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和那錦袍戴冠的太監同乘一車, 言笑晏晏, 打的都是官腔。


    沈翼是新封的官, 對宮裏的人不甚相熟。大約識得幾個大人,都是靠著他爹的關係, 或有些自個兒願與他結交的。他委婉著問下這太監的身份, 也沒什麽了不得的, 就是禦前伺候的, 姓安。宮裏的差事不好當, 能做到禦前,這太監的年歲自然也算不得小。


    沈翼對於突然被召這事兒心裏沒底, 寒暄客氣一套之後,自然也問他,“不知道皇上突突叫末將進宮什麽事?”


    這安公公一直笑眯眯的,回他的話, “也沒什麽,聽說是用午膳的時候忽想起了將軍來,念及下晌無事,找將軍進去說說話。皇上是老人家了,什麽都見過,這會兒沒什麽新鮮的樂子,不時就有些叫咱們摸不著頭腦的想法。不過他老人家記得您, 這會兒還叫您進宮說話, 您的好日子就不遠啦。您想啊, 朝中文武百官那麽多人, 有誰能單獨與皇上一處說話?算起來,就首輔孔大人一人。這回召了您,您立馬就不一樣了。”


    沈翼知道這個道理,即便沒有嘉獎施恩,他這往宮門裏一去,在皇上麵前哪怕隻說半句話,就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是這皇上為什麽突然召他進宮,還當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大約就是人老了,一時一個主意,就圖個新鮮罷了。


    這就不問因由了,沈翼看這安公公好說話,又向他討教,“待會兒見了皇上,末將該注意些什麽?”


    安公公瞧著沈翼不討厭,也樂意跟他多說一些,便道:“你這心裏不要七上八下就成,沉住氣,別顯出小家子氣來。皇上再是九五至尊,那也是個人不是?他又是老人家,沒多大脾氣了。隻要你禮數到了,說話捏著分寸就成。自然些,別拘得跟個隻會答話的奴才一樣,那就沒趣兒,皇上自然不喜歡。”


    沈翼點頭記下這安公公的話,路上又與他閑說些各自任上的瑣碎小事,瞧著馬車入皇宮,夾道外停下來,自下馬開始步行。安公公微微走在前頭,把沈翼往文德殿那處領過去。皇宮甚大,這夾道便足有二裏長。出了夾道有樓閣殿宇,沈翼皆不知其構置用處。


    安公公一麵領著他,一麵也小聲再與他說些話,隻道:“這會兒皇上應該歇了晌剛起來,您過去了,看著眼色,依著規矩,伺候他老人家高興就行。”


    沈翼不住應聲,又謝他提點。好容易去到了文德殿,安公公把他往階磯上領,上去與門口站著的白髯老太監說:“人請來了。”


    那老太監看沈翼一看,叫他門口稍候,自己微微躬身到門邊兒,推開個縫口兒,往裏說話,“皇上,沈將軍到了。”


    “讓他進來吧。”門縫兒裏傳出位老者的聲音,中氣卻還是足的。


    沈翼隻見過皇上一回,就是從西北剛回來領恩那一日。但那一日是在大慶殿裏,不是私下場合,所以他並沒有抬頭仔細看過皇上長什麽樣。這會兒抬步進了殿中,瞧見皇上一身青袍盤腿坐在炕上,便忙過去行禮,還是依著規矩不亂放目光。


    皇上等他行了禮,便說了句:“平身罷,過來坐。”


    沈翼回京至今,連真正的權貴都沒怎麽接觸過,說他什麽都能自如順暢,那是哄人的。不過提著一顆心,依勢而動,不犯蠢不失禮,也就成了。他聽皇上讓他坐,自然先推辭一句,“末將不敢。”


    皇上便瞧著他,給他鬆氣般地說了一句,“有什麽不敢的,這裏沒別人,別拘著,坐坐坐。你若弄得朕不自在,下回也不叫你來了。”


    沈翼聽著這話也就隻好應聲“是”了,往他炕下的兩排交椅上坐上去。不知道皇上到底找他來做什麽,也不能唐突問,隻好就等著他老人家先開口。然這老皇帝就是一副沒啥事的樣子,手裏捏著一顆棋子,往他對麵的棋盤上敲了敲,說:“坐這裏!”


