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鳴川也看出了我的顧慮,不顧我的尷尬,硬是將那毛毯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現在你要是病了,那孩子誰來照顧?我可沒辦法給你找醫生弄藥去。”


    我知道他是為了緩解的我心中的顧慮,才這麽說的。


    我心下存著感激,對他點頭笑了笑,再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了。


    擁住身上的毛毯,船艙裏靜默隻剩船槳和水聲。


    “什麽人?馬上下停下來!不然就開槍了!”刺眼的燈光突然投射過來,外麵傳來日本兵和喝叫聲。


    我下意識去看陸鳴川,“陸先生!”


    他緊握著拳頭,似乎在想著對策。


    我讓香妞緊捂住趙睿的嘴巴,自己也將懷裏的趙歡捂住。


    這時候孩子們一旦受到驚嚇,指不定會叫出聲來,我不敢冒險。


    “你們兩個,不管什麽情況,一句話都不能說,聽到沒有?”


    看到他們兩個孩子鄭重點頭,我這才稍鬆了口氣。


    趙歡眼裏噙著淚水,在我懷中嚇得瑟瑟發抖,我拍著她的後背,“不怕,媽媽在,不怕啊!”


    “長官,我們是和川株式會社的人,因前方交戰,所以要護送夫人離開上海,請多多關照。”


    陸鳴川突然開口,讓我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冒充日本人。


    “他們過來檢查怎麽辦?”我低聲在他耳邊問著,日軍的船似乎正在向我們靠近了。


    看了看船艙裏的人,我不知道到時候和日本兵正麵接觸的時候,他們會不會相信。


    “靠過來,接受檢查!”


    因為他們的船是深水位的,而我們的船卻是比較小,所以在他們靠近了一些後,便停了下來,等待我們的船靠過去。


    “怎麽辦?”看著日軍船上的探照燈這麽明晃晃地照過來,我越發緊張了。


    不知道上麵有多少槍正對著我們,如果有什麽意外,估計船上的人,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夫人,相信我!”他突然緊握住我的手,神色凜然地看著我。


    我怔怔地望著他,甚至忘記了抽出他握住我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相信陸先生。”


    待兩船靠近後,我和他走出船艙,日軍要求我們上船去。他們也派了人下來到船艙進行檢查。


    我將趙歡交給小六子,再看了看船艙裏麵已經換上便衣的護衛兵們。


    對他們點點頭,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放心吧,虎子會應付的。”陸鳴川沒有再給我時間,上麵又開始催促了。


    “報告中隊長,他們說是和川株式會社的人,現在想要離開上海。”一個日本士兵正向他們的長官匯報著,而我在登上甲板後,看到全副武裝著的日本士兵,渾身抖得更加厲害了。


    “夫人是不是冷了?”陸鳴川將我身上的毛毯攏緊了一些。


    “謝謝您,我沒關係!”我配合著他的話,儼然將自己當成了日本商人的太太。


    那名日本軍官緊盯著我,然後又看了看陸鳴川。


    他將我們兩人上下打量了個透徹,似乎想從我們身上找出撒謊的破綻來。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出現的?不知道各路已經封鎖了嗎?”


    “而且,我們也提供了場所來保護日本人,為什麽你們要到這裏來?”他眯著眼睛,厲聲嗬斥著我們。


    陸鳴川這時候從口袋裏拿出了證件遞給那名軍官,“長官,因為夫人需要進行治療,而上海這邊卻受到戰火波及,藥物已經中斷了。”


    我對陸鳴川的話,有著那麽片刻的茫然,但是卻依舊配合著他。


    這江麵上的氣溫本就比較低,而且現在的場合讓我緊張地微微發抖著。


    蒼白的麵色加上虛弱地顫抖,我倚靠在陸鳴川的胳膊上,令人看起來真有了那麽幾分的病態。


    “哦?這位夫人需要什麽藥物?還有,你們為什麽穿著中國人的衣服?”他看過了陸鳴川遞過去的那本證件後,對我們的身份依舊不太相信。懷疑的目光,似乎想在我們的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報告中隊長,船艙裏麵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還有十幾個男人。他們的身上沒有武器。”這時,下麵的人傳來報告的消息。而麵前的日本軍官聽到消息後,似乎也放鬆了對我們的警惕。


    “因為需要防備中國人對我們的傷害,所以他們的衣服會比較方便。”


    陸鳴川說完這句話後,接過了那日本軍官遞來的證件。


    隨後,他示意士兵帶我們返回小船上。


    “夫人手上的玉鐲很漂亮。”在我即將下船的刹那,那名日本軍官突然開口。


    我嚇得僵在了原地,緩緩回頭,對他微微笑道:“謝謝閣下的讚賞。”


    他挑唇一笑,對我點了點頭,“願夫人早日康複!”


