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搖搖頭,說:“開發區不行,當行政一把手資曆太淺,黨委副書記有點委屈他,並且萬一我不在這裏了,他想上來就太難了。”


    彭長宜笑了,說:“小林真幸福。”


    江帆也笑了,起身喝了一口水,說:“你也幸福。”


    彭長宜說:“是啊,我們都遇到了仁義的領導,知道心疼夥計,處處為夥計的前途著想,不過,您要調走嗎?”彭長宜突然問道。


    江帆說:“我總會有調走那一天的,有一些事情不得不考慮,樊書記連司機都考慮到了,我先考慮秘書吧,你還有校長背後支持著,如果我調走了,我的秘書和司機不會有人管。”


    江帆說得是官場常態,大凡一個領導走後,尤其是主要領導,如果他們的秘書和司機不提前安排好,沒有人會安排他們的,誰有誰的人,所以一般前任領導的秘書或者司機,大都不會再有出頭之日。官場就是這樣,你受寵於舊主,就未必會得到新主的寵信。


    秘書升遷的快與慢,不完全取決於秘書本人,還要看他服侍過的領導,領導能耐大,秘書就上得快,領導能耐小,秘書就上得慢,領導把秘書看做是感情的投資,當做權力的延續,秘書則把領導當做可以攀援的大樹,是依附領導而生的,所以說,領導和秘書的關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一般聰明的秘書,都會權力輔佐領導上位,盡可能的規避和預防領導的政治風險,及時彌補過錯,使領導盡可能少的出現紕漏。領導仕途順利,他也就能仕途順利。


    彭長宜聽了江帆的話,就笑著說:“嗬嗬,那就太好了,您調走肯定是高升。”


    “正常情況下是,但對於我來說未必。”江帆有些憂慮。


    “為什麽?”彭長宜不明白了,他一直認為翟炳德很器重江帆的。


    江帆笑了,說道:“預感,完全是預感。”


    彭長宜感到江帆不會是憑白無故地就有預感,一定是有什麽事,就說:“出了什麽事了嗎?”


    江帆歎了一口氣,說道:“年前我回北京了,找到了嶽父,跟他攤牌了。”


    彭長宜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不同意我們離婚,而且話裏話外還有一些威脅的意思。”


    彭長宜明白了,難怪江帆會有這種憂患般的感覺,就說:“難道您嶽父還能幹預到您的前程?”


    江帆苦笑了一下,說道:“你有所不知,我出來掛職,說白了,第一想離婚,第二就是想自己闖出一片天地,可是沒想到還是沒有逃出如來佛的手心,他是翟書記的老首長,翟書記給他當過幾年警衛員,後來被他送去讀書深造,這個情況我也是後來當上市長後才知道的。所以,我的危機感就是這麽來的。”


    彭長宜點了點頭,對江帆充滿了同情。他說:“要不,您就再等等,也許再等幾年,您就不想離婚了呢,歲數大了,許多恩怨也會隨之消失的。”


    “不會!”江帆坐起來,說道:“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會妥協,更不會委屈自己。”江帆堅定的說道。


    彭長宜看著他,感覺江帆有些悲壯。


    “一點都沒有您可以留戀的東西了嗎?”彭長宜指的的他跟妻子袁小姶之間。


    江帆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是懷念不是留戀,什麽東西一旦變成了懷念,就證明它已經完全死掉了。覆水難收的故事聽說過吧,放在我這裏再恰當不過了。”


    彭長宜知道這個故事,說得是薑子牙不能原諒前妻嫌窮愛富另擇高枝,後薑子牙發跡她又前來請求複合,薑子牙當著前妻的麵將一盆水潑出,對前妻說,隻要你把潑出的水收回來,我就跟你複合,這就是覆水難收的典故。彭長宜也替江帆感到沉重,看來,攤上一個有家庭背景的妻子不完全是幸事,有時候是助推器,有的時候還是枷鎖是鐵鏈,要掙開也並非易事。況且,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丁一,必定他們早就兩心相許,斷然江帆是不會回頭的,於是試探著說道:“也許,您可以嚐試一下原諒……”


    江帆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彭長宜點點頭,說:“我能懂。那她就是不離怎麽辦?”


