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風了……”


    趙流蘇從椅背上拿起了一條深色的毛織圍毯,走到了白發蒼蒼的老人身邊,輕輕為她披上。


    “太奶奶,進去吧,天涼了。”


    攏了攏肩上的圍毯,老人微笑著搖了搖頭。


    她用滿是褶皺,幾近枯萎的手,指了指那一片落霞,“什麽都變了,隻有它沒有變啊!”


    她麵上的表情恬淡,卻有著淺淺的笑容。似乎在想著什麽,又似乎回憶到了什麽……


    她順著老人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晚霞似錦,染紅了半邊天際。


    流蘇輕輕攬著太奶奶的肩膀,“那我就陪您再看一會兒吧。”


    泛著深金色的天邊,最後一線殘陽落入了地平線,老人靠在躺椅上也睡著了。


    “太奶奶?”


    流蘇怕老人家這麽睡著了容易著涼,輕輕喚了一聲。


    老人並沒有回應。


    流蘇心中頓時一驚:“太奶奶?太……”


    她顫抖著伸出手,放在老人的鼻下探了探。感覺到平緩的氣息滑過手指,她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太奶奶隻是睡著了。


    踮起腳尖輕輕地出門,流蘇將在病房外候著的哥哥叫了進來。將老人安置在了病床上,再仔細替她蓋好被子才悄悄出了病房。


    “太奶奶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醫生的結論……”流蘇眉頭輕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病房外的客廳裏,還候著的十多號人。


    這些人,大都是從國外趕回來的,因為病房裏的老人,才聚集在了一起。


    “快,快進來。”趙織錦從外麵回來,她剛一進門,便招呼著身後的服務員將保溫飯盒裏的飯菜都擺到外間的桌上。


    “這外頭可真冷!”她籠著手嗬了口氣兒,邊搓著手邊說道:“屋裏的暖氣開了麽,怎麽沒半點兒暖和的感覺?”


    織錦那一頭栗色波浪的長卷發,因為被外麵冷風吹,顯得有些淩亂,幾絲碎發落在了額前。


    “噓,你小聲一點,太奶奶剛剛才睡著。”流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織錦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踮著腳走到老人的病房門口,瞧瞧往裏麵看了一眼,“大家都趁熱吃點兒吧,這麽扛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見沒人吱聲,織錦尷尬地笑了笑。


    “還是多多少少填補一口吧,趁熱乎勁兒的。來來來,趕緊的……”她招呼著大家先吃點東西,然後再想辦法商量商量,明天怎麽和醫生們擬議出一個治療方案出來。


    總的來說,大家的意見還是保守治療,畢竟老人家已經這麽大年歲了,身子骨也經不得什麽折騰了。


    沉悶地氣氛下,眾人隻好簡單地扒拉了幾口飯。


    趙無逸默了半天,終於還是先開了口:“我說,各位倒是吱應一聲兒啊。這都三天了,到底什麽時候才有個結果?”


    大家誰也都不敢先說話,氣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


    我叫趙流蘇,太奶奶最後的日子,都是我陪伴在她的身邊。


    這個故事,是我根據她生平的手劄整理出來的,這是她一生的故事。


    她叫趙玉蓉,但是她還有一個名字——愛新覺羅·玉蓉。


    她,是大清朝最後的格格。


    幾經風雨,她從滿清的宗室格格,到民國的將軍夫人……


    她的一生,充滿了奇幻的色彩。


    而故事裏的他,則是位意氣風發的將軍。


    他對她說:愛上你,我不後悔!


    在那個亂世之中,一切都充滿了變數。


    有觥籌交錯的奢華,也有槍林彈雨血腥。


    她說:我以為,這便是地獄了。可是到最後我才知道,那是他為我打造的天堂啊!


    她是幸福的,因為她走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夕陽西下的時候,她再也不用心中有所愧疚了。


    她在安詳中沉沉睡去,在盛世太平中安心離開。


    當她用那顫微微的手,將畢生所書的手劄交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在她的心中,再沒有什麽值得牽掛的了。


    所有的記憶,已經不用再靠著這些泛黃的紙張去回憶了。這些,全部都保存在了她的心裏。


    那厚厚的手劄,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故事。我小心地翻開這些塵封已久的記憶的時候,心,也隨之到了那遙遠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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