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她喜歡的人,也在喜歡她。


    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薑九笙有點不開心,把通話聲音調小,走到套房的外間去接,盡量把聲音壓到最低。


    “怎麽了?”


    莫冰調侃:“沒打擾到你吧。”


    打擾到她看美人了!薑九笙直接問:“什麽事?”


    莫冰也不逗她了:“去看一下龐龍的微博。”


    薑九笙開了免提,把手機放桌子上,打開平板,微博首頁的熱搜就是龐龍創的話題,這龐龍是圈子裏有名的狗仔,挖了很多藝人的隱私。


    龐龍v:賣深情女友人設?打臉不?@王東昭[emailprotected]</a>蔣非v


    配圖是三張照片,王東昭的打胎記錄,住院記錄,以及醫院監控截圖,圖片裏,蔣非與王東昭在婦產科的門口同框。


    截圖上的日期與薑九笙在醫院被潑汙水是同一天。這個黑料一出來,蔣非與王東昭二人基本算是崩了,這個圈子都別想再立足了。


    沒錯,是薑九笙的手筆。


    莫冰開門見山地問:“你怎麽知道王東昭去打了胎。”


    薑九笙放下平板:“在醫院碰到蔣非那天,他是從婦產科的方向走出來的。”


    所以說,千萬別輕易得罪薑九笙,她這個人,脾氣雖然不壞,人也懶,可記仇,而且,有仇必報,誰給她不痛快了,她會不多不少地還回去,而且不動聲色。那個吳姓小婊砸該慶幸她是薑女士的外甥女,沾親帶故的薑九笙不好動手,不然有的她受。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莫冰在電話裏說。


    “嗯?”


    “我連錢都準備好了,婦產科那個護士都沒等我掏出卡,就把王東昭打胎的資料和監控給了我。”莫冰持疑,“是不是太順利了?就像有人在推波助瀾。”


    薑九笙思忖。


    “不是宇文幹的,我剛打過電話了,他正忙著給你收拾醫院打人的事情,焦頭爛額著,也顧不上。”莫冰玩笑,“難道又是靈異事件?”


    薑九笙笑而不語,她可不信邪。


    “笙笙,你背後到底是哪座靠山?”莫冰特別好奇,並且,鄭重其事地囑咐她家藝人,“如果知道的話,一定要好好抱緊金主的大腿!”


    龐龍爆的黑料一出來,網上diss蔣非與王東昭的噴子越來越多,兩人本就十八線,哪有什麽粉絲,直接被懟得體無完膚。


    有事沒事蹲茅坑:虎毒還不食子,辣雞!


    江北葬愛家族:炒作一時爽,打臉火葬場。


    超級無敵美少j:當初不聽我笙爺的話,如果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沒準還能學會怎麽做人。


    你是我畢生的魔障啊:今天認識一對戲精夫婦,男的叫蔣非,女的叫王東昭,不錯喲,你們紅了!


    不瘦成一道閃電不改昵稱:看我笙爺,妥妥的熱搜體質,每天打開微博都是我笙爺在搞承包,偷歌的偷歌,蹭熱度的蹭熱度,誒,太有才,沒辦法!


    娛樂圈紀檢委員:第九個了,黑笙爺者,必倒黴。


    善良品行好的寶寶:我笙爺天仙攻,有金鍾罩護身!


    段友滴滴滴:感覺全世界都在給我笙爺助攻!這操作,666666!


    今天啵發自拍了嗎:話說龐龍的助攻是誰啊?這可是醫院的一手資料啊!


    ……


    薑九笙等時瑾退燒後才去莫冰那擠了一晚上,她剛出房門,床頭櫃上的手機便響了,鈴聲是一首民謠,不疾不徐地一直響著,不厭其煩。


    時瑾擰了擰眉頭,睜開了眼,接了電話。


    是個女人的聲音:“時醫生,我是許璐。”


    時瑾惺忪的眸清澈了幾分:“許小姐。”


    “東西我已經給那位莫小姐了,那我父親?”


