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薑黎坐在火堆前, 麵上印著紅光,眼皮微耷。火堆烤得她渾身暖熱, 困意便借著這股暖流一陣陣往腦子裏漫。她合合眼, 歪了頭靠在阿香肩頭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過去。印霞河邊陽光和暖,偶過冷風, 從她鬢角的碎發邊擦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醒過來的時候, 薑黎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帳篷裏。被子鬆軟, 伸直了腿能碰到滾熱的湯婆子。那外頭包了布包,也不是灼人皮膚的燙。她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 帳裏沒有什麽人, 隻還是翠娥一個。


    薑黎戀那被窩裏的溫度, 不想起床,因隻側翻起身子,轉向翠娥, 與她說:“她們呢?”


    翠娥沒事的時候最愛做針線, 這會兒自然也不閑手, 抬頭看了薑黎一眼, “你醒啦?她們都出去了, 今兒沈將軍放了大夥兒半天的假, 不必操練不用幹活, 還可以到玻琉城買東西去。軍營裏大約也有許多東西要置辦, 能去的都去了。不能去的, 也找地方玩去了。”


    這軍營裏老少爺們上大幾千的人數,自然不能全往玻琉城裏去。但難為得了半日休閑,自然要好好放鬆閑樂一番。像翠娥這樣還在帳裏做針線,也就她一個了。


    薑黎聽了這話,也覺得了閑一樣,從床上爬起來。原就是合衣睡的,沒人給她脫衣服,是以也不需要再套衣服去。她下床趿上鞋子,去找了熱水來喝,解了渴,又坐去翠娥那處,問她:“我不是在河邊睡著的麽?怎麽到了這裏。”


    翠娥看她一眼,嘴角勾出微笑,“咱們都瞧見了,沈將軍抱了你回來的。那會兒咱們在晾衣裳,他不知怎麽去了那裏。瞧你睡著,大約怕你受涼凍著,就給你抱回來了。”


    “哦。”薑黎悶聲應,把手裏的木茶杯子往嘴邊送。


    “你不歡喜?”翠娥卻是看不懂她的情緒,“得了沈將軍的專寵,在這軍營裏日子好過那麽多,也不必各帳裏伺候人去,多好的事兒啊。瞧你這樣子,可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薑黎咽下嘴裏的熱水,忙又笑了笑,“歡喜呢,誰說不歡喜?”


    她總不愛和人說沈翼的事情,是以每次起了頭的話,她都以各種簡單利索的方式給堵住,而後扯開不談。這事兒在她心裏想著,她寧肯那個抱她回來的人是秦泰,也不要是他。因為是沈翼,總覺得哪裏對不上味,卻又說不上所以然來。


    薑黎坐著和翠娥又說了會話,吃下兩杯熱茶,那帳篷的門簾便被人打了起來。秦泰從外頭伸頭進來,瞧薑黎醒了,便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薑黎不知他來做什麽,便就擱下杯子往帳門那去。翠娥在她後頭也立馬放下了手裏的針線活計,跟薑黎到帳邊,十分恭敬地給秦泰行了一禮,道:“給秦都尉請安。”


    原不需這麽正經的禮數,這便弄得秦泰一懵,回過神卻也不多理會,隻對薑黎說:“他們都往玻琉城玩去了,我等你呢,你去嗎?帶你去逛逛。”


    薑黎身無分文,對於閑逛集市的事情也無多興趣,便搖了搖頭,“沒有錢,不想去。看了也是白看,又不能拿回來,還惹了心煩。”以前想要什麽得什麽,現在能溫飽已是最大的幸事。之於這以外的,沒什麽可去多生向往的。


    秦泰大約知道她說了不去,再怎麽勸也沒用,便又說:“那就別處玩玩,老悶在帳裏,心裏能舒服麽?”


    薑黎看著他,“去哪裏?”


    “山上,河邊,哪裏不能去?哪裏不能玩?”秦泰伸了手比劃。


    薑黎想了想,終於應下來,“那走吧。”


    兩個人出帳篷,薑黎跟在秦泰身側,今日再瞧軍營,便與往日不同。平日裏的緊張嚴肅氛圍,在這一刻都要稀薄很多。營地裏還是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瞧著都比往日鬆閑了許多。


    秦泰領著薑黎出營地,先去到印霞河邊。兩人談說起昨晚落水的事情,這會兒秦泰顯然已經好利索了。長日練武人的身子,終究皮實許多。常年染不上什麽症候,便是染上了,也就三兩日的功夫就好了。


    薑黎覺得跟秦泰在一起放鬆自在,與他便有許多話說。說起她的小時候,家裏乳母丫鬟,媳婦婆子,一屋裏伺候的就好些人。又說她平日裏吃的什麽,那都是金貴不已的玩意兒,說得秦泰咋舌,隻道:“咱們見也沒見過,這就叫什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薑黎轉頭看他,與他調侃,“你還會說詩呢?”


