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切,都是他以為的。


    而日本人不僅占了奉天,連東北都一並霸占了,把他這個‘東北王’ 徹底趕出了東北。


    “祖宗,你別說了!以為這兒就沒有南京那邊安插過來的眼線嗎?”


    趙正南下了力氣,將我死死按在了沙發上,“我知道你生氣,我的氣憤不比你少!”


    “但是,你要看清楚形勢,不是你憤怒,這事兒就能解決的!你忘記了東陵的事情了嗎?”


    他提到這件事,我猛然停止了掙紮。


    是啊,那孫殿英給南京那邊送了不少的好處,連慈禧老佛爺口裏的珠子,都嵌到了蔣夫人的鞋子上!


    這件事兒,可不就是被這麽壓下去,到最後不了了之了嗎。


    我怎麽會看不清?我怎麽還會以為有所謂的愛國愛民?


    為了一己之私,可以棄民族大義於不顧。


    為了壓製所謂的‘內憂’,便可放著日本人這‘外患’而毫不抵抗!


    還能有什麽事情,是不能發生的呢?


    東北,蘊藏了豐厚的礦產資源,有肥沃廣袤的黑土地,有茂密的長白山林木,有三千萬父老鄉親。


    自大清發源以來,禁止了任何的開采,經過數百年的沉澱,東北,像是一座巨大的寶庫和糧倉。


    如此將東北拱手讓出,使得日本關東軍的野心極大地得到了滿足,這也讓他們主戰派的熱情空前膨脹了起來。


    隨即而來的,便是整個東三省的淪陷。


    僅僅隻用了四個月,東北的三千萬同胞便成為了亡國奴。


    這東北的一百三十多萬平方公裏,相當日本本土麵積的三倍多,全部落入了他們手中。


    趙正南告訴我,這也並不都是張少帥的錯。


    南京的那位蔣總,也是想利用日本的這把刀,來挫殺張少帥的東北軍而已。


    現在華北還未穩定,他是想把張少帥從東北連根拔起。想讓東北軍成為無本之木,成為不得不依附他的客軍。


    再往後麵怎麽走,那還不是由著他說了算?


    可是,東北怎麽辦?那三千萬同胞怎麽辦?


    九一八事變後,國內的反日情緒達到了頂點。


    各地的示威遊行就沒有中斷過,大家手舉旗幟、標語,高呼‘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強占東三省!’、‘立刻撤退占領東三省的海陸空軍!’、‘取消一切不平等條約!’、‘驅逐帝國主義在華的一切海陸空軍滾出中國!’


    上海商業界,也宣誓不買賣日貨。


    可就在這時,國府總司令部訓令軍事機關要員,不得參加反日團體。


    但空前的抗日高潮仍在繼續,南京那邊迫於民眾的壓力,第二次下野了。


    元旦剛過,東北那邊已全麵淪陷。


    日本人為了轉移國際上關注的視線,並壓迫南京國府屈服,在上海不斷尋釁挑起事端。


    緊張的氣氛使得上海的局勢也愈發緊張了起來。


    “最近趙睿和趙歡都不要上學去了,你也不能出門。全部都待在家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出去。”趙正南出門前,將公館裏的人都招集在了一起,“這幾天我不在家,小六子會負責公館這邊的安全,有什麽事情,你讓他派人來告訴我。”


    我給趙正南取了帽子帶上,並鄭重地記下了他所吩咐的話。


    “你也要小心。”送他出門時,我突然緊緊擁抱住了他,強烈不安的情緒讓我有些恍惚。


    “我知道了,你和孩子們好好在家待著。千萬不能出門,記住!”


