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翠翠?”


    蘇翠翠:“……”


    他是蘇問!


    都怪家裏的老頭,把他當女孩子養就算了,還取這麽土的名字。


    他把課本搶過去,啪的一聲合上了,然後在作業本上寫了一行字,推到她那邊。


    “那個黃毛為什麽追你?”


    那個黃毛少年是校霸,家裏很有背景,平常很為非作歹,在一中,小黃毛和宇文聽一樣有名。


    宇文聽皺皺眉,十幾歲的少女已經出落得很漂亮,紮著馬尾,落落大方,她說:“別人說他喜歡我。”


    那人經常來堵她,她嫌麻煩,幹脆避著了。


    蘇翠翠把作業本拿過去,寫完推給她,字跡大氣,遒勁有力,就一個字:“哼。”


    她看完笑了。


    四月芳菲,教室外的香樟花絮被風吹進窗子裏,飛落在了課桌上。


    “聽聽。”


    “聽聽。”


    “聽聽。”


    熟悉的聲音在叫她,一聲,又一聲,急促又焦急。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昏黃的燈光照進瞳孔裏,映出了一張輪廓漂亮的倒影。


    是蘇問啊。


    不是蘇翠翠在叫她,蘇翠翠不會說話。


    蘇問蹲在她病床前,神色慌亂又急切:“清醒了嗎?”


    不太清醒,還像在夢裏。


    她眨眨眼,沒有說話。


    蘇問往前湊,靠近她的目光:“聽聽,看得清我嗎?”他蹲在床前,因為腿太長,雙膝幾乎磕在地上,他也不管,盯著她看,“肩還疼不疼?”他目光有些慌張,不知道往哪看,一會兒看她的肩,一會兒看她的臉,“別的地方呢,疼不疼?”


    宇文聽睜著眼,恍然若夢:“很像。”


    蘇問湊近去聽:“什麽?”


    “你和一個女孩子長得很像。”她看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她也很美。”


    蘇問:“……”


    十四歲的蘇翠翠,還沒長開,哪裏有他美了。


    他站起來:“我去叫醫生。”


    蘇問前腳剛走,教練楊曦就進來了,自然也看見了莽莽撞撞去喊醫生的蘇問,心裏的驚訝與意外不止一星半點,實在沒有辦法將此人與那風靡國內外的華夏五千年美人劃等號,不是不美,是太……


    怎麽說,光是蘇問趴在病床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宇文聽看了兩個小時,就足夠讓人無語凝噎的了。


    楊曦問:“聽聽,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蘇問蜜汁迷戀宇文聽。


    宇文聽想了想才回答:“網友。”


    他們就見過幾次麵,大部分交集都是蘇問在微信跟她道早安與晚安,蘇問說他是她的粉絲,不過,她覺得網友更貼切。


    當然,楊曦覺得沒這麽簡單。


    “你的私事我不管。”她隻提醒一點,“但你要注意點,那個男的是藝人。”而且相當出名,平心而論,她不希望宇文聽一個世界冠軍頻繁地上娛樂新聞,還是體育板塊更適合她。


    醫生過來給宇文聽做基礎檢查,蘇問暫時回避,守在病房外麵。


    劉衝剛好趕過來,看了看頻頻看向病房裏麵的蘇問,忍不住說了:“你該回國了,有很多通告。”


    本來來看宇文聽比賽,也是從百忙之中擠出來的時間。


    蘇問扒在門上,從小窗口裏看宇文聽,對劉衝說的話不上心,隨口回了句:“都推了。”


    “有些推不掉。”


    他心不在焉:“推不掉就賠錢。”


    劉衝這個經紀人當得心累:“蘇問,你敬業點成不?”隻要一遇到宇文聽的事,他總是亂來!


    蘇問突然回頭,目光幽幽:“劉衝。”


    劉衝眼皮一跳,這家夥一喊他的全名,他就覺得毛骨悚然得很。


    “我對演戲沒什麽興趣,會進娛樂圈純粹是因為宇文聽。”他說得鄭重,眼裏暈了一層灼灼的光,亮的驚人,“這兩者,哪個輕哪個重,你最好要有數。”


    劉衝啞口無言了,想起了他曾問過蘇問為什麽要出道。


    蘇問說: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世界冠軍,我得站在最高的地方,她才看得到我。


    病房裏,宇文聽的肩膀已經不那麽痛了,她坐起來,墊著枕頭靠著牆,蘇問坐在距離兩米遠的地方,就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做什麽,就時不時地看她。


    “你不忙嗎?”她問。


    蘇問說:“不忙,最近剛殺青,在休假。”別的事,哪有她重要。


    宇文聽沒有再問,隻是說:“我的教練在,不用再麻煩你了。”畢竟,她與他還算不上熟識。


    蘇問眼皮往下耷拉了下:“你趕我走。”竟有點委屈似的,小聲地問,“我們不是朋友嗎?”