    秦泰這會子不介意這略帶諷刺的玩笑話語,笑著道:“我是不識什麽字兒,隻能被你奚落。”


    “你又這般好性兒了?”薑黎挑眉看他,而後收了眼神,低聲又說:“跟我打起來那會兒,怎麽不見你這麽好說話。哪句話不剜人心窩子不說哪句,我可都記著呢。”


    秦泰湊到她麵前賠不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忘了吧。那老話不是說麽,不打不相識。要不是那一通鬧,我能跟你好?”


    薑黎站在秦泰麵前顯得個頭矮,她抬起目光來,看他,“誰跟你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薑黎看著他反問這話的時候,秦泰心裏某個地方忽跳動了一下,清晰有力。他微微有些愣神,目光迎著薑黎的目光,忽有些挪不開視線。而後好半晌,他才收回神來,移開了目光去,岔開話題說:“咱們爬山去,去不去?”


    薑黎想著,活動活動筋骨也沒什麽不好,也就應下了。兩人便沿著印霞河一直往南,在一棵粗樹幹搭起的橫橋上走過河水窄細處,往對麵的山裏去。


    這是荒山野地,山路都沒有幾條。山坡上長著形態各異的樹木荒草,這會兒全是枯黃一片。腳踩上沙石,借著樹幹使力,找著好走的地方一步步往上。這是有些為難自己的消遣方式,可就那麽一步步爬上去,看著山間景色轉換,身體倒也覺得酣暢。


    薑黎爬累了,秦泰把手借給她,伸在她麵前,示意她搭上去。這種肌膚相親的事情,總是會頭先在腦子裏生出遲疑。薑黎猶豫片刻,伸手上去抓住了秦泰的手腕子,隔著皮匹棉衣,借上他腕上的力氣。


    秦泰一麵帶她往上爬,一麵與她說話,“累了就言聲兒,咱們回去。”


    來了這塞關數月光景,薑黎常在印霞河邊看日落,瞧這方山景。難得過來了,要往頂上去,她心裏自然有些期待。她想爬到頂上看看去,那景色是不是又不一樣。之前會跟女人們去河東的小山上撿柴火,跟這裏的自然也不會一樣。


    薑黎爬得賣力,在他們愈發接近山頂的時候,暮色也慢慢籠罩在了山間。秦泰瞧著天色暗下來,知道晚上在這山間逗留不甚安全,便停了步子與薑黎說:“咱們回去吧,有時間再來。眼見天黑了,怕回去的時候找不準方向。”


    這是擔心的話,薑黎聽得出輕重,抬眼看看快要到的山頂,心裏生出些微悵然。她吸了口氣,沒有執拗,回秦泰的話,“那就回去吧,以後再來。”


    可就是在這時候折了頭,回去的路上還是出了狀況。暮□□下不久後,山間便起了濃霧,瞧不清三五步外的東西。秦泰和薑黎依著自己來時的路往回走,可這時已然沒有了方向感。在走了約莫與爬上來差不多長的時間卻還沒到山腳後,兩個人才真正忐忑起來。


    “迷路了麽?”薑黎拽著秦泰的手腕子,一刻也不敢鬆開。哪怕是走出三步,也是瞧不見彼此身影的。


    秦泰這時候也再管不得其他,反手抓住薑黎的手,攥在手心裏,安慰她:“別怕,我帶你回去。”


    山間混沌,豈又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方向瞧不明白,不知自己往的地方是哪裏。腳下石子亂滑,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薑黎數著時間,隻覺得自己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兩個人卻仍是在山林中。


    她便有些泄氣,“怕是出不去了。”


    這就停下步子不想走了,那小腿與彎節處,都累得發軟。這卻不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是山間的氣溫越來越低,寒氣已然開始侵骨。偶或有輕風拂過,那骨縫間都是陰森森的涼氣,凍得人渾身發疼。


    薑黎的身子開始忍不住發抖,一點一點縮成一團。秦泰那廂在著急了片刻後,不再徒勞尋找出路。他意識到薑黎已然受不住這山間的寒氣,便直接回身把她抱進懷裏,幫她取暖,一麵在她耳邊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起這麽大的霧。”


    薑黎這時候沒有力氣推開他,不過抬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讓他鬆開,顫著嘴唇說:“我沒事的。”


