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璽任由淚水滴落,死咬著唇木頭一般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到最後全身冰冷、毫無知覺時,他才恍然回神,臉頰上的蓮花胎記宛如失了顏色,蒼白無比。


    他慌亂無措擦幹眼淚,使自己暖熱了些,然後小心仿佛怕吵醒她似的鑽進被子裏,輕輕擁住她,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師父、師父、師父。


    我回來了,你看看我啊師父。


    那冰冷的溫度卻像冰錐刺醒了他自欺欺人的夢。


    封璽如同被燙到地縮回手,眼淚又不受控製湧出來,隱忍抽泣,有什麽自她手心裏滑落。


    涼涼的,封璽手指顫抖著拿起來,是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石。


    一麵刻著‘璽’,一麵刻著‘安’。


    這是小孩生辰時的送禮習慣,意味著‘歲歲平安’的祝福。


    可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啊,封璽鼻子一酸。


    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的生日,師父卻為他刻了這樣的東西,封璽緊緊摟住懷中早已冰冷。再也不能睜眼朝他淺淺一笑的人,死咬著唇也再不能抑製喉嚨裏的狼狽哭聲。


    騙子。


    騙子!


    說什麽痛苦遲早會過去,說什麽世間很美好,沒有你的地方,再好也是煉獄!


    ……


    強忍著體內的暴戾魔氣,封璽最終麵無表情看著她被封入了冰棺,連同著他那顆鮮活的心,也一同冰封。


    而後日日飲酒,酒壺、酒杯、血紅色的酒液,在房間裏散落一地,一片頹廢狼藉,光怪陸離。


    楚江暝再來看他時,就隻見一個眼神迷醉、神情冷漠、笑容嘲諷的人,懶懶倚坐在床邊,提著酒壺,眼神飄向不知道哪裏的遠處。


    這和當初被那女人趕走時的哀傷不同。


    是真真正正的了無生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隻能這樣日日麻醉自己,猶如夢中。


    楚江暝難言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才道:“阿璽,難道她忍心看你這樣?”


    聞言,封璽懶洋洋轉過頭來,涼涼的眼神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沒有,聲音也是懶懶的,好似在呢喃:“她不忍心?她對我何曾有過不忍心?”


    師父不愛他,師父對他,自始至終都像是對可憐的乞丐,沒有愛,那不是愛,那是可憐,是同情,唯獨不是愛。


    封璽鼻酸,借著酒壺的掩蓋,壓下了滾燙的眼淚。


    楚江暝這回是徹底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了,他站在門口靜靜看了他片刻,最終無奈,俯身替他簡單收拾了下這淩亂的房間。


    在看到書桌下散落的紙團後,楚江暝挑眉,走過去,然後便看到淩亂桌麵上一張背過來的白紙。


    從透過來的墨印來看,那被遮蓋的一麵是寫了不少字的。


    “這是你寫的?”他提起來,問道。


    “什麽。”封璽看也不看他,漫不經心接道。


    “我說這個。”楚江暝沒有看,而是將那張紙隨手折成一個紙鳶,手輕抬,紙鳶便朝封璽飛去。


    封璽不耐煩拍開紙鳶,默了默,厭惡道:“你走吧,別來煩我了。”


    楚江暝無可奈何,隻好聳聳肩,丟下一句行行行,就甩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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