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那麽寧靜,真的像隻是睡過去了一樣。


    手撫過她的臉,幫林晚把碎發縷在了她的耳後,慕容澈拿著林晚的手,輕輕的貼在了自己臉上。


    “晚姐姐……”


    “晚……姐姐……”


    輕輕的念著,慕容澈忽然控製不住的,眼淚奪了出來。


    那清俊邋遢的臉上,眼淚順著臉不斷的滑落,紅著眼眶,又怎麽都控製不住。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母後去世的時候,卻是他哭著撲在少女懷裏。


    少女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安撫著他,卻又告訴他,他是一個皇帝,以後再也不能流淚了!


    他那時候對她發誓了,說那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哭,以後再不會。


    可是——


    他這輩子,對她發了的很多誓,如今仔細想來,卻沒有一個是他兌現了的。


    晚姐姐,是他對不起她。


    她恨他,她用恨他來糟蹋自己。


    用糟蹋自己身體,來懲罰他。


    那時候,慕容澈知道她吃不下東西,但他還和那些人也一樣,隻覺得吃不下東西隻是林晚逼迫他向她屈服的手段。


    那時候,他覺得,如果向她低頭,那以後就再也別想在她麵前翻身……


    所以他用盡一切方法去傷害她,對她把自己關在養心殿的舉止不聞不問,他和她對抗著,把她的一切都當成她的手段,卻從來看不到她的真心。


    哪怕那天去了青樓,真的隻是他醉酒後的錯誤,他在心裏承認了無數次,卻絕不肯向林晚低頭。


    自從林晚倒下的這些日子,慕容澈刻意遺忘的那些過往,又像是泛黃的書冊,又一幕幕在他的眼前浮現。


    她牽著他的手,走過禦花園,又偷偷溜進過藏書樓。


    她在亭子裏一日日的等著,每日他在國子監裏受了那李太傅的氣,回來時候,都能在禦花園裏第一眼就看到她。


    那溫柔少女的身影,總會拿著書冊在亭子裏等著他。


    她會把他在李太傅那兒學的經史子集重新講一遍給他聽。


    而這樣的教法簡單明了,從李太傅那是晦澀無比的東西,從林晚的口中出來,就成了最簡單的事情,甚至她還會教他學以致用,拿朝堂裏的很多事來跟他印證。


    那時候的她,在他的心裏是多麽高大啊,簡直是無所不能!


    到了後來,他漸漸大了,經史子集也學完了,顧言之給他換了王太傅。


    王太傅恣意瀟灑,會很多林晚也不會的東西。


    和林晚的教法相比,王太傅的學識和風度,更是一個男兒應該有的,這時的林晚已經教不了他。


    林晚身上那種威嚴就弱了,慕容澈也越長越大,會的越來越多,卻又被顧言之壓迫得越緊。


    在十三歲之後的那兩年,慕容澈做夢都是衝破了顧言之的束縛,親自執政,幫自己母親報仇雪恨。


    和林晚離心,也就是在那兩年。


    母後死時,林晚明明知道,卻不告訴他讓他阻攔,是慕容澈心底永恒的心結。


    所有的孺慕轉成了年少的喜歡,可心結依然在。


    喝醉去了青樓就成了爆發的導火索。


    那一天,江湖好手已經埋伏好了,一切計劃也都籌謀好了。


    眼看著成功在即,忍不住就和王太傅出宮去,喝了兩杯。


    那些細節慕容澈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他喝得很醉,朦朦朧朧裏就把那少女看成了她。


    他抱著那清倌,語無倫次的說著自己馬上要成功了有多開心。


    可是說著說著,他自己就哭了。


    他求她原諒他,求她不要恨他。


    而那人抱著他,說原諒他,她不恨他,永遠都不會恨他。


    就那麽迷迷糊糊的,慕容澈壓在了那少女的身上。


    那事情發生,林晚不原諒他。


    再之後,埋伏顧言之的事,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顧言之明明能走的,他會武功,並且內力很高。


    但顧言之沒走,他像是自願赴死,對那些人的刀劍不避不讓,卻一劍刺死了和慕容澈同在一處的王太傅……


    *


    沒有了束縛,慕容澈拿到了皇權,越發膨脹。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他的操控中。


    他隨心所欲的對待這個世界,把自己捧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他不過是膨脹,林晚,卻對他如此狠心……


    她拿走了他的心,卻殺死了自己!