    有事沒事也不是嘴上說了算的,秦泰不管她說什麽,自顧解開自己腰上的腰帶,解開外衫襖袍來,把她整個人包進懷裏。


    薑黎的臉埋進他懷裏,隔著中衣內衫,隻薄薄的兩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體熱。她在他懷裏動了動,低聲說:“不要這樣。”


    “乖。”秦泰把她包得緊實,在她耳邊說話:“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先熬過這晚,明早出了日頭,自然能回去。”


    薑黎沒再做無謂的抗拒,她還是覺得冷,伏在秦泰懷裏,兩隻手慢慢滑下去抱住他的腰。她腦子裏還有些別樣的意識,手指滑過秦泰腰的時候,感覺得出秦泰身子精壯。她便抱著他,把臉貼在他胸口,索求溫暖。


    即便如此,薑黎的意識還是在不久之後就沉入了黑暗。沈翼帶人手持火把找到他們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在一棵大樹根下凍昏了過去。火把的光照裏,秦泰靠著樹幹坐在地上,懷裏緊緊抱著薑黎。他的衣衫包裹著兩個人,不分你我的樣子。


    沈翼上去拉開秦泰的衣衫襖袍,便見得更仔細了些,薑黎的兩隻胳膊也抱著他,牢牢地箍在他腰上。他忽而目色深暗,臉上浮起比之山間寒氣也不輸的沉鬱之色。


    薑黎頷首仍是跪著,並不起來,也不管麵前人的態度。她念著印霞河邊的女人們,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日日浸泡著她們粗糙的雙手。以後,也將包括她。隻是要一口鍋那麽簡單的事情,卻都是奢念。


    她把背又微微彎下了些,開口道:“求將軍能讓夥房借口鍋給咱們使一陣子,印霞河的河水實在冷得緊,大夥兒的手都凍得跟紅芋頭一般,腫得像發麵團子。又是滿手的凍瘡,又疼又癢,做針線也為難。實在受不住了,才來求的將軍。還請將軍,發個善心。”


    薑黎話說得很慢,每一句都說得十分清楚。她是不習慣說這種話的,想是醞釀好了字句才說出了口。她心裏想著,沈翼最是想看到她這副模樣的,應該會答應。即便不會答應,也不過再拿些屈辱損麵兒的事為難為難她,也就答應了。


    沈翼卻坐在案後沒說話,目光落在薑黎掖在大腿上的雙手上。那兩隻手,原本白皙細嫩,這會兒紅得像燒熟的蝦尾。上麵有一小塊一小塊的凍瘡疤,顏色深得發紫。


    薑黎等了一陣,終沒得到他的回應,心頭頓生無力,便默默起了身,退出了帳篷去。不出言答應,也不刁難她,隻有才剛在她跪下後的一句“起來”,想來是不願管這事了。本來也就是,她們這些人該受的,他看得見看不見都合情理,幫與不幫,也都沒什麽關係。她是拋下了尊嚴麵子來求他的,人也不一定非得給她這個同情。


    帳外風大,出了帳篷額前碎發便被吹得淩亂四起。帳篷間有掃出的小道兒,草根上粘著些掃不掉的雪渣。薑黎走得慢,目光隻落在自己腳尖上,空洞無神。走到半道,旁側忽飛來雪團,正打在她肩頭上,炸開四散落到地上,並粘了一些在她發髻上。


    薑黎麵無表情地轉頭看過去,便見秦泰正彎腰在雪地裏抓了雪,抓了一手心,直起身子來,一麵捏一麵往她麵前走過來。走到她麵前,掂著手裏的雪團,看著她說:“瞧你這樣子,是他沒理你,失望了?”


    薑黎不想理他,自轉回了頭往前走。秦泰偏跟個狗皮膏藥一般,跟在她旁邊,“這樣才對,就不該理你。你是死是活,關他什麽事?還以為是以前呢,把你當個活祖宗捧著?說罷,你找他做什麽,他沒理你,我能幫的,我幫你。”


    薑黎還是徑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在她看來,這人是來看熱鬧奚落她的,不值理。秦泰偏當瞧不見她的臉色,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還是在她旁邊跟著,繼續說:“以後你有什麽事,去我帳裏找我,能幫的我都幫你,你別再去沈翼帳裏,你瞧成不成?”


    薑黎本來心裏有的是失落帶著些壓抑,這會兒聽著秦泰絮叨,便來了脾氣。索性路也不走了,停下來立在秦泰麵前,吸了口氣道:“你真的很煩,你不知道嗎?”


    秦泰被她說得得一愣,小半會兒才覺沒麵子,略抬了脾氣道:“你這女人,不識好歹,不識抬舉……”


    薑黎本來心裏就有委屈,不顧尊嚴麵子去求人家了,吃了閉門羹。印霞河那邊,還有許多衣裳要洗。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她心裏憋得難受,便又轉頭看向秦泰,“你若有能耐,你現在就弄死我!”