    這是坐哪裏?皇上的對麵,雖不是平起平坐,坐的下首的位子,但也覺得要折煞人啊。沈翼心裏不踏實,但也還記著安公公跟他說的話,叫他不要拘得跟奴才一樣,不然沒趣兒。他這會兒便暗壓了口氣,往皇上對麵坐過去。


    皇上抬眼看他,忽笑起來,說:“還是年輕,沒見過世麵。”


    被人一句話戳中了心思,沈翼耳根一熱,那種拘謹的心理卻少了幾分。他這也便看向了皇上,接話道:“確實是沒見過什麽大人物,這會兒見著您,心裏惶恐。”


    皇上見他說實話,便還是笑,把棋盤上的棋子往棋桶裏撿,嘴上說:“朕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第一回見著惶恐,多見幾回你也就發現,我不過就是個糟老頭,跟外頭那些田地裏抽搭大煙袋的,沒什麽兩樣。”


    沈翼聽他這麽說話,心裏便又放鬆了幾分,抬手上去幫他一塊兒撿棋子,動作倒還是利索的。皇上這便又抬眼看他,眼裏大有觀察的意味,但沈翼不能細究他的眼神,撿棋子的時候眉眼是低垂的。皇上看了他一氣,把手裏的棋子放進棋桶裏,問他:“會下棋麽?”


    沈翼這便抬起頭來,微微笑著道:“會一些,不過末將是從武的,琴棋書畫原也學過,但都不甚精通。自從入伍之後就撩開手了,好久沒再碰過。”


    “那就好,朕就喜歡會一點的。”皇上說著這話,便拿了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這就算開始了。他看沈翼放鬆下來,自個兒更是放鬆,瞧著就很舒服的樣子。


    沈翼這會兒也才明白那安公公說的老人家的心思讓人摸不著頭腦,揣測也隻是在心裏,捏起棋子就陪著下了。落下數枚棋子來,皇上開始跟他閑絮叨般地說話,隻道:“朕一輩子跟那些文人打交道,聖人的道理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朕都這麽大年紀了,他們還是成天在朕耳邊叨叨叨叨,煩哪。今兒閑,突然就想起你來了,所以叫你進宮來,陪一陪朕。”


    沈翼看著棋盤上的棋子,這會兒拘束的心思已經消除了不少,專著心思在棋局上,也回皇上的話,說:“末將也不喜歡聽那些聖人道理,把人框死了,壓得喘不氣來。”


    皇上聽了這話甚是同意,吃了沈翼一顆棋子,撿起來放在一旁,又說:“你少跟他們結交,別學得一身官僚氣息。就說孔首輔,最是絮叨的。哪怕我在朝堂上打了個嗝,下了朝都要說我半天兒。這種事,哪裏就辱沒禮儀規矩了?”


    沈翼聽他說這話,忽忍不住笑起來。笑又不敢放開了笑,便半忍著,說:“孔大人的職責就是督著您,自然事事關心。如果他不進言,朝臣們又該挑他的不是了。”


    “你說得對。”皇上把手裏的棋子按到棋盤上,“他就是自己日子不好過,也不想我日子好過。我每每不聽他的,他就拿罷官嚇唬我。等哪一日朕不高興了,就罷了他,讓他回家養老。”


    沈翼手指在棋桶裏摸了棋子,“您可舍不得罷他,聽慣了嘮叨,等哪一日耳邊真清淨了,又想了。那會兒再找人嘮叨您來,沒人嘮叨了,才難受呢。”


    皇上嗬嗬笑起來,“人都是這樣。”