    時瑾嗓音微幹,吐字很清楚,平鋪直敘不帶什麽感情:“轉院來天北,我會給他主刀,住院費我可以給你免掉。”


    女人萬分感激:“謝謝時醫生,謝謝。”


    “不用謝,這是交易,你該得的。”


    掛了電話,許璐起身去醫院遞辭呈。泄露病人信息,並盜取醫院監控,護士這一行,她算幹到頭了。


    那位時醫生,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翌日早上八點,薑九笙才剛起床,她家薑女士的電話便打過來了。


    “媽。”薑九笙揉揉眉心,頭有些痛,眼睛幹幹的,眼底一圈烏黑,看得出來,昨晚沒睡好。


    薑女士說:“笙笙,你來一趟醫院。”


    她神經立馬緊張了:“爸他怎麽了?”


    “你爸沒事。”薑女士頓了一下,“是嫣嫣的事。”


    薑九笙應了聲,然後便掛了電話,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八點,去房間把莫冰喊醒。


    “莫冰。”


    莫冰睡眼惺忪:“嗯?”


    薑九笙一邊圍圍巾一邊說:“我去一趟醫院,你幫我去買早飯。”


    莫冰翻了個身:“等你回來再買。”


    “我不回來吃。”


    莫冰揉揉眼睛看薑九笙。


    她解釋:“給時瑾的。”


    睡意瞬間全無的莫冰:“……”她坐起來,抓了一把頭發,“你叫醒我就這事?”


    薑九笙笑:“謝了。”


    她轉身出門。


    莫冰腹誹:外麵鬧得風風雨雨,她倒好,春風滿麵,這愛情的酸臭味!


    市醫院。


    薑九笙還沒進病房,便能聽見吳嫣嫣大吵大鬧的叫喊,隔著幾米距離都鏗鏘有力:“我的號被封了,我要她薑九笙給我一個交代!”


    薑九笙推開門進去,抬頭取下口罩:“你要什麽交代?”


    吳嫣嫣一見是她,氣焰更囂張了,臉紅脖子粗地朝薑九笙就是一頓吼:“我都刪微博了,你怎麽還跟我過不去?”


    薑九笙不急不慢地,反問她:“是我封了你的號?”


    吳嫣嫣冷笑了一聲,話裏話外都是嘲弄與不甘:“要不是你的粉絲都來舉報我,我能被封號?”


    薑九笙掃了一眼,她父母沒吭聲,吳嫣嫣的母親冷著張臉也不出聲,整個病房都劍拔弩張的,唯獨她,沒什麽喜怒,不痛不癢地回問回去:“我的粉絲為什麽會舉報你,你沒數?”


    吳嫣嫣怒吼:“還不是你慫恿她們!”


    薑九笙糾正:“邏輯錯了。”冷了冷音色,抬眸看向爭鋒相對的吳嫣嫣,“是你賣假貨。”


    來的路上她刷了微博,自然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吳嫣嫣是被舉報買賣非正品彩妝才被封了大號。


    當然,吳嫣嫣理所當然把這件事怪到了薑九笙頭上。


    她眼睛瞪的像銅鈴,憤憤不平:“就算我賣假貨又怎麽了?幹美妝博主的,有幾個貨源是完全正規的,如果不是你的粉絲,我怎麽會被扒出來。”


    真會倒打一耙。


    薑九笙好笑,冷冷反問:“所以?”


    吳嫣嫣口氣很是義正言辭:“粉絲行為,藝人買單,我幹不成美妝博主了,你要負責。”


    “怎麽負責?”


    “我原本打算做到三十歲再轉行,現在我微博號被封了,名聲也臭了,不可能再做美妝博主,”語氣言之鑿鑿,她麵不改色地說,“你就賠償我到三十歲的收入。”


    薑九笙笑了。


    見過勒索的,沒見過這麽天經地義的。


    “賠錢可以。”薑九笙從沙發上站起來,抱著手抬了抬眼皮,“請律師過來,官司打贏了,別說三十年,六十年我都賠給你。”


    吳嫣嫣登時橫眉怒目了。


    是吳嫣嫣的母親薑玥蘭開了口,冷嘲熱諷著:“笙笙,你這麽說話就難聽了,嫣嫣是你表妹,你難不成還真想把她告上法庭?”


