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塵和陳來福第二天在他們的肥皂海水池裏麵泡了整整一天,才終於將身上的炭黑色洗掉,以至於那一段時間,南莞上空所飄蕩著的肥皂泡都是黑色的。陳來福仍然對發電機的改造感興趣,陳逸塵對孫木林胸口的那抹黑卻絕口不提。很久以後,人們早已經淡忘掉第一台發電機進入南莞時候發生的事情,忘記了孫木林曾經在龜背殼上麵占卜,隻記得那一年龍王現身,驅散了困擾南莞許久的陰霾。直到1999年,孫木林再次施展夜幕詛咒術,將千百年來孫家的遮天換日之術淋漓盡致地施展出來,讓彼時已經是華夏最大的海港城市南莞市陷入無邊的黑暗的時候,才想起曾經在南莞的村公所身上,也出現過這一幕。但此時村公所重見天日,梁改召開了隆重的落成典禮,並且請來了永業鎮上唯一的一名琴人——一名吉他手,前來表演助興。南莞人民沒有見過吉他手,更加沒有聽過吉他的聲音,南莞村千百年來隻有一種音樂,那就是貝殼風鈴聲。當然,貝殼風鈴的聲音並不是不能演奏的,最擅長解開漁網結的劉永傑,就是吹貝殼號的一把好手。他能夠用不同的貝殼吹出大海、颶風、陽光、海鷗、銀鷺、蟋蟀以及女人叫床的聲音。劉永傑應用最多的的便是這最後一項,整個南莞的年輕的未成家的青年,都喜歡劉永傑演繹這精彩的聲音。但是當這位其貌不揚的吉他手撥動琴弦的時候,整個南莞都安靜了下來。站在陳逸塵旁邊的陳來福正拿龍蝦須挖耳屎,聽到吉他聲音後,動作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是用眼睛在聽聲音,他輕輕地碰了碰陳逸塵:


    “你聽,你聽,這是世間最好聽的聲音了!”


    陳逸塵也沒有見過吉他,他那個時代,早就沒有這種浪費珍貴樹木材料的樂器,所有的音樂都是電子合成的,雖然音色聽起來沒有什麽區別,但是現在麵對麵聽到這吉他的和弦,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震撼。這名吉他手名叫甄星宇。當甄星宇的修長而白贄的手指掃過吉他琴弦的時候,琴聲悠揚,夾雜著海水的聲音,樹sh燕子的聲音,跟陳逸塵從一塵不染的耳機裏麵聽到的聲音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才是原汁原味的音樂,這才是大自然與音樂的最美結合!陳逸塵陶醉其中,他仿佛懷春的少女一般,抱著陳來福的粗糙的雙手,慢慢閉上了眼睛。一曲談罷,南莞人民徹底墜入了這美妙的海洋深淵當中,遲遲不願清醒過來。知道梁改粗狂的聲音響起。梁改知道如果他不打斷甄星宇的彈奏,不打破南莞的寧靜,這一群人將會直到明天清醒不過來。梁改說:


    “外麵充滿著浪漫和奇妙。”


    又說道:


    “現在我們的村公所已經落成了,這是一個歡喜的日子,也意味著,我們很快就能夠同外麵的世界接軌了。”


    甄星宇也並不是永業鎮上的人,他聽得到南海話,但不會講南海話,隻能用琴聲來代表講話。一旁的詩人良策負責翻譯。這兩個人,一個是詩人,一個是琴人,語言彼此不同,今日也是第一次相見,但是卻感覺是多年的好友似的。甄星宇彈一段音符,詩人良策就在一旁側耳傾聽,然後用南海話翻譯給南莞的人們聽。每次詩人良策翻譯完,甄星宇就會興奮地點點頭,表示良策翻譯得很好,翻譯得沒有問題。這讓詩人良策更加興奮,他對南莞的人們說:


    “你們有什麽話要跟琴人甄星宇講的,就講給我聽,我給你們轉述。”


    南莞人民發出一陣勝利的歡呼,為詩人良策鼓舞。這時候琴人甄星宇不知為何,有點著急,快速地彈了一串音符:


    “doslare!”


    南莞人民見琴人彈琴了,讓詩人良策翻譯。詩人良策沒有注意聽,擺了擺手,對琴人說:


    “太快了,沒聽懂,沒聽懂!”


    琴人於是放慢了速度:


    “do,so,re!”


    南莞人民這時候也聽清楚了,可是不知道什麽意思。


    詩人良策聽清楚了也聽懂了,麵向南莞人民,說道:


    “他說的是,我雖然不會講南莞話,但是我能聽的懂南海……”


    詩人良策這才明白,這句話是對自己講的,尷尬地笑了笑撓著頭說道:


    “哈哈,各位鄉親,琴人說他聽的懂南海話,你們有話可以直接對他講就是了!”


    南莞人民哄的一下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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