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能動彈的都起來……”


    剛放下耳機,想要舒緩一下久坐僵硬的肩膀和脖子,突然聽到外麵雜亂的一陣陣腳步聲。


    我好奇地走了出去,見很多還沒有恢複的傷病,身上纏著繃帶,卻又再次抗上了槍。


    “他們是要去哪兒?”我拉住一名護士問道。


    “去前線。”說完,她又快步跑去幫助新送來的傷兵進行包紮。


    我方現在在方城、泌陽以東及上蔡、汝南一帶,伏擊向堰城、舞陽北進的日軍。


    而日軍決定快速出擊,攻占確山、邢店、高邑、泌陽一線,推進至駐馬店、汝南、沙河店、龍王廟一線。


    而我們現在的位置就在舞陽以南,剛剛上麵下達的命令,我軍對日軍分路北進的左翼發起攻擊。


    而另一軍,則是對分路向上蔡進攻的日軍右翼發動攻擊。


    現在的這些傷病,隻要有手有腳,能活動的,都應該是要送到第一線去的。


    那麽上麵的決心,應該是誓要將日軍攔截在此了。


    我趕緊回到電台旁,如果戰事即發,那麽日軍應該有新的指令會發出的。


    我們已經破獲的他們的電報,現在隻要靜守在電台旁,就能得到他們新的指令了。


    整整二十四小時過去了,從二十九號到三十號,我們沒有監聽到日軍有任何的動向。


    收到的情報,也不過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


    緊繃著的神經讓大家有些疲累,但是我的直覺告訴自己,日軍的情報一定會有的。


    堅守在電台前,困了的時候,咖啡一杯一杯沒有斷過。


    ‘嘀嘀……嘀嘀嘀……’耳邊響起日軍熟悉的發報聲,我扭大了聲音。


    終於在三十一號的淩晨,我收到了日軍新的指令。


    “小胡,快送軍部去。”匆匆在紙上寫下最後一個字,我合上文件夾遞給了傳送文件的小胡。


    呼出一口濁氣,緊張了一天多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日軍變更部署,將中央師團一部向左右兩翼迂回。


    其一部由遂平經上蔡向右旋回,企圖與汝南北進的右路師團南北夾擊我右路軍。


    中央師團主力,則由遂平分兩路經西平向舞陽方麵迂回。


    左路師團主力也向舞陽推進,企圖南北夾擊我軍。


    得到日軍的最新指揮情報後,我方右路軍和我軍在日軍完成合圍之前,分別向葉縣、郾城及沙河以北地區轉移,使日軍的進攻撲空。


    與此同時,我方另一集團軍從泌陽、唐河及其以北地區向舞陽日軍後方攻擊,切斷其後方聯絡線。


    “真痛快!”趙正南回到軍部後,抖了抖身上的大衣,又把頭上的鋼盔摘下來丟給了我。


    “這次多虧了你們的情報,要不然,就給小日本子合圍起來打了!”他脫掉長靴,將自己倒在了床上。


    “起來,起來。身上髒兮兮的,趕緊洗把臉,把衣服換了。”我笑著把他拉了起來。


    他一把摟過我的腰,“小蓉,我累了,不想動。”


    推開他的肩膀,我擰了一把熱毛巾遞給他,“擦擦。”


    趙正南接過毛巾,胡亂在臉上擦了擦,然後將毛巾遞給了我。


    我看了一眼,雪白的毛巾上,汙黑一片,也不知道他已經幾天沒有過洗臉了。


    “知道你們要回來的消息,爐子上給你熱了點兒飯菜,我這就去端,你吃完後再睡。”


    看著靠在床邊準備閉眼的趙正南,我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然後就去廚房端飯菜。


    回來的時候,看見趙正南還是歪著身子睡在了床邊上。


    淩亂的發絲搭在額前,鼻子裏發出輕微的鼾聲。


    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給他蓋上了被子,又把飯菜端了回去。


    他也應該是幾天都沒有闔眼,累極了吧。


    將屋子裏的火撥熱了一些,重新打了盆熱水,擰了帕子給他細細地擦著。


    這臉上,這身上,黑的不成樣子。


    知道的,是上了前線跟日本人打了仗。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山西挖煤剛剛回來的呢。


    睡醒以後,趙正南就嚷嚷著餓了,吵著要吃東西。


    幸虧我還給他留了不少好吃的,不然他還以為我刻薄了他呢。


    “小蓉,要不,你再給我下碗麵條去?”他喝完碗裏的最後一口麵湯,腆著臉把碗又塞給了我。


    “你這都幾頓沒吃東西了?還吃?也不怕撐著了?”看著他打了個飽嗝後,還夾了一口鹵牛肉進嘴裏。


    我不由看了看他的肚子,有些擔心起來。


    “幾頓?我都兩天多,快三天沒有吃上一頓了。”他微瞪了我一眼,“快去,再下碗麵條去。”


    “對了,再拿幾瓣兒蒜來。”


    聽到他最後一句,我真想剖開他的肚子看看,裏麵還能裝多少東西。


    “吃,吃,怎麽就跟那餓死鬼投了胎似的!撐死你算了!”


