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說:“我這消息絕對準確,關書記妻子去美國了,頭走時離的婚,這是文化部一個司長說的,這個司長主管他前妻的文工團


    ,我跟你說,關書記從來都不喜歡別人打聽他的私事,我今天要不是喝了酒,要不是你對小夏起了賊心,打死我也不跟你說這話,咱們先說好了,你可不能害我,絕對不能往出說!”


    盡管趙剛明白了王平說這話的意思,但既然說到這裏,他就試探著進一步的問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離婚和這事有什麽關係?你就別瞎掰了。”


    王平見他半信半疑,就說道:“話,我隻能說到這了,你愛咋辦就咋辦。”他果真不再往下說了,但突然又強調說:“再次重申,這都是本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結果,我王平並沒有看到關書記和小夏有什麽不堪的行為,隻是感到有那麽一點點不對勁,但是我的感覺向來沒錯過。”


    趙剛不再問了,他的話顯而易見,關昊對小夏有意思,但據他觀察,他除去對小夏的稿子有些欣賞外,沒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也沒發現他們接觸有不正常的地方,盡管是跟著他采訪,但那都是工作呀,除去在海南他們單獨呆那一會兒外,從來沒發現他們單獨接觸過呀?但是,既然王平提醒他,他也就沒必要做傻事了。但是他還是有些心不甘,就說:“狗屁感覺,如今誰信那玩意。”在這個痞子麵前,儒雅的趙剛也儒雅不起來了。


    “嗨,你還不信,你忘了我跟你說於婕和嶽筱的事了?那不也是感覺出來的嗎?不感覺還能怎麽著,誰讓你抓現行啊?”王平自豪的說。


    是啊,趙剛記得當時王平也是這麽跟他說的,他說他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感覺,但他料定嶽筱和於婕有一腿。後來果真是這樣。


    趙剛和嶽筱配合的應該不算太好,他看不慣嶽筱肆意追求政績的不管不顧,也看不慣他貌似親民實則是沽名釣譽,他不像關昊做事那麽真誠,發自內心,他的政治野心非常強,趙剛還從沒見過這麽一個對政治懷有極大興趣而且做事都有鮮明的政治目的的人,他的每句話每件事甚至簽閱的每份文件裏,都能讓人感到其中的目的性但你還無法質疑,他政治上的強勢使許多幹部無法言怒,他很會把自己的主張和理念傳遞給你,使你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下去,有的時候明明知道是迷失但就是無法自拔。他做任何事給人的感覺都是冠冕堂皇可卻是無懈可擊。最近幾年嶽筱和省長攀上關係後,仕途一路順風,調到錦安任副書記兩年多的時間,就坐到了市長的寶座上,眼下又掌管著錦安市的黨政大權,邵愚完全被他架空了。


    嶽筱一路揮灑著他的政治才華和政治業績,主持著目前錦安最大的工程項目明珠湖的溫泉城的建設,這是省裏今年的一項重大工程,也是他親自去香港招商引資過來的項目。錦安政界都在預測,這項工程建成後,他不僅會輕鬆就任錦安市委書記,很快還就會調到省裏擔任領導職務。


    嶽筱在督城時,也正趕上趙剛妻子病重,所以他幾乎完全避開了他的強勢,心靈也就有了一段相對安穩的空間。跟關昊合作趙剛感到踏實和舒心,關昊對工作的真誠對同誌的坦誠是發自內心的,絲毫感覺不到不舒服。關昊有時候也說一些官話、套話,但你感覺不到他的冠冕堂皇,反而覺得真摯、實在。


    “我說趙書記,你可千萬不能賣我呀?”王平又再三強調。


    “關書記是個好人。”趙剛顯然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維裏。


    “我沒有說他是壞人呀。”王平急了,說:“即便我的感覺是真的,這也絲毫不影響他是好人。”


    “痞子。”趙剛猛吸了幾口煙,然後掐滅在煙缸裏,繼續說:“也行你的感覺對。其實我剛才隻是一閃之念,小夏太小,我比她大十多歲呢,肯定是不合適。”


    王平見趙剛有些沮喪,就說:“那個、那個,我想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看有個人挺適合你的,早就想跟你說,既然你現在有意想再成個家,我就再給你提個醒。”


    趙剛抬起頭,表情恢複了平靜,他說:“你又在拉郎配了?”