    說罷了,那眼裏攢滿了眼淚,在眼眶底存著,不落出來。秦泰心裏那一點脾氣,被她這副模樣生生又給弄散了。他有些訕訕,聳了下肩,把手裏的雪團遠遠地給扔了出去。而後醞釀片刻,開口說:“我對你沒有惡意,要不是沈翼,我懶得跟你多言語。我是真的心疼沈翼,他這兩年過得實在不怎麽樣。你見過哪個男人,不嫖不賭不要女人,無有嗜好,一心隻知道帶兵殺敵的?你知道他在戰場上是什麽樣嗎,不要命的樣子!回來的時候,滿臉滿身,全是血!在軍營裏,沒吃過什麽好的,沒用過什麽好的,過的什麽日子你都瞧見了。”


    這回的話,薑黎算是聽進去了。她吸吸鼻子,收回眼底的淚光,目光落在旁側一堆草垛上,半晌又看向秦泰,終於認真應了這話:“我答應你,再也不去找他,離他遠遠的。”


    秦泰這回也沒再絮叨,衝薑黎點了下頭,算是信了她的話,當個承諾。他抬手放去薑黎肩上,拍了拍,“希望他能遇到一個待他好的女人,成親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薑黎不想再跟他說這話,與她實在沒有什麽關係。她邁起步子往前走,目光又慢慢堅定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補說一句:“也請你不要再來煩我,我真的很不喜歡你。”


    秦泰在她身後點頭,沒有情緒,應一句:“成,我答應你。”


    這便算兩下談妥了,費了好些勁的模樣,實則卻是並沒有多大意義的承諾。薑黎邁了步子一直往西,去到印霞河,心裏原本有的期待和奢念,這會兒也都盡數除了。沒有了希望,絕境中也是一樣活著,不過活的方法不一樣罷了。


    她心裏想著到了河邊,怎麽應付阿香她們的問話,卻沒等她想好,便瞧見了大夥兒都圍在一處,不知在幹什麽。她走過去,從縫隙中往裏瞧,又扒拉開人堆,擠進去。人瞧是她來了,都喜笑顏開地跟她招呼,“阿離回來啦。”


    薑黎疑惑地走到最裏麵,阿香便一把拽了她,欣喜道:“你瞧你瞧,沈將軍特意叫人送來的,還幫著架起來呢。”


    薑黎麵色仍是疑惑,再看看麵前的一口大鐵鍋和搭大木架子的士兵,才稍稍有些緩神。她原來隻是去借夥房的鍋灶,打算提了水去營裏,燒好了再提到河邊來洗衣服。這會兒瞧著,大可不必了,鍋灶弄好了,她們日日在這裏燒水便是了。


    薑黎雖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已然有些欣喜起來了,她抓了阿香的手,低聲念叨:“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什麽?”阿香轉頭看她。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


    翠娥在旁笑著道:“你是我們的福星,沈將軍是個好人!”


    薑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們的福星,但可以確定,沈翼確實不是個壞人。如果當初不是她自視過高,要與人分個高低貴賤,並玩弄於他,她和沈翼,大約也是能成為朋友的。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她和沈翼之間,終究有許多個解不開的結。


    士兵們架起鍋,不過用了小半個時辰。那口大鐵鍋穩穩當當架好了,底下生起火,便可以燒水。女人們散開了去,都去提了桶打水過來,忙活得高興。


    薑黎要搭手,那收拾好的士兵叫她到一旁,忽跟她說:“阿離姑娘,將軍下了吩咐,你以後就不用跟著她們幹活了。讓你到秦都尉帳裏服侍,不必再在外頭受累。”


    薑黎聽著這話腦子一懵,“秦都尉帳裏?”


    “是。”士兵道:“你也別多想,就是端茶倒水掃地之類,沒有重活。”


    薑黎有些難以置信,“你傳錯話了不是?平日裏,你們帳裏不都是我們打掃的麽?便是我不去,也不會誤了事兒。怎麽特特叫我,去服侍秦都尉?”


    “那咱們就不知道了。”那士兵道:“咱們隻負責傳話,別的不管多問。你這會兒就能回去了,不必在此處受累。沈將軍還讓我們多說一句,說這是命令,不得不從。否則,軍法處置。”


    說罷這就去了,留下薑黎在原地不知所措。那阿香在旁側偷聽了幾句,瞧著士兵走了遠,便過來問她:“叫你去秦都尉帳裏服侍?”


