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存實力,守軍在作出最大努力抵抗後向南翼轉移,大場失守。


    大場丟失,全線撼動,中央軍部隊撤退到蘇州河南岸。


    左翼軍也奉命轉移,僅留一個營的兵力,數百人堅守蘇州河以北地區。


    而這區區幾百官兵,卻依舊英勇地與前來進攻的日軍展開戰鬥。


    周旋整整三個晝夜,斃敵百餘名,而所堅守的四行倉庫陣地始終巋然不動。


    最後在租界各國的請求之下,這隻孤軍才連夜奉命退回公租界中得以幸存。


    蘇州河北岸的日軍六個師團於十月三十一號強渡蘇州河後,迅速向兩路登陸日軍靠攏。


    淞滬地區七十萬大軍頓陷危險境地,再不撤退將成甕中之鱉,被日軍一網打盡。


    此時的南京統帥部和淞滬戰場各個高級指揮部已經方寸大亂,是撤是守,莫衷一是。


    趙正南緊急傳來消息,不日將派人準備把我們轉移出上海。


    早在戰事之初,我便聽從了陸鳴川的建議,將所有的不動產及不方便攜帶的物品都變賣出去,換成金條,存入外國銀行中。


    他說,現在是戰時,那些紙鈔和銀元的價格隨時會隨著通貨膨脹而變得一文不值,隻有黃金才能保值。


    而國內的銀行,大都不是那麽可靠。一旦日本人打過來,那些銀行還能不能保住,這都還兩說。


    我雖然不怎麽明白,但是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會害我的。


    而此刻我才感覺到,他的建議,讓人不得對他的先見之明感到歎服。


    我知道了他們這次聯合上海的各大商會,想利用沉船阻塞黃浦江南市到浦東段。


    隻有堵了江口,日軍的軍艦才能被阻擋住,不能順利地沿江而上,將整個華中都拱手讓給日本人。


    趙正南的意思,是想讓我們立刻撤離上海。


    所以在趙正南給我送來消息的時候,我也派人告訴了他,希望他也準備一番,與我們一同離開上海。


    可是陸鳴川給我的答複,卻是說他不想離開。


    我前前後後一共勸說了他四次,可是他給我的答複,竟然都是未改一字。


    “夫人。”香妞收拾完了行李,突然跪在了我的身前。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有什麽話起來說。”


    我用力想攙扶她起身,可是她卻倔強地硬挺著跪在了我的麵前。


    我看著她,終還是坐了下來,“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夫人,我想留在上海。”說完,她便低下了頭,不敢再抬頭看我一眼。


    “你想去陸爺那兒?”這丫頭的心思,我懂。


    要是擱在以前倒也罷了,可是這是生死存亡之際,她要是選擇留在上海……


    “是。夫人,我想跟著陸爺。”香妞鼓起了勇氣,抬起頭,堅定地說著。


    “夫人,也許你會笑話我,笑我不自量力,笑我癡心妄想。”


    “可是,我還是想為自己選這麽一回。我想留在上海。”


    “這麽多年來,香妞伺候您,沒有求過您什麽。”


    “現在,我隻想求您這一件事,求您答應。”不等我答複,她便硬生生地給我磕起了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拳頭,將她扶了起來,“傻丫頭,你可想好了?”


    香妞重重地點了點頭,“夫人,我想好了。”


    “我不求什麽,就隻想在陸爺身邊,伺候他,當個丫頭,這就夠了。”


    我將緊擁住香妞的肩膀,“好,我答應你。”


    從收拾好的細軟中,我挑出了一些東西,用軟布包好,交給了香妞。


    “你伺候我這麽多年,也耽誤了你大好的年華。如今一別,不知再見何時了。”


    “這些東西,你貼身收好,就當我留給你的念想吧。”


    她顫抖著接下,當著我的麵,放入了貼身的衣袋裏。


    給我磕了三個響頭,挽起了包袱,含淚跑出了我的房間。


    我忙喊了小六子,派人護送香妞到陸鳴川那裏去。讓他給陸鳴川帶去了口信,請他代我好好照顧香妞。


    “媽媽,香姨去哪兒啊?她怎麽哭了?”


    不明所以的趙歡抱著她的洋娃娃走了進來,看見我頹坐在床邊,不由好奇問道。


    我抬頭看她,微笑了笑,“香姨要去陸伯伯那裏,以後就不和我們在一起了。”


    “為什麽香姨要去陸伯伯那裏?她不跟我們離開上海嗎?”


    “不了,她會留在這裏。”我站起身來,環視了一周,見沒有什麽落下的,“走,我們也該出發了。”


    趙歡乖巧地牽著我的手,跟著我下樓。


    在樓下她見到趙睿後,立馬鬆開了我,撲到了趙睿身上,“哥哥,我想你了。你聽媽媽的話,讓媽媽不要把你關起來了好嗎?”