    這就把閑話起了頭說下去了,沈翼坐在皇上對麵,與他下了一下午的棋。十局九敗,但皇上高興,也就當拍馬屁了。文德殿的門開了縫兒,有風掃進來,那門上掛著的竹篾簾子就颯颯地動,竹簽子在地麵上劃拉出細細聲響,一直在沈翼耳邊響了一個下午。襯得這夏日的午後安靜,還能聽到遠遠的蟬鳴。


    一直到皇上下棋下得乏了,放了他出宮去,也沒有說什麽正經的事。沈翼行禮與他辭過,聽他說:“這回沒備下什麽,也就下棋打發半天時間。朕瞧著你高興,下回再來,咱們玩你擅長的,騎馬射箭去。”


    沈翼不知自己是撞了什麽大運了,忽這麽招皇上喜歡。聽下這話,也就應下了,退出文德殿來。那白髯老太監還讓安公公送他出宮,沈翼也就隨了安公公下階磯,沿著原路往宮外去。下了階磯走不多幾步,迎麵來了一群彩衣宮女,擁簇著一個華服加身的姑娘。


    沈翼不認識,自不多看,跟在安公公旁側。等那安公公行了禮,道一聲:“奴才給成安郡主請安。”沈翼也便行禮跟了一句,“末將給成安郡主請安。”


    這就站著等這郡主過去,再邁起步子往前走。要出宮坐上馬車,還有好長的路要走。沈翼跟在安公公身邊,又與他說些閑話。那安公公這會兒對他比來的時候殷勤,直說:“皇上喜歡您,咱在外頭都聽見了,笑了好幾回。是不是也說了,得閑兒還要叫您進宮來?”


    沈翼點頭稱是,卻不過多表現出喜悅來。隻覺得喜得過勁兒了,就會有種小人得誌的感覺。他也是大丈夫,這會兒進宮見了皇上,更是有頭有臉了,自然要端得住。


    這樣入了夾道,天色便隱隱暗了下來,卻還沒到掌燈的時候。這會兒夾道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大約都是結束了任上的事出宮的。沈翼和安公公走了一氣,忽瞧見個熟悉的背影。沈翼快了些步子攆上去,果然是丁煜。這就不要安公公送了,隻說:“您留步,我自己出了門上馬車就成。這會兒遇著熟人了,一塊兒走一段。”


    安公公識趣,這就不跟著送了,拱手施禮往宮裏回去。沈翼那邊兒便與丁煜一道,往前繼續走,與他寒暄,“丁大爺這是回家還是去哪裏?”


    丁煜不知道他怎麽來了宮裏,但想起昨兒晚上的事還有些掛不住麵子,看他一眼道:“回家,你呢?你來宮裏做什麽?”


    沈翼也不瞞他,隻道:“皇上召我進宮,就來了。”


    丁煜聽完這話頓了下步子,看了沈翼一眼後才又邁起步子來,忽說:“那沈二爺要高升了,丁煜在這裏給您先道個喜。”說罷了,他心裏自然又惦記起韋卿卿今早上跟他說的事來,便清了下嗓子,壓低了聲音,又問沈翼:“你是眼見著要步步高升越來越得臉了,那阿黎呢?她就一直這麽偷偷摸摸跟著你?哪一日你再娶了親,還讓她偷偷摸摸的?你知道你爹娘不接納她,你也不想辦法?”


    沈翼聽他問這話,便斂起神色來,也小聲道:“我自有打算,你莫要多管。”


    丁煜吸口氣,“你若覺得阿黎背後沒人,那你就錯了。隻要有我和卿卿在,就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玩弄她。到時候你升了官,越來越發達,別忘了說要把保護她一輩子的話。你若辜負她,報應就是這輩子別想再見到她。”


    說著這話,昨晚上醉酒時候的事情又零星想起來一點。沈翼也還記得自己那時的豪言壯語,他看向丁煜,不與他攢這口氣,隻是很平靜地說:“我不是你,說過的話自然作數。若我食言,到時候任你和韋卿卿刮了我。”


    丁煜冷哼,“刮了你都是輕的。”


