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從不適地哼唧慢慢變為大哭,吵鬧的聲音讓我煩躁不已。


    “哇啊……哇啊……哇啊……”


    “閉嘴,你給我閉嘴!”我實在厭惡他的吵鬧,那種聲音簡直就是魔音穿耳。


    被我嗬斥後,他反而哭得更厲害了,漲紅的小臉都有些發紫。


    這樣的他讓我感到不安,我無措地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何氏聽到孩子似要斷氣般地哭聲後,飛跑了進來,立刻將孩子抱了起來,拉開了他的繈褓。


    終於,他緩過了氣來,逐漸被安撫下來。


    何氏將孩子遞給了奶娘,走到我的床前,用力給了我一巴掌。


    我捂住臉看著她。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他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你怎麽能這麽狠心?”何氏撕扯著我的頭發,將我的頭用力撞向牆壁。


    “你是要害死他嗎?他是承武唯一的骨肉,你是想讓他死嗎?”


    我任由她撕扯,沒有還手,沒有抵抗。


    似乎這樣,我的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何氏見我不還手,她捶打了一陣也就累了。


    她跌坐在了離我不遠的椅子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哭,明明被打的那個人是我啊!


    “趙玉蓉,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這麽狠心的人!”


    “他為你做了那麽多的事情,你但凡是有一點點心,都能夠體會得到!”


    “可是你卻置若罔聞,你就僅僅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麵,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


    “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他,你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時候他從天津回來,你在路上逃跑了,他急的不行。”


    “怕你在路上遇到什麽危險,立馬派了崔副官去找你。”


    “當時如果他不是押送軍資的話,肯定是要親自去找你的!”


    “看到崔副官發來的電報,說找到了你,他什麽都顧不上了。”


    “丟開了所有的事情,北上去找你。”


    “你知道嗎,承文兒本不是小姨的兒子,而是那個丫鬟的兒子!”


    “他們兄弟自小長在一處並沒有顯現出來,後來承文兒知道了身世後,多處找他的麻煩,在軍中也排擠打壓他。”


    “這些他都忍了下來!本來他將權利移交給承文兒的時候,手裏還留了一些底牌。”


    “可就是因為你!所以爹氣他為了個女人,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就將他最後保留的那一些東西都收了回去!”


    “你不願意嫁給他,怕擔了那做妾的名聲不好聽。”


    “他卻二話不說,說服了老爺子讓你成為趙家的‘三小姐’。”


    “冒著讓他兒子一出生就被人笑話,被人議論的名聲,讓你過足了當‘小姐’不當‘小妾’的麵子。”


    “為了讓你高興,讓你自由,他從帥府搬了出去。”


    “僅僅就帶了幾十個人護衛在公館那邊,每日裏還要來回公館和帥府。這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何氏的聲音悲戚而憤怒,讓她恨不得將我立刻撕成碎片。