    雖然嘴上說著,可我還是又去廚房下了小半鍋的麵條,給他盛了滿滿的一碗。


    又拿了一頭蒜,坐在桌邊給他撥開。


    “還是有媳婦的感覺好啊!”吃飽喝足,趙正南舒服地倒在了床邊。


    我收拾好碗筷,看他還躺在那兒不動。“吃撐著了?”


    “有點兒!”他微皺著眉,回答的倒是老實,都吃到不動喚了。


    拎著暖水瓶進來,“趕緊起來動動,不然一會兒該積食了。”


    他看了我一眼,還是沒有動。


    “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再好好洗洗。”


    “你自己聞聞,這都什麽味兒了?能睡得著嗎你?”


    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這衣服估計都有小半個月沒有換了。


    估計他這小半個月,就沒有機會洗過澡。


    想到這兒,我就覺得他剛剛躺過的那床單和被子也應該換換了。


    趙正南笑著抬起袖子聞了聞,“我覺得沒什麽味兒啊?你告訴我,什麽味兒?”


    說著,他起身,從身後抱住了我。


    “起開,幸虧現在是冬天,要是夏天,我估計你身上都該長虱子了!”


    他自己不動手,我就主動解開了他衣服上的扣子。


    趙正南挑眉看著我,唇邊掛著一絲笑意,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道:“你想我了沒有?”


    說著,還在我腰上輕擰了一把。


    那曖昧的語氣和輕挑的動作讓我羞得耳根都紅了,“老不正經的,趕緊洗洗,把衣服換下來。”


    “說,想我沒有?”他不依不饒地拉著我,將我抱緊懷裏。


    我微抬眼看著他,飛快地輕點了頭,又忙推開他,將暖水瓶裏的水倒了出來。


    “過來,我給你擦擦背。”


    他依言脫掉了上衣,拖了把凳子坐在臉盆架邊上。


    我擰了一把熱毛巾,輕敷在他的後背上,趙正南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使點兒勁兒,左邊,再左邊點兒,對,就這兒,使勁兒。”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該,最好再長幾隻虱子,咬死你才好!”


    “你個狠心的婆娘,看老子一會兒怎麽收拾你!”他回過頭來笑罵著,卻又忍不住自己撓了起來。


    小半個月沒有洗澡,這一洗,就洗了整整兩大盆的‘泥水’出來。


    我無奈地看了一眼丟在椅子上的那堆衣服,這明天指不定還要洗出幾盆的‘黑水’出來呢。


    洗完澡後,趙正南一身清爽,“來,給我刮刮胡子。”


    用香皂打好了泡沫,他就這麽大大咧咧的坐下,將剃刀遞給了我。


    “嘿,蹬鼻子上臉了?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啊?”


    我嘴上說著,還是搭好了毛巾,從他手裏接過了剃刀,小心地給他刮著臉上青色的胡茬。


    他閉著眼睛,由我輕柔地給他修麵,看到他眼角的痕跡和鬢邊短短的白發。


    突然感覺,這麽幾十年過得實在太快了。


    小六子回來後,趙正南讓他領了一個團,跟著他並肩作戰。


    聽小六子說,趙正南一旦跟日本人打起來,是不管不顧的。


    打到激烈的時候,往往就是鋼盔往腦袋上這麽一扣,提了槍就帶著人往前衝。


    聽到那些事情的時候,我都是心驚肉跳的,就跟在現場看到他那股要拚命的模樣一樣。


    那雙帶著粗皮毛刺的手,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可是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害怕,看著他的手,我甚至覺得異常的安心。


    是他不要命的殺敵,才能讓日本人對他所領的部隊聞風喪膽,不敢輕易來犯。


    我跟在他的身後,才能不受到一絲的傷害。


    刮完臉後,我收好剃刀,拿了毛巾給他擦臉,這才是整個人恢複了精神。


    “小蓉……”他膩著嗓子,又纏了上來。


    “怎麽了?”我冷聲將他微推開。


    他卻不讓我掙開,又加了一分的力氣,“想沒想我?”


    “沒有!”想也沒想,我回答的異常幹脆。


    這家夥,填飽肚子洗完澡,就開始想那些有的沒的。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好好休息,誰知道什麽時候再上戰場呢?


    那去了前線,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留神,子彈可沒有長眼睛,三五天不能休息也是常有的事情。


    “真沒想我?”他扶著我的肩膀,讓我麵向他。“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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