    薑九笙神色波瀾不興:“大姨,她這是勒索。”


    薑玥蘭臉色立馬垮了,略顯富態的身子氣得抖了抖:“用不著說話那麽難聽,你現在是大明星了,自然是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要踩我們一腳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踩?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薑九笙懶得浪費口舌了。


    “笙笙。”她母親薑女士站出來打圓場,像是勸,卻帶著幾分命令的口吻,“那點錢對你來說也算不得什麽,你就賠給你表妹,一家人別傷了和氣。”


    “賠?”薑九笙淡淡的語氣,有些飄渺,輕描淡寫不帶任何情緒,“您覺得我該賠?”


    目光微涼,像要把人拽進去。


    薑女士別開眼,不與之對視,低聲道:“也不是多少錢。”


    薑九笙笑了聲,眸子冷得徹骨。


    從她進來,到現在,她家薑女士一句都沒問,更一句都沒有為她辯解過,自始至終站在那對母女那邊,與她對立。


    她從口袋裏摸出煙,卻沒有打火機,咬了咬煙嘴,大力扔在地上:“我是有錢,那我他。媽。的就活該當冤大頭!”目光冷冷,睨著薑女士,她音色微凜,“要不是她吳嫣嫣是您外甥女,我早就整死她了,現在還容著她在這蹬鼻子上臉,已經是念在您的麵子上在咬牙忍著了,我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別一而再再而三,我耐性還沒那麽好,若過了我的底線,”


    言盡於此,這就是她的態度。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對她母親疾言厲色。薑九笙自認為脾氣不算差,即便與母親不親近,可該給的尊重和禮數也從來不會少一分,若非如此,她怎會任由吳嫣嫣任性胡為。


    薑女士麵如土色,張張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程會走進來,目光一掃:“怎麽了?”


    裏麵的人都不做聲?


    程會臉色沉了沉:“吳嫣嫣,你又來鬧什麽?”


    “我才沒有鬧!”嗓音尖細,她怒目圓睜,“是薑九笙,是她跟我過不去!”


    程會冷冷掠了她一眼,轉身對薑九笙說:“笙笙,你先出去。”


    她點頭,片刻都不想逗留。


    身後,吳嫣嫣大聲咆哮:“不準走!我和她的賬還沒有算清楚,她哪也不許去!不然我就去媒體那舉報她,讓她的粉絲都看看她薑九笙是個多狼心狗肺的東西。”


    說著就要上前去拉扯薑九笙。


    程會一把拽住她的手,目光如炬:“你再說一遍。”


    吳嫣嫣大力甩開程會的手,雙眼睚眥欲裂,氣衝衝地喊:“你護什麽護!她又不是你親妹——”


    薑九笙腳步頓住。


    薑女士突然惡聲打斷:“夠了!”


    吳嫣嫣被吼得一愣,然後被薑女士推搡了一把,將她與薑玥蘭一起推到門口:“大姐,你先把嫣嫣帶回去,回頭我再跟你說。”


    薑玥蘭撇撇嘴,不甘心地拽著吳嫣嫣離開。


    薑女士反手就把病房的門帶上了,。


    “媽,”薑九笙問,“我不是您親生的,對嗎?”


    她出奇的冷靜,眼底除了寒霜,沒有絲毫浮動。


    薑女士沒有出聲。


    程父也沒有,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甚至連薑九笙的眼睛都不敢對視。


    程會要解釋:“笙笙——”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僵硬:“怪不得。”


    記憶裏,他們總是很客套,她似乎讓他們不自在,怪不得她始終覺得飄飄浮浮顛沛流離,怎麽用力,也停靠不下來。


    原來如此。


    張張嘴,喉嚨有些幹澀,很多話突然便說不出口,她起身:“演唱會沒幾天了,我明天回去。”


    她轉身就走。


    程會跟上去:“笙笙。”


    薑九笙沒回頭,揮了揮手:“回去吧,我沒事。”


    她拉開門,把口罩戴上,還好,帶了墨鏡,誰也看不見她眼紅時的模樣。


    啪嗒——


    病房的門關上,程會冷著臉回頭:“媽,你有問過一句嗎?有問過吳嫣嫣對笙笙做了什麽嗎?”


