞到沒邊,偏要這時候來落井下石,“佟未央,你還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了,竟打起司馬明憶的主意來,就不怕紫菀將你連根拔呢?”


    未央回頭驚見是安允灝,也不知道他到底來了多久,一時慌亂道,“你別亂想,我和明憶什麽事都沒有。”


    安允灝不屑,“我有什麽可亂想的?你和他之間的事,本王沒有興趣知道。”


    “那你又折回幹什麽,難道不是找我?”


    “本王就喜歡看笑話,不行嗎?”


    “你......”未央氣結,瞪著安允灝,他卻倏地笑了,“佟未央,你的眼光實在太差了!”


    未央惱,“你什麽意思?”


    “你就算再怎麽貪慕虛榮,想嫁入皇宮,也要看清楚啊!這裏是胤國,司馬明憶,他隻是一個異國的質子,而且還是個瞎子,你昏了頭,敢去找他。宮裏誰人不知,他是紫菀的心上人,你現在這樣,是想得罪公主呢,還是想得罪麗妃?”


    被安允灝赤果果的說得這麽不堪,未央羞憤難當,“誰要你多管閑事,我得罪誰是我的事!”


    安允灝立即沒有好臉色,若不是青寧懇求多照顧未央,他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屑,更別提說話了。


    “不識抬舉!”終於,他還是忍不住怒火,惡狠狠的說了這麽一句。


    “誰要你抬舉?”未央反駁,調頭就走。


    “站住!”


    安允灝僅僅兩個字,就讓未央心頭一震,不得不怯怯的站住,嘴上卻不甘,“幹什麽?”


    “我要去蘇府,一道走!”


    未央賭氣道,“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走?”


    “你不跟來試試!”


    安允灝的話裏透著威脅,未央終究不敢冒險,恨恨的追上。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未央惴惴不安的縮在角落裏,安允灝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本王就那麽可怕嗎?”


    “嗯。”未央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差點沒讓安允灝氣厥過去。


    “既然這麽怕我,怎麽還敢寫那種豔詩給我?”


    未央想起了六年前傻乎乎的自己,孤傲道,“你都撕還給我了,就當我沒給過。”


    “哼,你倒是放得下。”


    “如果王爺覺得失落,我也可以再拿起來,無所謂的。”未央抬眸,一臉融融笑意。


    安允灝突然煩躁不已,別過頭佯裝看風景,不想再與這丫頭多說一句話。


    路過燕京最有名的裁縫鋪“霓裳閣”的時候,掌櫃子親自將一個禮品盒替上馬車,未央偷偷瞄了一眼,是一件藍色的長裙。


    這霓裳閣的衣裙,每個款式都隻有絕無僅有的一件,且價格不菲,單單一條裙子,動輒就上千兩。


    未央心生羨慕,“是給青寧姐的嗎?”


    “若不然呢,給你?”


    明知道是鄙夷,未央還沒心沒肺的笑,“就算你真給我,我還不敢接呢。這麽貴的裙子,隻能放在家裏瞧著,怎麽舍得穿?”


    安允灝側目看她,鄰座的女孩,不過才十六歲,他對她,是不是太苛刻呢?


    “不就是條裙子嘛,說得可憐兮兮的,下次送你一條。”安允灝大發善心。


    “都說我舍不得穿,你給我也沒用。”她才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他的施舍。


    安允灝覺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冷聲道,“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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