    “這也是我這個春節一直在想的問題。一般情況下,如果我肯放棄一些東西,還是能離的,隻是……唉,煩啊。”江帆突然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走動著。


    彭長宜很心疼他,就說道:“您也想開些,既然這樣,也別太苦著自己,隻要不太違背原則,喜歡……”他說不下去了,他不能跟一個市長說“喜歡誰就找誰”的話,再說了,這話對丁一也是一種褻瀆。


    江帆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喜歡的事未必就能做,不喜歡的事還要去做,我們畢竟頭上是有緊箍咒的,該注意的影響還是要注意的。我同學就說過,離婚是一種災後重建,我現在連重建的資格都沒有啊!”


    彭長宜感到了江帆的悲觀,就說道:“您千萬不要這麽悲觀,畢竟事業上您還是前途無量的。”


    江帆苦笑了一下說道:“難說,不過我已經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長宜,看過紅燈記吧,李玉和說過一句話,有這碗酒墊底,什麽酒我都能對付,想想心靈遭受的重創,什麽樣的結果都能接受了。”


    彭長宜有些擔心江帆,就說:“您別呀,別這麽悲觀,要知道,您一悲觀,我們就覺得暗無天日了。”


    江帆笑了,說道:“其實,我說這話也是在給自己打氣,不是悲觀。”


    彭長宜說:“我忽然有個餿主意,不過這個餿主意不地道,估計您不屑於使用。”


    江帆笑了:“說來聽聽。”


    彭長宜說:“她不是在您身邊安排了偷拍的人了嗎?您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興許,您一這樣做,就能成全了他們呢?”


    江帆看著他,笑著問道:“怎講?”


    彭長宜說:“我聽過一個評書,裏麵有這麽一段情節,有個軍閥趣了好幾房太太,由於他幾乎長年不在家,帶在身邊的太太還好說,可是留在家裏的太太就難免寂寞,其中有一個年輕的太太出軌了,和一個紈絝子弟有了私情,被大太太發現,於是報告給了這個軍閥,這個軍閥趕回家就要按家法處理這事,家法就是把通奸的男女沉江喂魚。但是這個想法遭到了二太太的反對,她說與其這樣,不如成全他們,這樣不但保住了軍閥的名節,還保住了各自的麵子。後來這個軍閥思來想去,就采納了二太太的建議,果然把出軌的女人嫁給了那個紈絝子弟,那個紈絝子弟不同意,但是卻礙不住形勢所迫,這才同意娶了軍閥的太太。我用這個故事做比喻可能不大貼切,但是能不能從那個男人身上做做文章呢?”


    江帆是何等聰明的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彭長宜的意思,無非就是使用非常規手段,逼尤增全就範,娶了袁小姶。他搖搖頭,斷然說道:“不行,這個故事對我沒有借鑒意義,我不能那樣做,對方未必是真心愛她,可能一直是在利用她的家庭關係,真嫁給這樣的人,恐怕她才真的要過痛苦的日子了呢。我寧願下地獄也不做這樣的事,那樣良心會不安的,即便我們沒有了夫妻情分,我也不願意使用這樣一種手段逼她離婚,更不希望她跟那樣的人過一輩子,那樣的話,我也對不住離去的女兒。”


    彭長宜想起部長說江帆有時很理想的話,他感到江帆在他的眼中,的確很理想,很正直,這一點讓他很是佩服。他也是沒加考慮,心疼江帆,想到了這麽一個故事就說了出來,江帆肯定會拒絕,也不屑於使用這種下流的手段,就有些臉紅了,他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您就會很苦,別人也會跟著您受苦了……”彭長宜這裏的“別人”指的是丁一,但也可以理解成包括他在內的江帆最知近的人。


    江帆豈能不明白彭長宜話裏的意思,他是在給自己留有餘地,不由地歎了一口氣,由衷的說道:“是啊——”


    這個話題太沉重,彭長宜決定換個話題,他說:“有件事我得跟您說,但是您別生氣,也別著急,年前,基金會又給了賈東方兩百萬貸款,是偷著給的,把日期往前提了。”


    江帆聽後點點頭,沒有表示出驚訝,好像他早就料到會這樣似的,半晌,他才說道:“你的事自己也可以找找關係跑跑,我也給你努力,爭取今年解決了。”


    彭長宜沒想到江帆並沒把貸款的事放在心上,反而又在說他的事,就說道:“我現在資曆還不夠,您也別太為難,這樣挺好的。當個助理,還有著北城的權力,真的不錯。”


    江帆笑了,說道:“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走,咱們去吃飯,還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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