    薑女士啞口無言。


    窗外天陰,冬風凜冽,薑九笙抱著雙膝,蹲在樹蔭裏。


    “笙笙。”


    她抬頭,臉上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紅通通的眼,風吹得眼睛幹澀,視線有些模糊,看著時瑾從遠處走過來。


    遠處,莫冰看了看樹蔭下的兩個人,沒有上前去打擾,蹲下,撿了塊石頭,朝著住院部後麵的草坪走去。


    朝陽麵,樓後麵映出來一個影子。


    莫冰抱著手:“出來。”


    那個人影縮了縮。


    “姐姐我耐心不好。”莫冰提了提語調,“出來。”


    吳嫣嫣磨磨蹭蹭從樓後麵挪出來:“幹、幹嘛?”


    莫冰一字一頓:“幹、你!”


    說完,她上前就搶了吳嫣嫣手裏的手機。


    吳嫣嫣急了,上前拉扯:“你搶我手機做什麽?!”


    莫冰甩手一推,她手勁兒大,個子又高吳嫣嫣半個頭,直接把人推地上了,看也不看手機裏偷拍的內容,扔了個拋物線,咕咚一聲給扔後麵的水池裏了。


    吳嫣嫣氣急敗壞,衝莫冰怒罵:“你有病啊!憑什麽扔我手機!”


    “是有病啊,”她扯扯嘴,笑了笑,“不打你一頓渾身都不痛快!你說我有病沒病?”


    話音一落,莫冰掄起手裏的石頭,一把拽住吳嫣嫣的頭發,狠狠就砸下去。


    吳嫣嫣當場被砸懵了,直到頭上的血淌到臉上,她才反應過來,抱著頭慘叫。


    這叫聲……


    果然,痛快了,心也不堵了,腰也不酸了,渾身都舒暢了。莫冰扔了手裏的石頭,拍拍土:“姓吳的,聽好了。”


    莫冰上前了一步,吳嫣嫣立馬嚇得閉了嘴,猛地往後退,臉上糊了血,狼狽得不行。


    “薑女士那個老女人就算再可惡,也養了笙笙幾年,這個壞人她不能做,那是不孝,會被戳脊梁骨的,所以,這壞人得我來做。”莫冰停頓了片刻,歇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呢,能混到金牌經紀人,手段有多見不得人你用你的豬腦子應該也想得到吧,要是再敢打我家藝人的主意,我找人弄死你!”


    吳嫣嫣嚇得眼淚直掉。


    莫冰湊過去,捏著她的下巴:“知道了嗎?”


    “知、知道。”


    莫冰滿意地拍拍吳嫣嫣被砸的那一處:“真乖。”


    真特麽不經嚇!


    嗯,她莫冰冷靜幹練不假,那是圈子裏那群人不知道,她上學那會兒是個刺兒頭,群架打到飛起來。


    解決完,莫冰若無其事地出來,站在遠處,看著樹蔭下的薑九笙和時瑾,登對的一雙璧人啊。


    薑九笙仰著頭,眼裏有淚。


    時瑾蹲下,在她麵前:“哭了?”


    薑九笙搖頭:“風太大,眼裏進沙子了。”


    時瑾伸手,覆在她眼睛上,輕輕揉了揉:“蹲在這裏做什麽?”


    滾燙的眼,他手上的溫度冰涼,剛剛好。


    她還蹲著,回答:“想抽煙,不過打火機沒帶。”


    時瑾拿開手,等她睜開了眼,才看著她說:“抽煙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時醫生。”她笑了笑,微紅的眼底有一層水霧。


    眼睛很紅。


    哭過了。


    時瑾知道,隻是她不說,他也就不問。


    “你怎麽來了?”


    時瑾說:“來接你。”


    薑九笙站起來,腿蹲麻了,踉蹌了一下,下意識扶住了他的手,然後,沒有鬆開:“時瑾,我餓了,我們去吃火鍋吧,想吃辣的。”


    時瑾猶豫:“你的胃不可以吃辣。”


    風吹得她嗓音沙啞,軟綿了幾分,她笑著求情:“就這一次。”


    時瑾低頭,盯著她抓著他手腕的那隻手,妥協了:“好。”


    不幸的是,一頓火鍋,吃得一波三折。當然,也有一件幸運的事,時瑾吻了薑九笙,在人潮擁擠的火鍋店裏。


    因著她是公眾人物,時瑾挑選了一家選址較為偏僻的店麵,隻是,大概氣溫驟降,店裏的生意出奇得好,賓客盈門。


    時瑾怕薑九笙被認出來,用自己的圍巾,把她裹得很嚴實,一進店裏,穿著店服的年輕男人上前招待。


    “您好,請問幾位?”


