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棟端起酒杯,鄭重其事的說道:“小卓,小圓是我的兒子,我太了解他了,這個小子的野心很大,再次請求替我把好這一關,好嗎?拜托你了。”


    穀卓心裏震動了一下,她遲疑的端起酒杯,心情複雜的和他輕輕碰了一下杯,一飲而盡。


    從王家棟那嚴峻的目光和低沉的語氣中,穀卓看到了他平靜的表情中,有一種陌生的東西,這是她不曾熟悉的,她似乎感到,他們有可能永遠也走不到一起了,想到這裏,她有些悲傷,重新給他和自己的杯裏斟滿酒,哽咽著說道:“部長,小卓祝福您……”


    “嗯,謝謝。”王家棟有些生硬的說道,端起酒杯,也不和她碰杯,就一口幹了。


    “部長,小卓有個請求,萬望部長批準。”穀卓已經有些泣不成聲了。


    王家棟的心劇烈跳動了起來,這句話喚起了他和她無數次的美好回憶。每當王家棟不順心的時候,穀卓保證都會說這句話,而且神情莊重、嚴肅、認真。記得有一次王家棟和範衛東在常委會上吵了起來,散會後,他見了穀卓,當穀卓看出王家棟不高興的時候,就說了這句話:部長,小卓有個請求,萬望部長批準。穀卓還是第一次這麽鄭重其事的跟他說話,語氣、言辭十分懇切,王家棟當時還真的被她的樣子唬住了,以為她真的有什麽重要的請求,就說了一句:請講。穀卓的大眼睛靈閃著,仍然認真的說:小卓請求擁抱!隨後,她臉上便笑靨如花,燦爛的就像早上的朝陽一樣,張著兩隻胳膊,等待著王家棟的批準。王家棟煩躁的心,立刻就像沐浴了春風一樣神清氣爽,他看著穀卓,語氣也同樣認真的說:請求被批準。穀卓立刻就像鳥兒一樣,撲進他的懷抱。他激動的吻過她之後,說道:如果請求不被批準呢?穀卓摸著他的臉,盯著他說:那就強迫你批準。所以,每次王家棟不順心的時候,穀卓都會說這句話,逗他開心,也有趕上王家棟說“請求被駁回”的時候,那種時候很少很少,是在王家棟非常煩的時候。請求被駁回的時候,穀卓就會像被遺棄的孩子那樣,一點點往他跟前湊,直到“請求”被批準、被接納。


    多麽美好的記憶,人的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美好和歡樂?此時,想必是穀卓見他半晌不說話,情動之際,說出了這句他們熟悉的話語。


    怎奈,王家棟已經說不出“請求被批準”或者“請求被駁回”的話了,他絕不容許自己再去衝動再去激情,穀卓已經不是過去他那個穀卓了,既然心不再相屬,就沒有重溫舊夢的必要了。


    他慢慢的坐下,不去看穀卓,他知道那眼淚會讓他剛硬的心變軟。默默的拿過酒瓶,給她和自己的空杯倒滿酒,然後看也不看她,端起酒杯,跟她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說道:“小卓,我們這酒還可以吧?”說完,一口幹了。


    穀卓淚流滿麵,轉過身抽泣。


    王家棟站起來,走到她的麵前,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說道:“小卓,部長祝你幸福。這樣吧,我讓小圓給你找個房間休息一下,我下午還有個會。”說著就往出走。


    “家棟……”穀卓叫了一聲,聲音顫抖而柔軟。


    王家棟的身子僵了一下,走了出去,是在穀卓盈盈淚光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穀卓走了,她沒有在亢州停留,走的時候也沒有和王家棟告別,隻是讓王圓代她向他媽媽問好。


    王圓當然不會代她向媽媽問好,他也知道穀卓隻是禮儀上的問候。想當年,他遇到難題,有一單貿易無法通過海關,他第一次找到穀卓的時候,就是媽媽無意跟他說起爸爸的事,提到了穀卓,他才知道穀卓居然在海關工作,所以才冒昧的找了去。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他深知這句話的含義。沒想到,穀卓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她幫助他做了許多人無法做到的事,他公司實力的壯大,離不開這個女人的幫助,所以,王圓對她也由開始的利用,變成真心的尊重,他知道穀卓對爸爸的情誼,也知道穀卓想見爸爸,這才告訴了爸爸穀卓來亢州的消息,但是萬萬不能告訴媽媽的,更不能轉達穀卓對媽媽的問候。


    這個多情的女子,滿懷傷感離開了亢州,也許,有些人和事,該忘卻就忘卻,生活,畢竟是要繼續的。


    彭長宜和江帆下午就趕了回來,因為江帆接到翟炳德秘書的電話,說是翟炳德要去北京,路過亢州,準備在亢州小憩後在進京。


    如果江帆沒記錯的話,這是他來亢州後,翟炳德第一次來亢州。所以,他不敢怠慢,送走了畢格金和薛陽後,沒有進駐京辦安排的房間休息,就抓緊時間趕了回來。他直接去了中鐵外招賓館,翟炳德已經到了那裏。


    江帆下車後,彭長宜就坐車回到了單位,他很納悶,鍾鳴義居然沒把錦安市委書記安排在金盾賓館,是不是有何用意?