    薑黎蹙眉,“我最討厭他了,還不如服侍李副將軍。”


    阿香打她一下,“沈將軍信任秦都尉,不一樣。李副將軍雖然職位高些,但他是個色鬼,服侍他,討不到好處。就我瞧著,大約是沈將軍舍不得你幹粗活受累,讓你去秦都尉帳裏享福罷了。”


    “他若心疼我,為什麽不直接叫我去他帳裏?”薑黎十分不解地看向阿香。


    阿香搖頭,“你問我問不著,你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不管怎麽樣,是好事。”


    薑黎沒覺得是好事,她把目光轉去那口架起來的大鍋上,女人們生火的生火,打水的打水,總算瞧出了喜色。她心裏想著,大約是沈翼知道她和秦泰不對付,所以故意安排她過去,讓她不得好過。有時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體上的,更難忍受。


    這事和沈將軍有什麽關係呢?著實是半點兒關係也沒有的,薑黎卻無心去解釋這個,心裏很是自然地不想說起過多關於沈翼的事情。他們之間,說白了,頂多就是肉-體關係罷了。此前有過的心結都解不開,其他自然是無從談起。


    等秦泰落水這話題談說過去,薑黎又坐著與她們閑搭些話,便就輪流著梳洗換衣,準備各處伺候去。薑黎這回記了翠娥的話,找阿香討藥去,說:“勻我吃兩口,也免了後頭的事。”


    那涼藥原也都是夥房裏頭借了小罐煎的,幾個人分用一罐。別人不知道薑黎什麽心思,自然也無人跟她說起這個。這會兒她自個兒想起來了,來討藥,阿香便就勻了幾口給她。都是草藥熬出來的苦汁兒,多半都是一個樣子,烏黑刺鼻,吃在嘴裏苦到舌根兒。


    薑黎吃罷了找清水漱口,這才往沈翼帳裏去。時間是掐著好的,這會兒他應當忙完了一日的事情,洗漱罷了。她在這時候過去,不用浪費閑情廢話,悶不吭聲伺候一番,也就能回來了。


    她到了沈翼的帳前給輪值守帳的士兵小小施了一禮,便打起簾子進去帳裏。沈翼果也梳洗過了,一頭長發簡單束在身後,身著一襲月白色緞麵寢袍,正坐在案邊托惱歪頭小寢。案角邊的蠟燭散出柔和的光,照在他臉上,印得他整張臉棱角分明卻又奇跡般地帶著柔和。難得的,薑黎在他臉上瞧出了歲月靜好的味道來。原覺得他冰冷粗蠻,這會兒一襲白衣卻也適宜。忽讓她想起,京城裏那個還帶著青澀秀氣的沈翼,那時,他也算是個翩翩少年郎了。


    薑黎沒有過去擾他,大約知道他其實沒有睡熟,不過閉目養神罷了。因她自顧去榻邊,解了身上全部衣衫,光溜溜地鑽到被子裏捂著去。心裏想著等他過來,雲雨一番,了了事兒,她就回去睡覺。這事兒有了規程,心裏竟也能接受了。


    被窩裏冰涼,要捂上好一陣子。薑黎本就不是熱身子,每晚睡覺那腳都要捂上好一陣子才熱。阿香有時給她暖一暖,那一晚便比往常好些。她在被子裏細搓腳背,忽想起秦泰送她那個湯婆子來。當時情急,丟在印霞河邊上,給忘了。


    想到這,她忽坐起身來,手裏還拽著被子邊沿口。這動作惹得案邊的沈翼醒神,回頭去瞧她。四目相視,她瞬時移開了去,連忙又躺下了。心裏自然又琢磨,待會兒伺候完沈翼,還得先去一趟印霞河,把那湯婆子拿了,回去灌上熱水好睡覺。


    直到沈翼上了榻,從身後圈抱住她整個身子,薑黎才停住那樁樁件件計劃來計劃去的思緒。她閉上眼,身子微微蜷縮起來,等著下頭的事情。心裏總還是有些排斥的,隻能暗示自己去接受。然等了片刻,沈翼在她身後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隻把她圈在懷裏,暖得她背上起火。


    薑黎不知他什麽意圖,便就這麽等著。她想探問幾句,卻不知該拿什麽話問出來,是以便合目不動。就是這樣,身後人的呼吸越來越趨於平緩沉靜。又等了許久,幾乎是過了子時,她想著沈翼大約是睡著了,便動了動身子想起來,然她剛有那樣的動作,抱著她的胳膊就緊了幾分。試了數次,皆是如此,最後隻好妥協下來。