    他們加微信到現在,快有一年了。


    他也每天都會給她發早安、晚安,還有表情包。


    宇文聽思忖了會兒,說:“我們是朋友。”


    可也僅僅是朋友,探病可以,陪房不適合。


    她另外解釋:“你是藝人,會不方便。”


    他斂著眼,很失落:“哦,我待會兒就走。”


    宇文聽不再說話,她素來寡言,而且麵癱,她沒有朋友,隻有隊友,不知道該如何與‘朋友’相處。


    這時,楊曦從病房外麵出來,手裏還拿了幾張檢查單:“檢查結果出來了。”


    宇文聽聞言,下床。


    蘇問立馬站起來,去給她推輸液架,似乎是怕她不給他推,抬頭看了她兩眼,見她沒說什麽,才放心地在後麵幫她推著輸液架,小步跟著。


    楊曦怎麽看,都覺得這位電影巨星像聽聽的小媳婦。


    到了醫生辦公室,楊曦把輸液架接過去,領著宇文聽進了辦公室,她感覺蘇問好像用冷眼瞥了她一眼。


    醫生看完檢查結果後,眉宇一直蹙著。


    宇文聽有數了,問:“是不是很嚴重?”


    主治醫生與宇文聽有過幾麵之緣,知道她是運動員:“旋轉軸肌破裂很嚴重,肩峰韌帶也發炎了。”頓了頓,“物理治療已經修複不了,需要開刀,越快越好。”


    開刀的話,多少都會有不可逆的損傷。


    楊曦問:“手術後會影響遊泳嗎?”


    “會,不過複健順利的話,一到兩年內有恢複的可能。”


    也隻是有可能。


    楊曦眉頭死死擰緊,宇文聽是泳隊最炙手可熱的運動員,剛拿了金滿貫,就要開刀休養,而且一兩年的恢複時間太長,足夠消磨掉運動員的信心和意誌。


    宇文聽倒很平靜:“安排手術吧。”


    主治醫生說了一下大概的手術時間。


    出了辦公室,楊曦安慰:“不用太擔心,慢慢來,會好的。”宇文聽是她一路帶上來的,是她見過最拚的運動員。


    體壇都說宇文聽是天賦型選手,不盡然,她是有天賦,可也不比任何人花的時間和精力少,她的每一塊金牌,都是她用無數的汗水換來的。


    她沉默了片刻:“教練,我想退役。”


    她的決定太突然,楊曦並不是很讚同:“如果是因為肩傷,大可不必這麽快就做決定。”


    就算複健後,她回不到現在的水平,實力也同樣不容小覷,楊曦惜材,舍不得宇文聽就這樣退出體壇。


    “我已經過了運動員的巔峰年紀了。”


    態度這樣平靜,應該是早做好打算了。


    楊曦不禁問:“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哥哥的意思?”


    宇文聽沒有隱瞞:“我哥哥希望我退役。”早在半年前,哥哥就建議她退役了,原因很簡單,金牌沒有她的身體重要。


    “那你的想法呢?”


    宇文聽想了想,低頭看自己的手指,因為常年泡在泳池裏,她的手指上已經沒有指紋了,微微抬起手時,肩膀也會隱隱作痛。


    她釋然一笑,說:“我累了,遊不動了。”


    一個國家運動員的歸途都是這樣,當身體掏空了,就該落幕了。


    “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


    楊曦雖然遺憾,但也支持她。宇文聽十一歲就進了國家隊,是當時國內最小的一級運動員,從體操運動員到遊泳運動員,近十五年的運動生涯,夠長了,她該歇一歇了。


    蘇問還在病房裏等,見宇文聽回來,他立馬問她:“醫生怎麽說?”


    她沒有說實情:“沒什麽事。”


    他走過去,幫她推輸液架,給她拿枕頭墊著,然後又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做完這些,才說:“那我走了。”


    宇文聽點點頭:“嗯。”


    他依依不舍,看了兩眼,走了幾步,又折回來,試探似的,問她:“我能吃個蘋果再走嗎?”