    王平煞有介事地說道:“是,我給你看中了一個,但我不能做媒,你得請關書記給你做媒。”


    “拉倒吧你就,關書記能管這等俗事?”趙剛不以為然地說道。


    “即便他不管,他也會給你個說法。”王平顯得有些老謀深算。


    趙剛笑了,說道:“越來越不著調了。再說我要看上了哪位姑娘我就自己去追求了,不勞別人操心。”


    “那你就去追求吧。”王平兩隻細長的眼睛眯到了一起,壞笑著說道。


    “那你說誰適合我?”趙剛還真認真了。


    “也在裏麵。”他指了指對麵的歌廳。


    趙剛恍然大悟,猛然給了他一拳,說:“別胡鬧了,人家還是個姑娘呢。”


    王平爭辯著說道:“她比小夏還大兩歲呢。”


    “好了,到此為止,今天的話題永遠不許再提了。”趙剛不打斷了王平的話,臉上布滿了嚴肅,要不是剛才那一刻突然而至的溫情,他永遠都不會在背後八卦別人的,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他趙剛看好的人。


    夏霽菡永遠也不會知道掌管著督城各一方權力的兩個大男人居然在八卦她和關昊。


    看來人這種動物適應環境的能力就是強,按照於婕教的,夏霽菡很快就學會了使用蜂窩爐了,而且再也沒滅過火,盡管比不上單位的暖氣,小屋也是暖融融的。


    離春節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各個單位幾乎不再安排什麽工作了,有的單位早就悄悄的放了假。


    可是電視台卻依然工作繁忙,甚至比平時更忙。


    這是由電視台的特性決定的。各個節目組要儲備春節放假期間的節目,盡管人放假了,但電視台的節目要正常播出,這就需要工作人員以平時兩倍的精力夜以繼日的趕製節目,以保證節假日的按時播出。


    和以往一樣,今年電視台照例舉辦了一台春節晚會,由於縣級台沒有強大的資金支持,晚會隻能采取錄播的形式,到三十晚上全市人們團圓的時候在播出。


    今年的春節晚會局領導和宣傳部給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視,由督城企業界的大力支持下,請了許多全國知名的歌唱家和演藝界的名流,演播現場設在一家中直單位的大報告廳裏,節目串聯詞都是古局長親自寫的,動用了台裏所有的設備,又從北京電視台租來了晚會現場用的搖臂設備,無論是演員還是設備都超過了以往。


    為了保障晚會現場有良好的秩序,觀眾都憑票入場,並且有武警戰士把守。電視台隻給一線記者發了票,夏霽菡的票給了劉梅,劉梅的父母和她表哥李偉都去看晚會,她找的票不夠,所以夏霽菡就把票給了劉梅。


    今天的錄製現場市委、市政府和四大班子的領導全部參加。


    夏霽菡知道關昊肯定要出席今晚的春節晚會,聽說全國青歌賽一位著名的男歌手還是他請來的,並且不要一分演出費。


    她忽然有些後悔把票給劉梅了,在這慢慢長夜,她好沒歸屬感啊!


    她又忽然想家了,如今按說自己單身了,來去自由,但她不想回家,一是離婚的事還沒和父母說,二是提前沒預定火車票。這個春節,注定是要在這異地他鄉獨自過了。


    想著想,不覺悲從心來,忽然就有了林黛玉“一朝漂泊難尋覓”的悲戚。


    想給家裏打個電話,可白天剛剛打過,並且告訴爸媽說今年不回家了,如果再打,唯恐爸媽心生疑慮和擔憂。


    她這個小屋沒有電視,書也看不下去了,穿好衣服,去超市轉轉,消磨時間。


    走出昏暗的小胡同,督城的夜晚燈火通明,大街上的人流車流突然多了起來,使寒冷的夜晚不再冷清和寂靜,人們都利用晚上的時間走親訪友采購年貨。


    超市裏更是人滿為患。


    這家超市是去年從京城引進的,麵對這麽一家大賣場和充足的貨品,督城人給了它極大的關注熱情,每天都是人流不斷,節假日更是熱鬧非凡。麵對著五花八門的節日食品,夏霽菡也有了購物的欲望,她也要給自己置辦年貨。怎奈人太多,每個收銀台前都排著長隊。


    她轉了一圈,基本想好要買的年貨後,就隨著人流往出走,她準備明早再來,那時人相對少些。


    她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閑逛著,精明的商家在年底都推遲了打烊的時間。商業街所有的門店都還在營業。


    忽然,她的電話響了,她掏出一看,驚呆了,是關昊,他不是在晚會現場嗎?