    “兩位。”時瑾把薑九笙往後藏了藏,溫聲詢問,“有包間嗎?”


    “有的。”男人領路,“這邊請。”


    路過大廳,時瑾與薑九笙才剛走到樓梯口,突然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音,前頭領路的服務生也頓住了腳,朝著聲源看去。


    靠窗那一桌,餐車東倒西歪,滿地狼藉,地上躺了一個男人,正渾身抽搐。三兩個店員立馬趕過去,也不敢隨便動地上的人。


    “先生!”


    “先生,你怎麽了?”


    “先生!先生你醒醒!”


    地上的男人突然瞳孔放大,四肢開始劇烈地抽搐,一旁,有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驚慌失措地一直哭。


    鄰桌的客人都嚇到了,紛紛離了席,站到一旁看得膽戰心驚,很快,收銀台的店長慌慌張張地跑過去了,大聲喊著:“快叫救護車!”


    “笙笙。”


    薑九笙收回視線:“嗯?”


    正巧有客人下樓,時瑾拉著她避開:“你在這等我一下。”


    她說好。


    時瑾拉了拉她脖子上的圍巾,將她小半張臉都遮住,然後轉身去了吵吵嚷嚷的人群中間。


    店長正要將暈厥在地的男人背起來。


    “別動他。”


    音色涼涼的,卻溫和。


    男店長抬頭。


    是個很精致的男人,樣貌極好,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說:“我是醫生。”


    薑九笙站在人群之外,鬼使神差地默念著:心外科,時瑾。


    那是她喜歡的人,是個蓋世英雄。


    店長聞言之後,立馬把人放回地上,讓開了位置。


    時瑾從一旁的餐桌上抽了一張濕巾,蹲下,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側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麵色已經開始發青,他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頸動脈,抬頭,問:“家屬是哪位?”


    “是我,是我。”


    是個小姑娘,沒成年的樣子,已經嚇得麵色蒼白,眼淚一直流,說話都不大利索。


    “這位先生是不是有心髒病史?”時瑾問。


    小姑娘哭著說:“我哥他有肺源性心髒病。”


    “不要移動病人,將人群疏散開來。”


    店長立馬照做了,將圍觀的客人都驅散到兩三米之外,隻見那位模樣好看的醫生也起身了,走出人群,停在樓梯口。


    有個身形高挑的女人站在那裏,圍巾與帽子遮住了臉。


    “笙笙。”


    “嗯。”


    時瑾俯身,與她視線相平,突然問她:“你要和我交往嗎?”


    薑九笙點頭,毫不猶豫。


    他抿唇笑了笑,拉著她轉了個身,讓她背著人群,然後取下了她的口罩,捧著她的臉,低頭吻住。


    唇舌相抵,是微涼的溫度。


    他摩挲著她的唇,然後探出了舌頭。


    薑九笙微愣了一下,就乖乖鬆開了牙,伸出怯怯的舌尖讓他吮。


    一個吻,很短。


    時瑾親了親她唇角,離開,又把她的口罩和圍巾遮好:“我去救人,等我。”


    “嗯。”


    把她的帽子往下壓了壓,遮嚴實了,時瑾才轉身,走進人群裏。


    店主見時瑾回來,連忙讓開。


    他讓地上的男人平臥,頭偏向一側,稍稍放低下巴,鬆解衣扣,指腹壓在男人頸動脈,聽了片刻。


    隨後,按壓人中、百會、內關。


    眾人都盯著正在急救的那隻手,漂亮,而且神聖。


    穴道按壓過後,仍不見男人恢複意識,時瑾收緊拳,用力叩擊男人的心髒,連續三四次之後,手掌重疊壓在男人的胸骨上,有頻率地反複動作。


    他額頭漸進有薄汗沁出,唇角抿成得發白,用力按壓了數秒,然後,俯身,口對口做心髒複蘇。


    連續兩次。


    又繼續胸外心髒按壓。


    如此反複。


    所有圍觀者都目瞪口呆,忘了周遭嘈雜,看著那個俊逸的男人一遍一遍重複動作,大顆的汗珠順著分明的輪廓躺下。


    機械又公式化的動作,也許附加了救死扶傷這層含意之後,就變得驚心動魄了。十五分鍾急救時間,像一個世紀那麽長,誰都沒有出聲,一動不動地站定,生怕打擾了,直到病人被抬上了擔架,眾人才回過神來。