    薑黎躺在沈翼懷裏,毫無困意,便睜著眼聽賬外的風聲。偶有腳步聲,碎碎話語聲,都是換班士兵發出來的。夜裏寂靜,時間便顯得極為漫長。腦子裏胡想許多事情,好的不好的。想到壞的,淚流滿麵,想到好的,也是淚流滿麵。拔-出情緒的時候,發現把沈翼的胳膊染濕了大半,寢衣全部濕噠噠地貼在他手臂上,便又上手去擦。可這是沒用的,擦不幹。


    與薑黎同樣的,沈翼也是一夜未眠。他合著眼,假裝睡著,卻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感受懷裏人的動作。她數次想起身,無數次在他懷裏輕著動作翻身,偶或歎氣,然後會哭,哭很久,把他的手臂全部哭濕,然後又去擦。他很想在她耳邊說一句“別哭”,幫她擦擦眼淚,可是,他什麽也沒做出來。


    在五更天快結束的時候,她從他懷裏鑽出去,他胳膊上收緊的力道也沒能留住。鑽出去後便撿了衣衫一件件套上,暗色裏動作很輕,生怕吵醒了他一樣。他便睜了眼看她,看著她模糊的身影動作利索,穿好衣衫便下榻急急出了帳篷。


    薑黎心裏惦記她的湯婆子,出了沈翼帳篷就直奔印霞河。到了那處,在石頭邊找著自己丟在的銅壺,才算鬆了一口氣。拿著了,自然打算回去,卻一轉身,瞧見沈翼隔了約莫五步的距離站在她麵前。


    他看著她,瞧不太清神色,隻出聲問她:“來找什麽?”


    薑黎在他麵前總不放鬆,低頭看一下自己手裏的銅壺,說:“這個,昨兒秦泰給我帶的。走急了,忘這兒了。”


    說罷了,她抬頭,卻不知是不是錯覺,隻感覺自己在模糊的夜色中瞧見了沈翼眸子變得深暗。她隱約覺得自己那話不對,忙又說:“這會兒人都沒起,我怕來遲了,被人撿了去。”


    可這又算什麽解釋?還是在告訴他,她惦記一夜這個湯婆子,生怕被人撿了去。所以一夜不眠,夜裏數次試圖起來來找。最後還是在大夥兒都沒起床前,早早來到這裏給找到了。


    秦泰送的東西,不值幾個錢的東西,她惦記了整整一夜。不眠不寐,生怕丟了。


    她把背又微微彎下了些,開口道:“求將軍能讓夥房借口鍋給咱們使一陣子,印霞河的河水實在冷得緊,大夥兒的手都凍得跟紅芋頭一般,腫得像發麵團子。又是滿手的凍瘡,又疼又癢,做針線也為難。實在受不住了,才來求的將軍。還請將軍,發個善心。”


    薑黎話說得很慢,每一句都說得十分清楚。她是不習慣說這種話的,想是醞釀好了字句才說出了口。她心裏想著,沈翼最是想看到她這副模樣的,應該會答應。即便不會答應,也不過再拿些屈辱損麵兒的事為難為難她,也就答應了。


    沈翼卻坐在案後沒說話,目光落在薑黎掖在大腿上的雙手上。那兩隻手,原本白皙細嫩,這會兒紅得像燒熟的蝦尾。上麵有一小塊一小塊的凍瘡疤,顏色深得發紫。


    薑黎等了一陣,終沒得到他的回應,心頭頓生無力,便默默起了身,退出了帳篷去。不出言答應,也不刁難她,隻有才剛在她跪下後的一句“起來”,想來是不願管這事了。本來也就是,她們這些人該受的,他看得見看不見都合情理,幫與不幫,也都沒什麽關係。她是拋下了尊嚴麵子來求他的,人也不一定非得給她這個同情。


    帳外風大,出了帳篷額前碎發便被吹得淩亂四起。帳篷間有掃出的小道兒,草根上粘著些掃不掉的雪渣。薑黎走得慢,目光隻落在自己腳尖上,空洞無神。走到半道,旁側忽飛來雪團,正打在她肩頭上,炸開四散落到地上,並粘了一些在她發髻上。


    薑黎麵無表情地轉頭看過去,便見秦泰正彎腰在雪地裏抓了雪,抓了一手心,直起身子來,一麵捏一麵往她麵前走過來。走到她麵前,掂著手裏的雪團,看著她說:“瞧你這樣子,是他沒理你,失望了?”


    薑黎不想理他,自轉回了頭往前走。秦泰偏跟個狗皮膏藥一般,跟在她旁邊,“這樣才對,就不該理你。你是死是活,關他什麽事?還以為是以前呢,把你當個活祖宗捧著?說罷,你找他做什麽,他沒理你,我能幫的,我幫你。”


    薑黎還是徑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在她看來,這人是來看熱鬧奚落她的,不值理。秦泰偏當瞧不見她的臉色,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還是在她旁邊跟著,繼續說:“以後你有什麽事,去我帳裏找我,能幫的我都幫你,你別再去沈翼帳裏,你瞧成不成?”