    趙睿堪堪接住趙歡,有尷尬地看了我一眼,對趙歡默默點了點頭。


    剛剛離開上海,便得知消息,前方的將士聽到日軍登陸消息後人心惶惶。


    有的部隊已經出現混亂,大有控製不住之趨勢,再不撤退,這七十萬人就隻有白白等死了。


    於是蔣不再堅持,在十一月八號晚下令進行全麵撤退,所有部隊撤出上海戰鬥。


    由於命令過於倉促,導致指揮失控,大撤退演變成全麵大潰退。


    各部隊完全沒有章法,陷入極度紊亂。


    日軍用飛機在天上轟炸掃射,地麵部隊窮追不舍,勢如破竹攻占上海各鎮。


    十一月十一日,上海市長發表告市民書,沉痛宣告遠東第一大都市——上海淪陷。


    十三日,國府發表自上海撤退之聲明:‘各地戰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在前線以血肉之軀,築成壕塹,有死無退,陣地化為灰燼,軍心仍堅如鐵石,陷陣之勇,死事之烈,實足以昭示民族獨立之精神,奠定中華複興之基礎。’


    曆經三個月的血雨腥風之後,淞滬會戰最終拉下了帷幕。


    參戰官兵死傷近三十餘萬人,其狀之慘烈無法用言語表述。


    南京淪陷。


    五萬餘日軍進入南京,由此開始了連續六個星期,對三十多萬戰俘平民震驚世界的南京大屠殺。


    十六日,國府國防最高會議向全國發出遷都重慶的通告。


    二十日,國民政府宣布‘國民政府茲為適應戰況,統籌全局,長期抗戰起見,本日移駐重慶。’


    “媽媽,南京是什麽樣子的?”這幾日,聽得最多的一個地方,便是南京。


    趙歡在我懷中問我,南京是什麽樣子的時候,我眼中噙著淚,手裏的報紙已經被我捏得麵目全非。


    “南京啊,南京有夫子廟,有秦淮河,還有玄武湖、莫愁湖……”


    我盡力維持著聲線的平和,讓自己的腦中不要去回想報紙上的那些像片。


    “那時候爸爸和媽媽就住在莫愁湖邊……”


    “是不是叫九號公館?我知道,我知道,爸爸說過九號公館!”


    “你好吵,能不能安靜一會兒?”趙睿從我手中抽出了報紙。


    他抬眼僅看了個標題,便迅速將報紙一折,塞到了趙歡不太注意的地方。


    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到趙正南了,僅從他發回的命令當中得知,他目前還算是安全的。


    帶著孩子們,我們由小六子和衛隊護送,迅速往西部安全的地方撤離。


    和我們一樣,往西麵走的人有很多。


    有權有勢的,可以坐飛機、輪船、汽車等舉家逃離。


    而沒錢的,都是挽著大包小包,推著臨時做出來的簡易板車或者一個扁擔兩個籮筐裝滿了東西的挑著。


    由於我們的人和東西比較多,所以趙正南給我們安排的是輪船。


    沿著長江而上,到了武漢的時候,我們才停了下來。


    “夫人,前麵就到了武漢,師座說讓我們在武漢下船,等他過來。”小六子已經安排好了衛隊的弟兄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船。我聽到消息後,也和楊嫂一起收拾起了東西。


    這些天的旅程讓我覺得特別的累,覺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外出都要辛苦。


    趙正南安排好了上海的事情以後,被命令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人一起撤離。


    毓薏的部下在淞滬之戰中犧牲很大,以他對日本人的仇恨,本是想留下的,但是趙正南卻沒有同意。


    原因很簡單,上麵都已經不支持抵抗下去了,他即便是有天大的能耐,又能如何呢?


    在趙正南以保存實力,以待時機的勸服下,他終還是和趙正南一起到了武漢。


    也許是在觀望,也許是在猶豫,現在從南京撤離的機構,現在大都在武漢滯留了下來。


    在我們到達武漢的一個星期後,我終於見到了幾個月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趙正南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在我的臉側低聲耳語道:“小蓉,我好想你。”


    我見趙歡輕笑著捂住嘴巴,一下覺得老臉發熱,“孩子們看著呢。”


    說完,我微掙紮了下,可是他卻將我摟地更緊。


    趙睿壓抑著激動的情緒,恭敬地喊了一聲:“爸爸。”


    趙正南這才放開我,走到趙睿的跟前,摸了摸他的頭發,鼓勵道:“這次表現不錯,以後爸爸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保護好媽媽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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