    薑九笙同樣,恍惚得像做了一個夢,隔著店裏的玻璃櫥窗,呆呆地盯著屋外的時瑾,他站在救護車旁,與前來的醫生在說話。


    “先生。”


    是病人的妹妹,紅腫著一雙眼睛過去道謝:“醫生說若不是急救做得好,我哥他可能就……”女孩深深鞠躬,帶著哭腔,“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時瑾淡淡回應:“不用謝,我是醫生,這是我該做的。”


    交待完,他轉身往店裏去。


    女孩追上去:“先生,等等。”從背包裏掏出來一張名片,雙手遞過去,“這是我哥的名片,如果方便,麻煩您給一下聯係方式,我和我哥日後定要登門道謝。”


    時瑾接過來,禮貌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然後背著救護車的方向回了店裏,越過一道道投向他的目光,他徑直走到薑九笙麵前,牽起她的手上了樓,將所有喧囂與吵鬧都扔在後麵。


    到了包廂門口,時瑾停下來:“笙笙,你進去等我一下,我需要去漱口。”


    薑九笙明白了:“嗯。”


    他轉身去洗手間,手裏的名片扔在了門口的垃圾桶裏,燙金的名片上,寫著一行正楷的字:顧氏集團執行總裁,顧南西。


    時瑾再回包間已經是十分鍾後了,回來剛坐下,就又出去了,五分鍾後,他問店員要了一壺茶,喝了兩口,便用杯子盛著吐掉了,眉頭始終擰得死緊。


    薑九笙給他的碗裏夾了菜,問他:“你不吃嗎?”


    時瑾抿了抿唇,眉宇間有淡淡的情緒,起身:“笙笙,你再等等我。”


    薑九笙拉住他:“還要漱口?”


    “髒。”他嫌棄得很明顯。


    潔癖犯了。


    薑九笙笑著搖頭:“不髒。”


    她盯著看,他唇色嫣紅,水潤潤的,估計被他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看著看著就鬼使神差了,拉著他往下,起身湊過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親完,她怔了一下,臉立馬燙了,趕緊坐回去,垂頭,用筷子戳碗裏的醬料,又端起杯子喝水,裝作若無其事。


    “笙笙。”時瑾叫她名字,明顯帶了笑。


    薑九笙垂著腦袋,不看他,繼續喝水:“嗯?”


    時瑾坐回去,說:“那是我的杯子。”


    她突然口幹舌燥,然後本能地喉嚨一滾,就嗆到了。


    “咳咳咳……”


    時瑾連忙接過她手裏的杯子,給她順氣:“慢點喝。”


    薑九笙窘得不想說話了,埋頭吃東西,奇怪,也沒加多少辣椒,隻覺得渾身都火辣辣的。


    她盡量自然地把空調調低了四度。


    時瑾盛了一碗湯,放到她麵前:“不要吃這麽辣,先喝些湯墊墊胃。”


    “哦。”


    然後她低著頭喝湯,時瑾也不動筷子,一直看著她,目光癡纏,纏得她很心緒不寧。


    “笙笙。”


    薑九笙抬頭,回視。


    時瑾停頓了很久,語氣不太確定,輕聲輕氣地:“你真的想好了嗎?”


    她放下筷子:“想什麽?”