    說完後,趙正南便快步上車去了軍部。


    我吩咐小六子將前後院的大門都鎖上,除非必要,任何人暫時都不能出去。這幾天通過趙正南的話中,我得知到的消息,上海已經進入全麵戒備狀態了。


    一陣風過,我打了個冷顫,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一些。


    就這麽提心吊膽地過了僅僅四天,二十八號晚上,我剛剛睡下,便聽到了巨大的槍炮聲響。


    “小六子……小六子……快讓所有人都起來!”我披上衣服,連忙去隔壁的房間將孩子們都穿了起來。


    小六子這幾天都住在了公館這邊,我呼喊聲還沒有停下來,他便已經讓警衛連的人做好了準備。


    “夫人,快上車。”他抱上了趙睿,護著我和趙歡趕緊上車。


    而警衛連的人也都高度警戒在我們四周,護送我們前往防空洞躲避。


    香妞則是跟在我的身後,手裏提著早就預備好的食物和水。


    一路炮火聲不斷,火光燒紅了半邊天。


    雖然聽起來離這裏稍微有一些距離,但是我知道,這不再是日本人小打小鬧的挑釁了,而是對上海的進攻。


    前有日本人攻占奉天的例子,所以我不得不謹慎行事,我要確保我的家人們都能夠安全躲避日本人的炮火。


    在離防空洞還有兩條街時,車便再開不過去了。


    擁擠的人潮,將馬路堵得舉步維艱。


    小六子組織警衛連的人手護衛在我的四周,我和香妞抱著孩子,躲避著四周的人群,向防空洞擁去。


    “走開,都讓開,讓開……”小六子和一名衛官在前麵開路,周圍的人一見是穿著軍服的,立馬都主動躲避開來。


    順利地進了防空洞後,小六子依舊警戒在我的四周,讓我們和周圍的人隔開了一段距離。


    趙歡雖然害怕,但是卻經不住困意襲來,趴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


    而趙睿在此時卻顯得格外精神,“媽媽,爸爸會過來嗎?”


    我已經疲憊不堪,這防空洞裏的氣息渾濁,讓我有些窒息。


    “爸爸要打仗,要保護我們。所以爸爸不能過來。”


    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心中的擔憂被他問出,更加忐忑不安了。


    “趙夫人……趙夫人……”我聽著好像有人在喊我,所以坐直了身子,循聲去看。


    “趙夫人,在這兒。”陸鳴川艱難地擠了過來,卻被小六子他們攔在了外圍。


    我示意小六子讓他過來,“陸先生怎麽也到這裏來了?”


    “日本人和十九路軍打起來了。閘北那邊已經亂成一片,現在都往這邊在跑。”


    他在我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淺青色的棉長褂上也沾染上了一些汙漬。


    “我先前得了消息,讓兄弟們都撤了出來。唉……”說著,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從前年我們一起合作換了日本人的那批軍資開始,日本人找了他不少麻煩。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那批貨物是他掉包的,但是日本人卻並不打算放過他。


    對他暗中使了不少絆子,據趙正南說,對他的暗殺也是從未停止過。


    “撤出來就好,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趙正南那邊的正規軍,應該能抵擋得住的。”說這話的時候,我連自己都不能確定。日本人是做好了準備的,而這邊卻是……


    我現在腦子裏特別亂,外麵炮火聲不斷,而防空洞裏麵的人也越來越多。


    護衛連的人背對著我們圍坐成一個圈,陸鳴川的人也都靠攏了過來。


    外麵拉響了放空警報,隨即便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地動,“是日軍的飛機轟炸了!”


    “我操他姥姥的,跟小日本拚了!”突然的一聲爆喝,我轉頭看去,是陸鳴川帶來的兄弟。


    他略皺眉,朝著他低喝到:“給我坐下!”


    雖有不甘,但是那人還是被周圍的兄弟強按著坐了下來。


    “最近他們一直對咱們挑釁,前天,日本人還向上海方麵提出,要求上海方麵公開對日本人道歉、懲凶、賠償,還要取締一切抗日活動。說二十四小時不見滿意答複,即采取自由行動。”


    “但是昨天下午,上海方麵答複,已經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但是昨天晚上……這答不答應,都是一樣的結果,他們想要開戰,找的就是借口罷了!”陸鳴川忿恨地一拳捶地。


    十多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了,我不知道外麵變成了什麽樣子。這裏是法租界,現在我惟願日本人的戰火不會波及到這裏來。


    陸鳴川派出去的人打探回來,說日本人還在陸續增加兵力。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裏咯噔一下。看來,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事情了。日本人對上海要實施全麵進攻嗎?那……法租界還安全嗎?


    “陸先生,現在咱們是繼續在這裏待下去,還是另想辦法?”我壓低了聲音去詢問陸鳴川。兩天多沒有好好休息了,大家都顯得疲累不堪。


    他本在愣神,聽了我的話後,抬眼看了看我,“再等等吧。外麵現在也不一定安全。”


    我點點頭,現在也不可能聯係得到趙正南,我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決定。聽聽陸鳴川的意見,也算是心中有些慰籍。


    “媽媽,我餓了。”趙歡在我懷裏不舒服地扭動著,兩天的時間,她都隻是吃著我讓香妞準備的一些點心,沒有吃過正餐。


    “香妞,還有什麽點心嗎?”我抱著她坐的時間有些長了,腿有些酸麻。幸好趙睿乖巧地沒有給我再添負擔。


    香妞看了看盒子裏,對我搖搖頭,“夫人,還有三塊桂花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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