    薑黎本來心裏有的是失落帶著些壓抑,這會兒聽著秦泰絮叨,便來了脾氣。索性路也不走了,停下來立在秦泰麵前,吸了口氣道:“你真的很煩,你不知道嗎?”


    秦泰被她說得得一愣,小半會兒才覺沒麵子,略抬了脾氣道:“你這女人,不識好歹,不識抬舉……”


    薑黎本來心裏就有委屈,不顧尊嚴麵子去求人家了,吃了閉門羹。印霞河那邊,還有許多衣裳要洗。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她心裏憋得難受,便又轉頭看向秦泰,“你若有能耐,你現在就弄死我!”


    說罷了,那眼裏攢滿了眼淚,在眼眶底存著,不落出來。秦泰心裏那一點脾氣,被她這副模樣生生又給弄散了。他有些訕訕,聳了下肩,把手裏的雪團遠遠地給扔了出去。而後醞釀片刻,開口說:“我對你沒有惡意,要不是沈翼,我懶得跟你多言語。我是真的心疼沈翼,他這兩年過得實在不怎麽樣。你見過哪個男人,不嫖不賭不要女人,無有嗜好,一心隻知道帶兵殺敵的?你知道他在戰場上是什麽樣嗎,不要命的樣子!回來的時候,滿臉滿身,全是血!在軍營裏,沒吃過什麽好的,沒用過什麽好的,過的什麽日子你都瞧見了。”


    這回的話,薑黎算是聽進去了。她吸吸鼻子,收回眼底的淚光,目光落在旁側一堆草垛上,半晌又看向秦泰,終於認真應了這話:“我答應你,再也不去找他,離他遠遠的。”


    秦泰這回也沒再絮叨,衝薑黎點了下頭,算是信了她的話,當個承諾。他抬手放去薑黎肩上,拍了拍,“希望他能遇到一個待他好的女人,成親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薑黎不想再跟他說這話,與她實在沒有什麽關係。她邁起步子往前走,目光又慢慢堅定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補說一句:“也請你不要再來煩我,我真的很不喜歡你。”


    秦泰在她身後點頭,沒有情緒,應一句:“成,我答應你。”


    這便算兩下談妥了,費了好些勁的模樣,實則卻是並沒有多大意義的承諾。薑黎邁了步子一直往西,去到印霞河,心裏原本有的期待和奢念,這會兒也都盡數除了。沒有了希望,絕境中也是一樣活著,不過活的方法不一樣罷了。


    她心裏想著到了河邊,怎麽應付阿香她們的問話,卻沒等她想好,便瞧見了大夥兒都圍在一處,不知在幹什麽。她走過去,從縫隙中往裏瞧,又扒拉開人堆,擠進去。人瞧是她來了,都喜笑顏開地跟她招呼,“阿離回來啦。”


    薑黎疑惑地走到最裏麵,阿香便一把拽了她,欣喜道:“你瞧你瞧,沈將軍特意叫人送來的,還幫著架起來呢。”


    薑黎麵色仍是疑惑,再看看麵前的一口大鐵鍋和搭大木架子的士兵,才稍稍有些緩神。她原來隻是去借夥房的鍋灶,打算提了水去營裏,燒好了再提到河邊來洗衣服。這會兒瞧著,大可不必了,鍋灶弄好了,她們日日在這裏燒水便是了。


    薑黎雖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已然有些欣喜起來了,她抓了阿香的手,低聲念叨:“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什麽?”阿香轉頭看她。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


    翠娥在旁笑著道:“你是我們的福星,沈將軍是個好人!”


    薑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們的福星,但可以確定,沈翼確實不是個壞人。如果當初不是她自視過高,要與人分個高低貴賤,並玩弄於他,她和沈翼,大約也是能成為朋友的。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她和沈翼之間,終究有許多個解不開的結。


    士兵們架起鍋,不過用了小半個時辰。那口大鐵鍋穩穩當當架好了,底下生起火,便可以燒水。女人們散開了去,都去提了桶打水過來,忙活得高興。


    薑黎要搭手,那收拾好的士兵叫她到一旁,忽跟她說:“阿離姑娘,將軍下了吩咐,你以後就不用跟著她們幹活了。讓你到秦都尉帳裏服侍,不必再在外頭受累。”


    薑黎聽著這話腦子一懵,“秦都尉帳裏?”