    “和我在一起,以後,”時瑾盡量壓著聲音,眼神熾熱得像有焰火在燃著,偏偏,小心翼翼地,“以後和我結婚。”


    這是他的態度,從一開始就開誠布公,不止風花雪月,他要的是全部,是薑九笙的整個世界。


    她不假思索:“我沒想。”


    時瑾眼裏那熾熱燃燒著的光,一瞬間暗了,低了頭,天陰陰,頭頂的吊燈在他輪廓落了側影,眉間全是灰色的影。


    薑九笙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


    他一言不發,鬆開緊抿的唇,還是乖乖喝了。


    她也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說:“昨天晚上有點失眠,沒辦法好好思考,滿腦子都是要不要公開,還是要地下。”她用勺子舀著碗裏的湯,反複了幾下,有點一籌莫展,“宣布主權不錯,可金屋藏嬌也很好,我拿不定主意。”


    前一秒還懨懨的時瑾,他抬頭,眼裏頓時融了燈影,流光溢彩亮得灼人:“一晚上都在想這個?”


    薑九笙點頭。


    起起落落,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也就隻有他的笙笙,可以讓他這樣百般滋味,煎熬又瘋狂。


    時瑾笑了,眉間陰鬱瞬間消失殆盡:“如果拍到了就公開。”


    薑九笙說好,又想了想,遲疑:“會不會打擾到你正常生活?”


    “會。”時瑾忍俊不禁,笑得眸光迷人,帶了幾分戲謔,“所以,你多喜歡我一點當補償如何?”


    她對答如流:“好啊。”


    從火鍋店出來,已經午後,烏雲密布,天陰,街上竟亮起了路燈,往來的路人熙熙攘攘,燈光,輕風,都剛剛好。


    他們挑了一條僻靜的小徑,人煙很少,薑九笙便幹脆把口罩取下來了,時瑾走在她身側。


    他把手遞過去:“笙笙,要不要牽手?”


    她點頭,握住了。


    十指交扣,奇怪,這麽冷的初冬,卻一點兒也不冷,隻是,時瑾的掌心有些涼,有汗。


    也很奇怪,分明才剛剛在一起,相處起來卻像過盡千帆後的久別重逢,熱烈,卻自然。


    薑九笙笑著看他:“以後,你的手是不是我想摸就能摸?”


    “嗯。”


    他淺笑,露出那顆不太明顯的小虎牙,眸子彎彎的,漆黑的瞳比天上的星子還要亮。


    原來,他滿心歡喜的時候,是這個樣子,不像平常那樣清貴,如隔著雲霧似的,優雅卻遙遠,現在的模樣,像曆盡千帆歸來的少年,幹淨又純粹。


    薑九笙玩笑似的:“做什麽都可以?”


    時瑾笑著點頭。


    她捧著他的手,重重親了一下:“我可不止是想摸。”


    真好看,


    還想親。


    薑九笙就又親了一下,然後笑靨如花,開心得不得了。


    時瑾停下來,站到她麵前,很認真專注的樣子:“我都是你的了,想做什麽都行。”


    想歪了的薑九笙:“……”


    “笙笙。”


    “嗯。”


    時瑾把她另一隻手也牽在手裏,輕輕地晃,然後攥緊。


    “以後不喜歡別人的手,”帶著試探,時瑾謹慎詢問,“可以嗎?”


    薑九笙有點為難,戀手癖也不是一天兩天,就目前來說,醫學上,還沒有治戀手癖的藥。


    她坦誠:“我可能會忍不住。”


    說完,她皺了皺眉。


    時瑾像是怕她生氣,就退了一步,像商量:“那能最喜歡我的嗎?”


    薑九笙爽快地點頭了。


    他滿意了,眼裏歡愉滿溢,盛了暖暖的光影,牽著她,走得很慢。


    “時瑾。”


    時瑾輕聲應了她。


    薑九笙輕聲輕語地,跟他說:“今天本來很不幸的。”她看他,風吹紅了眼,她笑,“不過幸好,你在。”


    那麽一瞬間,她竟很自私地在想,她所有劫難,甚至包括連父母血緣都沒有,是不是因為耗費了所有的幸運,來牽時瑾的手。


    極端,又瘋狂的想法,不過,她卻沒有失望,空落落的一顆心,奇怪得有了重量。


    回去的路很長,他們牽著手走了很久很久。


    回到酒店後已經快黃昏了,時瑾送薑九笙回了房間,在她門口站了許久,才去了隔壁的房間。


    莫冰:“……”


    舍不得就一起睡啊,矜持什麽,怕什麽,白日宣淫啊!