    彭長宜冤枉了鍾鳴義,翟炳德來亢州,他目前仍不知情,是翟炳德自己到的中鐵賓館休息。他頭來的時候,通知了江帆,沒有通知鍾鳴義,因為中午在錦安,他是接待完省委領導後才趕來的,自然喝了酒,他想先休息一會在通知鍾鳴義。


    江帆進了走廊,秘書趕緊迎了出來,告訴他翟書記正在休息,江帆便走進了秘書的房間,說道:“鍾書記知道了嗎?”


    秘書說:“老板隻說讓通知您。”


    江帆點點頭,他不知道翟書記的意思,也不好自作主張的告訴鍾鳴義老板來了,就和秘書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等待著翟書記醒來。


    彭長宜回到單位後,就給王家棟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王家棟果然在辦公室,他就笑著說道:“您怎麽在辦公室?”


    王家棟心裏亂糟糟的,就沒好氣的說道:“我不在辦公室在什麽地方?”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可思議。”


    “你小子想說什麽,別氣我,我正煩著呢。”


    彭長宜說:“好啊,我去給您解解煩去?”


    “算了,你能按什麽好心?”


    彭長宜嘿嘿笑了笑,說:“您太壓抑自己了,這樣會出毛病的。”


    “少來這套。”


    “部長,中午……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你跑北京去了,我隻好讓鐵燕坐陪了。”王家棟沒好氣的說道。


    彭長宜一愣,想了想,不能再和他開玩笑了,就說道:“我太佩服您了,坐懷不亂,這麽好的機會都放過了,再一次冷落了溫柔。”


    “混蛋,別給我添堵了。”王家棟罵道。


    彭長宜不再跟部長開玩笑了,他說道:“部長,您知道嗎?老板來了?”


    “哪個老板。”王家棟警覺的問道。


    “錦安的。”


    “哦?你們就因為這個回來的?”


    “是。”


    “住哪兒了?”


    “中鐵外招。”


    “都誰在哪兒?”


    “我知道的就是市長去了,沒見到鍾書記的車。”


    王家棟想了想說:“明白了,別跟江帆說我知道。”


    “那是自然。”


    王家棟掛了彭長宜的電話,想了想,他走出門去,來到了副書記狄貴和的辦公室,推開門後,見人大主任孫玉龍坐在沙發上和狄貴和聊著天。見王家棟進來就站起身,和王家棟握手。人大沒在市委大樓裏辦公,他們在外麵有獨立的辦公樓,孫玉龍來肯定是有事。王家棟說道:


    “孫主任什麽時候過來的?”


    孫玉龍說道:“過來會兒了,找鍾書記有點事,他屋裏有人,我就在狄書記這裏等他。你們有事就說,我到別處等。”


    王家棟趕忙說道:“哪兒的話?我們有事什麽時候都可以說,再說也沒有背你的話,我是來跟狄書記磨叨一下今年軍轉退人員安置的事,什麽時候說都行,又不是著急的事。”


    孫玉龍一聽,的確不是背著他的事,就又坐了下來,問道:“今年多少人?壓力大嗎?”


    “壓力大啊,現在企業都不景氣,對這些人企業不願意要,這些人也不願意去,都想進中直單位,中直單位接受的名額又有限,每年這事都很撓頭。”


    狄貴和說道:“的確很撓頭,這樣,咱們還是跟鍾書記磨叨磨叨,看看他有什麽具體的要求。”


    還想說什麽,這時,秘書進來告訴他有電話,王家棟就趕緊出來,回到自己辦公室,他擔心是穀卓的電話,就低聲問道,“誰的?”


    秘書說:“您的兒子。”


    王家棟這才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王圓說:“爸,穀阿姨走了。”


    “哦。”王家棟答了一聲,問道:“她走時說什麽了?”


    “沒提您,就說讓我問媽媽好。”


    “嗯,別跟你媽說。”


    “我知道。”


    王家棟剛要掛電話,就聽王圓又說:“爸,穀阿姨走的時候流眼淚了。”


    “那就是眼睛進沙子了,小圓,今天你早點回家,我跟你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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