    她的心一陣跳動,激動的趕忙接聽了電話。


    “喂——”


    “是我,你在晚會這兒嗎?”聲音有些嘈雜。


    “沒有,我在大街上呢。”


    “那好,你負責給我接待一個人,我走不開,一會我讓他跟你聯係,你最好呆在一個好找的地方。”說完,就掛了,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


    夏霽菡愣住了,市委書記的客人,理應由市委辦出麵接待呀,怎麽說也不該她接待呀?但是他既然能讓她負責接待,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的私密客人,私密客人當然不能由市委辦出麵接待了。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暖融融的,他即便沒把自己當成了至親至愛的人,最起碼也屬於他私密人的範疇,但是,這要是被別人撞見,等於不打自招了。


    很快,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是個渾厚的男聲,她跟他約好在市委大門前等他。


    掛了電話,她便向市委大樓走去,很快,一輛黑色的吉普車便停在她身邊,一旁的車窗降下,一位戴眼鏡的男士下車,微笑著對她說:“你是小夏?”


    “是的。”


    “是關書記讓我找你的,快上車吧,冷死了。”


    她坐上了車,才發現車裏的溫度太高了,這個戴眼鏡的男士隻穿了一件毛衫。


    他們互相打量著對方,那個男士溫和的笑道:“關書記說讓咱們找個地方等他,他跟演職員握完手以後就跟咱們匯合,你看咱們去哪兒等他?”


    “你吃飯了嗎?”夏霽菡問道。


    “沒有,但是不能吃。”那個人委屈的說。


    “為什麽?”


    “你們關書記說了,要等他一起吃。”


    夏霽菡明白了,這台錄播的春節文藝晚會,說是晚會,從下午六點正式開始,估計他可能餓著肚子。


    夏霽菡笑了:“那咱們是不是隻能遵照執行了?”


    “隻能如此,誰讓咱到了他一畝三分地兒啦?”那個人撅著嘴說。


    “但是小姐,你現在先找個地方把我安排一下,我有些內務要處理,咱總不能在車裏等他吧?”那個人笑眯眯地說。


    夏霽菡笑了,這個人很幽默,說話的神態和口氣比關昊要玩世不恭。


    “好,我領你去喝茶。”


    那個人愣了一會兒,無可奈何地說道:“怎麽督城人就這樣待客呀?五講四美三熱愛怎麽學的?先空著肚子等飯,飯吃不上不說再來一頓茶水猛灌,估計我是出不了督城了。”


    夏霽菡“咯咯咯”的笑出聲,這個人太幽默了!


    他們來到開發區鄭亮的茶館,剛進門,服務人員就直接把夏霽菡他們帶到了“雨落凡塵”大茶室,到了門口,她本想讓客人先走,一回頭,客人不見了,服務員說:“那位先生去衛生間了。”


    她這才想起這個人在車上說他有內務要處理話的意思了。


    這屋子今天不太暖和,可能以前兩次都是鄭亮提前開暖風的原因吧。


    服務員把茶葉送上來後夏霽菡就示意其退出去,她喜歡自己動手泡茶。


    那個客人從外麵進來,夏霽菡憑借燈光,心裏便更加確定眼前的人是誰了。同樣高高的個子,中正英俊的麵容,和關昊很相近,隻是這個人要比關昊胖很多,白淨很多,不像關昊的麥色皮膚,盡管言談舉止要比關昊溫和隨意許多,但掩飾不住的霸氣還是會暴露出關家男人的特性。


    是的,夏霽菡判斷的沒錯,這個人就是關垚。


    他今天找哥哥來是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向哥哥透露的,不然一兩天後哥哥回家過年,他會沒有心理準備的。


    那天,一個東北的朋友給他帶來一隻珍貴的野山參,他回家便送給了爸爸,爸爸端詳了半天,若有所思地說:“還是給老首長送去吧,也該去看看他了。”


    關垚一聽,心疼的了不得,這隻參且不說有多大的價值,就是它貨真價實的身份也應該留著自己享用,但他什麽話都沒說,爸爸和羅榮因為哥哥的關係才認識,原來都是延安老鄉,且又在羅榮曾經的部隊,關係自然就更進了一步。自從關昊和羅婷離婚後,雙方老人還沒見過麵呢。前兩天羅榮打電話邀請他們去他家品嚐正宗的羊肉泡饃,那時關父和關母正在外地旅遊。。


    爸媽從羅家回來之後,尤其是媽媽很高興,原來羅婷春節要回國,羅主任說回來就不讓她走了,希望他們能複婚,如果關家老人同意的話,孩子們的工作他去做,羅榮對做關昊和女兒的工作很有信心。


    關父和關母固然沒有意見,表示尊重他們的意見,並會積極去做關昊的工作。從羅家回來後,就把關垚叫回來,問他關昊現在到底有沒有對象?