    “是。”士兵道:“你也別多想,就是端茶倒水掃地之類,沒有重活。”


    薑黎有些難以置信,“你傳錯話了不是?平日裏,你們帳裏不都是我們打掃的麽?便是我不去,也不會誤了事兒。怎麽特特叫我,去服侍秦都尉?”


    “那咱們就不知道了。”那士兵道:“咱們隻負責傳話,別的不管多問。你這會兒就能回去了,不必在此處受累。沈將軍還讓我們多說一句,說這是命令,不得不從。否則,軍法處置。”


    說罷這就去了,留下薑黎在原地不知所措。那阿香在旁側偷聽了幾句,瞧著士兵走了遠,便過來問她:“叫你去秦都尉帳裏服侍?”


    薑黎蹙眉,“我最討厭他了,還不如服侍李副將軍。”


    阿香打她一下,“沈將軍信任秦都尉,不一樣。李副將軍雖然職位高些,但他是個色鬼,服侍他,討不到好處。就我瞧著,大約是沈將軍舍不得你幹粗活受累,讓你去秦都尉帳裏享福罷了。”


    “他若心疼我,為什麽不直接叫我去他帳裏?”薑黎十分不解地看向阿香。


    阿香搖頭,“你問我問不著,你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不管怎麽樣,是好事。”


    薑黎沒覺得是好事,她把目光轉去那口架起來的大鍋上,女人們生火的生火,打水的打水,總算瞧出了喜色。她心裏想著,大約是沈翼知道她和秦泰不對付,所以故意安排她過去,讓她不得好過。有時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體上的,更難忍受。


    薑黎抬手擋一下,“不用了。”


    沈翼卻不是那個理會她說話的人,一麵幫她披鬥篷一麵說一句:“回去補個覺。”


    薑黎沒有說話的機會,看著沈翼幫她係好鬥篷,轉身離去,自己還站在原地。鬥篷是裘皮的,黑烏烏的顏色,沿邊一圈繡著蝙蝠暗紋,而風帽沿口的毛卻是發著光的白色。她抱著湯婆子的手指緊了緊,感受著自己的身子在原本就有熱氣的鬥篷裏聚起暖來,而後抿了抿唇。


    沈翼身材高大,那鬥篷披在薑黎身上便長了小半截。薑黎把湯婆子掛在手腕上,試圖拉了鬥篷兩角把長的那截拽起來,卻顯得不容易。因也就不管了,拖了那半截兒在身後,拖過草地,拖過殘雪,一步一步地往營地裏去。


    這會兒營地裏早已打破夜的沉寂,人人都起了床梳洗穿戴了整齊。士兵仍舊排陣晨練,女人們找些殘羹剩飯填肚皮,開始一日的粗雜瑣事。薑黎梳洗罷了去到夥房的時候,女人們已經吃完早飯收了衣衫往河邊去了。


    她在鍋灶裏瞧了一遭,不見有剩吃的,自然就要離了去。偏那趙大疤又叫住她,抄起身上油灰黑暗的圍裙擦擦手,去端出一碟包子來,跟她說:“特意給你留的。”


    誰也不會跟吃的過不去,薑黎過去接下那包子,道一句:“謝謝了。”


    “甭謝我,我沒這閑心腸。”趙大疤看也不看她,又去給她端出一碗粥來,放在小案上,“沈將軍交代的,咱們照著辦的。”


    薑黎先吃下一口粥,“那你替我謝謝沈將軍。”


    趙大疤冷笑一聲,懶得理她,抬腳出去忙去了。


    薑黎便安心地坐下來吃飯,在吃了小半個包子的時候,忽又有個腦袋探門往裏瞧,鑽進來坐到她對麵,來跟她說話,“你今兒怎麽來晚了,還有吃的麽?”


    薑黎咬著包子,看一眼麵前這個小眼睛的男人。她還記得,昨兒個幫她煮薑茶的,叫周長喜。沒等她說話,這周長喜便又說了,“喲,吃得比咱們好了去了。我還惦記著你呢,給你藏了一個饅頭。”說著從袖子裏掏出個白饅頭來,自顧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薑黎手裏的包子。


    薑黎知道,他們做士兵們,吃得雖不是山珍海味,皆也是粗茶淡飯,但吃的是不會少的。少吃的的,是她們那個帳裏的人,人家不當人瞧的營妓們。她把手裏的包子吃下去,伸手過去把周長喜手裏的饅頭拿下來,“也給我吧。”


    周長喜原覺得自己白好心了,誰知她竟又要這饅頭,頗有些高興,卻還是問:“這包子不小,你吃了一個了,這兒還有一個,你吃得完?”


    薑黎衝他笑笑,“給我就給我了,還管我吃不吃得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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