    我轉身對他行了個躬身禮,“也請閣下多多保重。”說完,我已經是一身的冷汗了。


    僵硬著步伐,由陸鳴川扶著我走回船艙,我半晌沒有能回過神來。


    就這麽從日本人的眼皮子地下逃過來了!


    陸鳴川從下船的時候就緊擁著我,而我這時候回過神來才發現他的手還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尷尬地略移開身子,“謝謝陸先生。”


    要不是他的機警,我們這群人,是壓根不能從日本人的手中逃脫的。


    現在的我,真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接過小六子懷裏已經熟睡的趙歡,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放鬆下來,這才覺得,渾身疲累不已。


    天亮的時候,船終於靠岸了。


    我們這一行人,也終於順利地離開了上海。


    陸鳴川派人找來了馬車,“夫人請先上車,後麵的人到時候會跟我們匯合的。”


    在船上的經曆以後,陸鳴川這才發覺,身邊的人,還是多了一些。


    正因為將武器全部都藏在了船艙下麵,沒有被發覺到,這才躲過一劫。


    但是這麽一行人,畢竟目標還是太大了。我們現在隻能選擇再次將人馬分開。


    陸鳴川帶著虎子,我帶著兩個孩子,還有香妞和小六子。


    就這麽著,一輛板車拖著換上了土布棉襖的我們。


    在鄉下躲避的日子,比起在上海來說,心中也寬渡不了多少。


    要不是逐漸匯合過來的人手,這附近的亂民都能把我們給活吃了去。


    不過總算是不用擔心日本人了,比整日在上海的時候提心吊膽,還是好了一些。


    因為剛過來的那天,陸鳴川為了保護我和趙歡,胳膊上被前來打劫的暴民用鋤頭傷到了。


    而這裏又沒有人可以去照顧,我也不方便親自前去。所以隻得讓香妞每日裏替我前去,幫陸鳴川換胳膊上的藥。


    “夫人,雞湯已經燉了半天了,是現在給陸爺端過去嗎?”


    不知道怎麽的,香妞這幾天似乎並不需要我再另行吩咐,每日裏對陸鳴川的照顧是格外細心,這也讓我對陸鳴川的虧欠感少了幾分。


    “現在就先端過去吧,記得把上麵的油沫子撇了。”我看著趙睿和趙歡兩人在院中追趕著散養的幾隻雞,那是讓小六子在附近的農家裏高價買來的,想要留著給陸鳴川補補身子。


    “知道了夫人。”香妞甜甜地笑著,應了我後,擦擦手上的水漬,一路快走著往廚房過去。


    “……喲,你還以為這裏是當初遞了局票的場子啊?”


    “也不看看你現在究竟磨成了什麽樣子了,還當著您是尚仁裏的名花兒呢?”


    “半老的徐娘了,要不是主家看你還能做上一手好菜,能讓你來上工?”


    “對不住,對不住,剛剛是我濕了手,沒有拿住,不能怪楊嫂子的。”


    “你是個什麽東西?她犯的錯她自己不會說話?”


    我站在近廚的走廊這裏,聽著隱約的一陣叫罵聲,腳下加快了步子。


    “這都是怎麽回事兒?”


    “夫人。”幾人同時看到了我,立馬轉了過來,躬身對我行禮。


    “大老遠的就聽著你們在這兒嚷嚷上了,說說,到底怎麽了?”


    我坐在了廚房管事嫂子搬來的凳子上,看著這院裏的三人。


    因為過來的人比較多,所以特意請了附近比較能幹一些的農婦過來,幫著過來生火造飯什麽的。


    而這宅子原來的管事嫂子也留了下來,這些人都是她幫著邀來幹活的。


    我先問了那管事的嫂子。她對我說是因為這叫楊嫂子的女人剛剛在廚房的時候,把滿滿一罐的菜油壇子摔在了地上,所以正準備責罰她。而另一個叫小梅的女孩,卻在一旁攔著替她求情。


    事情很簡單,不過是一罐菜油而已。但是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這些東西就顯得格外精貴了一些。


    管事的嫂子指著那楊嫂子不停地罵著,甚至還翻出了她以前的事情念叨起來,這便讓那叫小梅的姑娘憤然起身回起了嘴。


    我本無意去管這些事情,但看了一眼那還跪在地上的楊嫂子,心下卻有不忍,隻好對管事的嫂子說,“算了,她定也不是故意的,再買一罐來就是了。”


    “馬上就要中午了,你們還是抓緊時間做飯吧,免得一會兒該誤了飯點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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