    宇文聽說:“可以。”


    蘇問坐回凳子上,從水果籃裏拿了一個蘋果,用紙巾擦了擦水果刀,然後低頭在削皮,動作專注仔細得不得了,就是——


    顯然,蘇問沒自己削過蘋果,圓滾飽滿的蘋果,最後被他削成了坑坑窪窪的不規則物體,他切了一小塊自己嚐了嚐,然後拿來盤子,把一整顆蘋果切成小塊小塊的,放上牙簽,再把盤子遞給宇文聽。


    “削的有點醜,不過我嚐過了,很甜。”


    宇文聽接過去:“謝謝。”


    她話少,性子沉悶,不怎麽說話,安靜地吃著蘋果。


    等她吃完了,蘇問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我走了。”


    “嗯。”


    他步子挪動,就挪了一小步,回頭:“我真走了。”


    宇文聽說:“再見。”


    好舍不得……


    不想走。


    想賴在這裏。


    蘇問低頭,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兒蔫兒地出了病房。


    下午,宇文衝鋒就到了。


    宇文聽見到他很高興,麵癱冰山臉難得露出了笑容:“哥。”


    宇文衝鋒拉椅子坐下,他把棉服的帽子拿下來,頭發理得很短,顯得輪廓很硬朗:“抱歉,沒能看見你奪冠。”


    他在碑斯基爾雪山,遇上了暴雪,被困在了裏麵兩天。


    宇文聽不介意,隻要兄長平安就好:“沒關係。”


    宇文衝鋒摸摸她的頭,笑了笑:“辛苦了,我們國家的女英雄。”


    宇文聽也笑,眼睛彎彎的,平素總是不苟言笑的小臉明媚了許多:“嗯,是很辛苦。”


    也就隻有在這個哥哥麵前,她還像個小女生,拿了太多金牌吧,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以為她無堅不摧,而忘記了,她也不過是個隻有哥哥的女孩子。


    “聽聽,”宇文衝鋒說,“退役吧。”


    她點了點頭:“我已經和教練說過了。”


    所幸,她拚盡全力,拿到了金滿貫,沒有遺憾了。


    不說她的事了,她問兄長:“在德林有沒有邂逅不錯的女孩子?”她其實是希望他能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去旅行了。


    宇文衝鋒拿了個蘋果,咬了一口:“有。”


    她立馬追問:“那有後續嗎?”


    他說,漫不經心的眼神,輕描淡寫的口吻:“我不跟不錯的女孩子玩,會耽誤人家。”


    宇文聽不無失望。


    她的哥哥呀,死腦筋,走馬觀花不談感情了。


    國際機場。


    劉衝已經把手續都辦好了,行李也托運了,時間比較趕,候機的時候就把行程表給蘇問過目了:“這是明天的行程。”


    按照行程,十八個小時之前就該登機回國。


    蘇問無精打采的,懨懨地看了一眼,繼續神遊。


    這人是回來了,就是魂還留在宇文聽那,劉衝繼續說正事:“飛機直接飛帝都,發布會結束後,我安排車去接你,直接去楓城,劇組都就位了,你這邊沒問題就可以開機。”


    他心不在焉:“嗯。”


    他腦中:不知道聽聽怎麽樣了,好想回去陪她呀……


    機場廣播已經響了,劉衝起身:“可以登機了。”


    蘇問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他解鎖,看了一眼,眉頭皺著,說:“我走不了了。”


    劉衝頭疼:“怎麽了?”


    給蘇問當經紀人,他估計要短壽十年!


    蘇問起身,把放在椅子上的大衣拿起來:“聽聽在手術。”


    雖然要短壽十年,但給蘇問當經紀人的工資,夠他在醫院躺個幾十年還有餘,劉衝識趣地沒有阻止他,反正阻止也阻止不了:“我先回國交涉,最晚周五,你再不出現,公關沒法做。”


    蘇問胡亂應了一句,就戴著口罩往外跑了。


    醫院手術室外,除了楊曦,還有宇文衝鋒在。


    他雙手插兜,靠在牆上,修長的腿交疊放著,抬頭看了一眼:“蘇問?”


    蘇問戴著口罩:“嗯。”


    應完,他走過去,站在手術室的門口,一動不動,頻頻看上麵亮著的手術燈,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宇文衝鋒睨了他一眼:“你杵這幹什麽?”他自然認得蘇問,娛樂圈裏背景最大的男藝人,關於他的傳聞,除了演技好臉蛋好,沒有別的好話。


    蘇問沒回答,反而問:“手術還要多久?”


    宇文衝鋒笑,好整以暇地瞥著他:“你和聽聽什麽關係?”


    蘇問頓了一下:“朋友。”


    提到聽聽,蘇問眼睛裏都會放光,當他瞎嗎?


    宇文衝鋒單刀直入地戳穿他:“對我家聽聽有想法?”


    ------題外話------


    宇文聽和蘇問這段故事的時候,正好是宇文衝鋒剛去旅行的那段時間,有小可愛說讓天北偶爾露露麵,這是不可能的呀,那時候的天北剛出生不久,太小了,隻能表演吃奶……


    故事是有時間軸滴~


    等錦禹和褚戈的故事,我們天北就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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