    關垚立刻想到了哥哥手機裏那個女孩子的照片,但他不清楚父母的真實用意,也不清楚哥哥到底是怎麽想的,就說自己也不知道。


    當關垚得知羅婷要回來,雙方家長還有意撮合他們複婚後,他決定先跟哥哥透個信,讓哥哥有個思想準備,因為哥哥的婚姻曆來是關家的大事要事,事關重大,不可掉以輕心。


    由於督城距離京城很近,隻有五六十公裏的路程,關垚下班後,在高速路上隻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到達了督城,不巧的是哥哥正在參加晚會,還好給他派來一個負責接待他的人,而且還是位漂亮的女孩子。


    自從關垚看到夏霽菡的第一眼起,他就認出這個美麗的女孩子就是哥哥手機裏的那個人。那一刻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如果僅憑外貌判斷,說夏霽菡是個女孩子絕對不過分,南方人長得本來小巧纖弱,加上夏霽菡清純安靜的特質,絕對比她二十五歲的實際年齡要小。


    關垚搓著手從外麵進來,高高大大,壯壯實實的樣子。他打量著茶室的環境,不由感歎道:“雨落凡塵,桃源仙境,不錯!”


    電磁壺裏的純淨水燒開了,冒出熱氣騰騰的水汽,夏霽菡首先在臉盆裏把自己的手洗幹淨,然後開始燙杯、洗茶,用茶匙取出鐵觀音,放入紫砂壺中,洗過之後,懸壺高衝,輕扣壺蓋……


    夏霽菡一套泡茶的動作優美、飄逸,十隻玉蔥般纖細的手指動作起來靈巧、輕柔、準確,神態安然、專注,感覺人因茶而恬淡、怡然,茶因人而雋永、清香,真正的人茶合一.


    旁邊的關垚看呆了。


    因為業務關係的緣故,他經常去京城的茶館喝茶,但很少有時間看功夫茶的表演,今天利用等待的時間,第一次這麽專注地看一個人表演,並且熟練程度不亞於專業人士的表演。不,應該比專業人士更溫馨更優美,因為專業人員表演茶道時,表演成分很大,口裏專業的解釋千篇一律,就連語調語氣都千篇一律,而且神態做作。而眼前這位顯然不是這樣。她是在用心做這一切。


    夏霽菡輕輕端起功道杯,清亮黃色的茶湯,冒著熱氣,散著清香,細柱如流,歡快地聚攏在品茗杯裏。


    夏霽菡輕啟蘭花指,端起茶杯,呈奉到他的麵前,輕啟朱唇,笑盈盈地說:“請。”


    關垚趕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接過小巧的紫砂品茗杯,一陣唏噓,低頭聞著,茶香沁入肺腑,頓時精神一振。


    一品、二啜、三回味。放下茶杯,他不由的讚歎:“好功夫!”


    夏霽菡笑了,繼續往關垚的杯裏續茶,說道:“哪呀,這純粹是消磨等待的時間,不過但願關書記別讓咱們等待的時間太長,不然您的腸胃就真的被洗空了。”


    “哎,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咱們隻有服從的份兒。”關垚看著她說。


    夏霽菡笑笑,自己也端起杯,小啜了一口。


    “請問你貴姓,做什麽工作的?”關垚對哥哥的這位女朋友產生了濃厚興趣,這是一個和前任嫂子完全不同的女子。


    尤其是她那一雙清澈透明同時又有很深沉蘊的眼睛,就不同於羅婷的清冷和孤傲。這是一雙既美麗、聰慧同時又清雅、閑淡的眼睛,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一點都不假。當我們用語言表達思想的時候,言詞並不容易找到,必須經過一個翻譯的過程,這往往是不準確的,於是,我們就會發生錯誤,但是,眼前的這一雙眼睛,卻不需要翻譯,思想本身就反映在這雙眼睛裏,在眼睛裏,思想敞開或是關閉,發出光芒或是沒入黑暗,靜懸著如同明月,或者象急閃的電光照亮了廣闊的天空,隻要你用心一看,就能明白一切,同時也會隨著著眼睛沉陷其中。


    這雙眼睛不隻有美麗,還有著一個女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和沉蘊其中的超然、婉約和淡定,難怪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哥哥同誌沉沒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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