    可是她卻又怕趙正南傷心之餘又加重病情,為了趙正南對她的不公,也為了我對趙正南的不公……


    聽說,他冷落我的那一個月,是因為北邊派來人對他進行暗殺。


    開始的時候,他是怕我也涉及到危險中,所以才逐漸疏遠了我,找到常月香來引開他們的視線。


    後來他在一次突襲中中了槍,他不想讓我知道後擔心,所以才沒有回公館住下。


    而他每天晚上都會回去看看我,隻不過那時候是我已經熟睡後的時間,他從沒有打擾過我。


    聽說,在督軍生辰的那天晚上,他聯合了常月香去跟馮次長談一筆合作。


    如果成功的話,那麽明年的軍費至少會解決了一半。


    而當天晚上常月香故意激怒了我,讓我被他推下台階後難產。而他在我進入手術室後,立刻到了常月香的家中,讓她中了六槍才死。


    聽說,我生產完在醫院裏,他三天三夜守在我的身邊沒有闔眼,傷勢又惡化了起來。


    而我腦部受創記不得事情,甚至抗拒任何人的接觸,讓他痛苦後悔不堪,尋遍了腦科的專家為我會診治療。


    聽說,我被從醫院帶走以後,他發了狂地到處找我,甚至驚動了他的父親和大哥。


    他們把他關了起來,但是卻因為他的絕食而最終得以妥協將他放出。


    他們收到了威脅信,說如果要換回我,需要拿出很多的軍火和大洋交出去。


    聽說,他為了換回我的消息,帶了人前去交易,雖然最後問出了我的下落,但他也為此身受重傷。


    他不顧身上的傷口,硬撐著去接我回家。沒有到醫院接受治療,而是在家陪著我,怕我一個人害怕。


    現在,他就躺在我的身邊,昏迷不醒,但口中依然叫著我的名字,小蓉,小蓉。


    何氏沒有再來醫院,而是把他從隔壁的病房挪到了我這邊。


    她說,以後安心給我帶著孩子,就把趙正南交給我了。


    我當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趙正南,有些不知所措。


    在聽聞了這麽多的真相後,我終於體會到了趙正拿那對我已深入骨的愛意。


    愧疚和自責的感覺,讓我顯得無所適從。


    我對何氏保證,從今以後,我會試著去愛他,試著去體諒他,以彌補我以前所做的那些傷害到他的事情。


    何氏笑著擦了眼淚,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深深看了趙正南一眼後抱著孩子走出了病房。


    趙正南和我恢複得都不錯。


    他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我在喂他喝著水。


    那一刻,他不可置信地連著眨了好多下眼睛,仿佛眼前出現了幻覺一般。


    那模樣一下就把我逗笑了,“怎麽了?傻啦?”


    “剛剛不是嚷嚷著要喝水嗎?現在你還喝不喝了?”


    我把杯子放在一邊的桌上,拿了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他。


    他本是睡著的,有時能吞咽下去,有時候卻溢在一邊,我還要拿了毛巾給他擦拭。


    我隻有一隻手能活動,另一隻手到現在還是沒有什麽力氣,所以僅是喂他喝水這項工作,就能把我折騰得夠嗆。


    他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了,嗓子因為好多天都沒有說話,開口的時候異常沙啞,“我在做夢嗎?”


    聽著他那如同破鑼般的嗓音,我皺了皺眉頭,“是,你在做夢,多夢一會兒吧!”


    這人,醒來竟然說出這麽一句來,真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誰料他還真的閉上了眼睛,嘟囔了一句:“果然是在做夢,我說她怎麽會對我這麽好呢!”


    我氣得將勺子丟回了杯中,那勺子輕微撞擊到杯壁的聲響又立時讓他睜開了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著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差點兒氣背過去,“我傷得很重嗎?怎麽都出現幻覺了?”


    我咬了牙,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趙正南,然後溫柔地將他的手放在唇邊,“正南……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嗎?”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又連忙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奸笑著,看了看他的手。先是輕輕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又重重咬了上去。


    “啊……”一聲慘叫回蕩在整個病房裏麵。


    他哀怨地看著我,“小蓉,你好恨得心呐。”


    我哭了起來,將他擁入懷中,放聲大哭。


    “正南,趙正南,你這個壞人!”


    “你為什麽要讓人家哭,你為什麽要做那麽多的傻事讓人家哭?”


    他被我的舉措弄的不知所以,愣愣地看著我,手輕拍在我的背上,“不哭了,不哭了!好,我是壞人,我是壞人。”


    “來,你要是覺得不解氣,就打我兩下吧。”


    “看看,都喘不過氣來了,不哭了啊。”他像是哄著孩子般,伸手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你,”我打了個淚嗝,“你本來……本來就是壞人。”我哭得太過,停下來的時候,就隻能不停地打嗝了。


    “看看你都多大了,都是孩子的母親了,還這麽愛哭鼻子,羞不羞啊?”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我躲開他的手,把他的胳膊放進了被子裏。


    走到浴室裏到了熱水自己先擦了一把臉,然後又擰了個毛巾,去給他擦剛剛被我糊在他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他無奈而寵溺地笑著,我從來都沒有看到他笑的這麽開心過。


    “小蓉,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謝謝你!”他握住我的手,摩挲著我的手背。


    聽了他的話,我想說什麽,卻最終無法開口,“好了,一會兒毛巾就涼了。”


    他笑著放開我的手,由著我給他擦臉。


    那笑容,真的和孩子一樣,滿足而純真。


    “餓了嗎?你昏睡這麽多天,都沒有吃過什麽東西了。一定餓了吧?”我單手將櫃子上的保溫桶提了過來,“雯姐讓人送過來的,還熱著呢。要不要喝點兒?我喂你。”


    趙正南看著我單手將保溫桶拎過來,心疼地喊著:“別忙活了,一會兒讓護士來吧。”


    我莞爾一笑,又拿了碗和勺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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