    這麽把話嗆完了,走到夾道盡頭。抱拳禮別,各上各的馬車,各回各的居所。丁煜出宮門,往城東的丁府去。沈翼出宮門一直往南,還往營地去。他掐算著日子,今兒不回家明兒也得回家。他在外頭漂泊了這麽多年,回到京中也沒有住在家裏。要盡孝,便隻能隔段時間就回家看看。當然,為家裏買這買那置辦東西,也都不在話下。


    而丁煜與沈翼分開後,自己靠在車內廂壁上,隻顧怔目出神。昨晚的一頓酒喝得他七葷八素,今日帶著傷在任上,事情也是辦得心不在焉,難以專心。他以君子之心不嫉妒沈翼得皇上召見之事,隻想著,沈翼以後若真能平步青雲,也還希望他能善待薑黎。


    想到這,丁煜便閉上了眼睛,覺得想無可想。其實他根本沒有立場要求沈翼怎麽樣,那些話都是頂著厚臉皮說的。無權無勢,力所能及的事情少之又少,著實讓人無力。


    回到家的時候下馬車,自回自己的院子裏,丁煜便把這些事往腦後拋了拋。韋卿卿見他回來,欲從炕上起來給他更依,卻被翡翠一抬手給拉坐回去了,自己過來服侍丁煜,嘴上還說:“你就歇著罷,還逞能呢?”


    丁煜聽著這話,自然聽得出話裏有話,一麵脫官服一麵看向韋卿卿,“逞什麽能?”


    翡翠接下他手裏的衣服往屏風上掛去,說:“今兒再怎麽樣,我都要把話說出來。咱們奶奶沒那等子差勁,不該天天兒受這些委屈。就算韋家沒權沒勢,到底也富貴。怎麽以前像個親人似地處著,結了親家了反倒生疏了?”


    韋卿卿看翡翠要一吐為快的樣子,自然攔她,讓她,“不要說了,去廚房看看飯好了沒。”


    “才剛就叫人去了。”翡翠掛好衣服從屏風那側過來,然後忽然去掀開韋卿卿的裙子,拉起她的褲管來,看著丁煜道:“大爺您瞧瞧。”


    翡翠的行為嚇得韋卿卿一跳,忙把褲管裙子拉下去,厲聲斥一句:“要死!”


    她動作雖快,但膝蓋上兩團紫印子還是落在了丁煜眼睛裏。他便自己又過來,拉起她的褲管來,皺眉問她:“怎麽回事?”


    韋卿卿又把褲子拽下去,拉丁煜起來,雲淡風輕地說:“沒事兒。”


    翡翠在旁邊卻不住嘴,開口道:“是太太罰奶奶在佛堂裏跪的,跪了半日。早上晌午全部沒給吃飯,也就跪完了回來才得口吃的,喝口水。”


    丁煜眉頭蹙得緊,看向翡翠,“好端端地罰跪做什麽?”


    韋卿卿看翡翠還要說,自己斥她出去。翡翠偏不走,隻道:“奶奶你要攆我,我說完了你攆就是。丁家這日子,我看著也過不下去。十年媳婦才能熬成婆呢,你熬得過去麽?”說罷了看向丁煜,“這是大爺您禍害的,昨兒晚上出去吃酒,吃多了在外頭留宿,太太怪我們奶奶不能相夫教子,帶壞了您。您眼上那傷,她也怪到咱們奶□□上。咱們奶奶嫁到你丁家才幾個月,受了多少委屈了?她不說,你也就真的看不見?誰不是爹疼娘愛養大的,嫁給你做媳婦,就要受這些罪?平日裏我們奶奶哪怕說錯一句話呢,都要挨訓斥半天,至於的麽?都是一家人,奶奶該伺候的該做的,都盡心盡力做了,到底要把人逼成什麽樣子?若說揣著心眼對她也就算了,可咱捧得是一顆誠心哪,她怎麽就不能謀個婆媳同心呢?”


    韋卿卿腿軟起不來身子,隻得沉聲再嗬斥翡翠住嘴,並叫她,“出去!”