    莫冰跟著進了薑九笙房間。


    今天在醫院一定發生了什麽,薑九笙不說,莫冰也不問,有時瑾陪著,她放心,走到床邊,用座機打了前台電話:“你好,你們酒店的避孕套放在哪了?”


    薑九笙:“……”


    這個老司機!


    莫冰朝她拋了個媚眼:“在最下麵的抽屜,有兩個size,橙色那個是大的,不謝。”


    薑九笙把圍巾扔她臉上了,吃了火鍋,正準備去洗漱,她手機響了。


    是程會。


    薑九笙喊了一聲哥,如今說穿了倒不自在了。


    電話那邊約摸說了三四分鍾後,掛了電話,薑九笙看癱在沙發上的莫冰:“吳嫣嫣的頭是你砸的?”


    莫冰大方承認:“是我。”


    “謝謝。”薑九笙說,“省得我再找人教訓。”


    “……”


    莫冰愣了一下後,笑了。


    就喜歡薑九笙這爽快灑脫的性子,不斤斤計較,但也不忍氣吞聲,夠勁兒!


    黃昏時分,薑女士的電話打過來了,薑九笙遲疑了很久才接起來。


    “笙笙。”


    “嗯。”


    然後,母女兩個都沉默。


    過了很久,薑女士開口,說了句:“對不起。”


    聲音很低,帶了些顫音,竟有些戰戰兢兢。


    薑九笙苦笑:“您沒有對不起我什麽。”至少,程家免她漂泊無依。


    薑女士仍然謹小慎微,仔細斟酌著:“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薑九笙下意識用指甲扣著化妝台的邊角,思忖了很久:“我的生身父母還在不在世?”


    “不在了。”薑女士說,“也是因為事故。”


    她沉默著,沒有再問,也不知道從何問起,因為完全陌生,想問都無從下口。


    “笙笙,你若是不嫌棄,我們兩個老人家依舊是你的父母。”


    隔著手機,薑九笙不知道薑女士此刻的臉上會是什麽表情,隻是,薑女士說父母的時候,真的,很像會談,和以前一模一樣。


    失望嗎?好像也不,畢竟沒有擁有過,到頭來竟也談不上悵然若失,大抵是程父與薑女士與她疏離久了、慣了,如今得知沒了血緣牽絆,會痛,卻也輕鬆了,至少,不用再渴求什麽了。


    也好,不必刻意親近了。


    她回:“好。”


    “你什麽時候回去?”薑女士問。


    “也許明後天。”原本是今天,隻是時瑾來了,她便隨他的時間。


    薑女士一條一條囑咐:“路上小心,到了給了個電話,在外多注意身體。”


    “好。”


    頓了一下,薑女士又說:“嫣嫣已經被她父親帶到鄉下去了,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薑九笙嗯了一聲,說:“我會給她打一筆錢。”


    便當做還了部分的養育恩,她不喜歡欠人半分,事到如今,更要不虧不欠。


    薑女士拒絕得很快:“不用了。”又很快解釋,“我已經和你大姨都說妥了了,這件事是嫣嫣做得不對,趁這個機會好好教教她也好。”


    薑九笙沒有再說什麽。


    “那我掛電話了。”


    薑九笙突然開口:“媽。”


    “嗯?”


    “我還有個問題問你。”


    “什麽?”


    “我想不起來十六歲之前的事,真的隻是因為車禍事故?”


    薑女士毫不猶豫:“嗯。”


    否認得真幹脆。


    掛了電話,薑九笙坐了許久,掀起衣服對著鏡子照了許久,拂了拂右腹的傷疤,她問過醫生了,這個疤不是車禍留下的,是良性腫瘤手術。


    薑女士果然在刻意隱瞞,如此的話,她也定然問不出什麽,這麽稀裏糊塗的,又怎麽能若無其事。


    薑九笙拿起手機,撥了宇文衝鋒號碼。


    “宇文。”


    那頭的人像悶悶不樂:“嗯?”


    “幫我查一查,八年前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


    ------題外話------


    (領養會實時更新在置頂評論裏,沒被領走的人物,粉絲值到了就可以留言領養哈,直到領完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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