    翡翠看丁煜的臉色也因為自己的話變得難看起來,覺得自己該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自閉嘴出去往廊欄上坐著去了。她是一時意氣,把肚子裏的話倒了幹淨,卻不管丁煜麵子上掛得住掛不住。


    韋卿卿畢竟穩重些,這會兒自跟丁煜說:“你不要聽翡翠的話,她今兒怕是吃槍藥了。”


    別人那麽說他親娘,且還是個下人,丁煜心裏不可能沒有情緒。但這會兒他不說什麽,隻耐著性子問韋卿卿,“我娘平日裏真對你那樣?”


    韋卿卿看著他,想說圓和話瞞過去,但自己心裏終歸不舒服。她沒有女戒女德裏說得那般賢惠,她有情緒,平日裏不跟丁煜說已經是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但要她說假話,還是說不出口,因就點了點頭,又說:“你不用為難,大約就是我真的沒做好一個媳婦該做的,我慢慢學吧。多受些調-教,慢慢也就會了。”


    丁煜的手擱在她肩膀上,半晌出了口氣,“我得空跟太太說,讓她對你別這麽嚴苛。”


    韋卿卿抬手覆在他手背上,“你還是什麽都別去說了。”


    丁煜不明白,“為什麽?”


    韋卿卿抿了口氣,“這麽說大約你會不高興,你別當我是挑撥就成。假使你去說了,就等於是在護著我。與太太站在對立麵,為我說她的不是,她心裏定然不高興。你平日裏都在任上,在家的時候少,也不能時時都護到我……”


    下頭的話不必說得那麽直白,丁煜聽得懂,韋卿卿是怕丁夫人給她更多的刁難。丁煜心裏到底還是有些疑惑,與她說,“太太不該是這樣的人。”


    韋卿卿不想再就著這話題說下去,她與一個男人說他親娘的不是,還能指望這個男人承認下來並與她一起說他親娘的不是?這不可能。況丁夫人對丁煜和對她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態度,丁煜大約還是不能認可他母親是個刻薄的人的。


    韋卿卿岔開話題去,使喚丫鬟去廚房拿晚飯,再不提這話。婆媳問題,是千古難題,她自己作為女人都弄不定的問題,她不指望丁煜能比她會處理,想都不敢想。


    +++


    卻說沈翼午後得召見入宮,薑黎看著他上馬車而去,自己便回到帳裏忐忑地等了半日。做什麽都沒多少心思,針紮了好幾遍手指,也就丟開不做躺著去了。


    阿香看她心神不定,自然問她:“怎麽的了?”


    那邊兒如意這會兒也不拿自己做外人,並問她:“聽說二爺進宮去了,是皇上召見,是麽?”


    薑黎不想說話,便拿個枕頭把臉捂住,誰的話也不回。阿香和如意討了沒趣兒,也就自個兒一處做針線說話去了。阿香這會兒沒事便打趣如意,問她:“你當真不回去了?拿著人家的月錢,躲在咱們這裏自在。遲早一天被你家太太知道,到時看你怎麽收場!”


    如意唉聲歎氣,“早開始那會兒,我要是回去,說二爺不留我,還成。結果因為一時貪念,說了謊,這會兒隻能圓下去了。我是真不想回去,跟你們在一起,比呆在宅子裏強,有吃有喝的,也自在。最重要的,跟你們在一起心裏踏實,我喜歡。”


    阿香笑,“那你就呆著吧,等哪天呆膩了,就回去跟你們太太說,你家二爺膩了你了。你再求求阿離,讓她去沈將軍麵前幫你知會一聲,讓他幫你圓個謊。”


    如意聽著這主意好,便又去找薑黎說話,跟她說:“阿離姐姐,你能幫我這個忙麽?”


    “嗯。”薑黎整個人都悶在枕頭下,出聲也是悶悶的。這話剛應完,帳門響動進來人,忽說:“沈將軍回來了,阿離你不去看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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