    一個人沒有心,還要怎麽活?


    慕容澈整個人跪在養心殿裏,胸腔裏空蕩蕩的,像是被掏空了一切。


    活著,仿佛是不存在的。


    閉上眼,睜開眼,都是她笑容彎彎的樣子。


    真的隻有失去,才知道怎麽去珍惜。


    濃鬱的苦澀湧在慕容澈的嘴裏,那有些腥甜的滋味,像是鐵鏽的味道。


    如果重來一次,慕容澈發誓,他真的不會再犯這樣的錯!


    他會好好珍惜,好好待她。


    從她抱著他的時候,他就再不要和她分開。


    皇位算什麽?


    權力算什麽?


    沒了她,這個世界,對他還有什麽意義?


    從旁邊拿了匕首,黑眸裏滿是絕望,慕容澈的手微顫著,舉起了匕首。


    “陛下——”


    哭著一聲淒厲的喊,小福子聽著裏麵沒聲音,就大著膽子進來。


    連滾帶爬的過來,小福子臉上連血帶淚,狼狽極了,卻又跪著一邊抓住了慕容澈的匕首。


    匕首擦破了他手心,鮮血更是順著匕首尖銳的尖兒、緩慢的的滴淌。


    落在慕容澈的茫然絕望的額頭上。


    “陛下!”


    “您不能做傻事啊!”


    狠狠抓了匕首,小福子把匕首從慕容澈手裏拽出,丟到一旁,又死死抱著了慕容澈的胳膊。


    “來人,來人!”


    一行侍衛連帶宮外的新任丞相衝了進來。


    看到宮裏這樣情形,丞相臉上一白,卻又恭敬的對床榻上的女人叩拜了。


    “皇後娘娘好走。”


    “你們想做什麽?!”被小福子震住,慕容澈這時驀地回神,他看著很多宮女圍上去,她們手上拿著各種衣物,都是入殮用的。


    “放開她!她沒死,你們為什麽要給她穿這些死人的衣服?”


    慕容澈掙紮著,暴怒著,不停的踢踹著小福子。


    可牢牢的抱著慕容澈,哪怕身上再疼,小福子都不敢鬆手。


    一樣一樣,衣服漸漸都穿好了,又給她化了胭脂的妝。


    這妝容可真好看,仿佛是那天他和她聽戲那天,那嫵媚的樣子。


    “放開我!”慕容澈忽地喃喃的說著。


    “陛下……”小福子狼狽之極,卻一點不敢放鬆。


    “放開我!”慕容澈陰鷙了臉。


    那陰鷙的氣息嚇得小福子一驚,慌忙鬆了手。


    這時,從榻旁一步步過去,慕容澈來到了宮女之中。


    他坐在旁邊,額頭輕輕抵在了女人的額頭上。


    笑著,卻又有眼淚掉落。


    “晚姐姐,你這樣可真美啊!”


    “真的讓澈兒心動了呢、”


    “陛下……”


    那哀傷的神情,壓得整個養心殿都是沉甸甸的,就這麽看著就讓人非常難受。


    “你們給她穿衣服,動作輕點,不要驚擾了她。”


    “她說過,她最討厭穿那硬邦邦的玉衣了,你們不要給她穿那種衣服,就按照皇後的禮儀,把她的宮裝和她一起葬了!”


    “陛下,萬萬不可,這不合規矩?”丞相連忙勸阻,這皇後的宮服若是葬了,之後的炎國就再無皇後,於禮於規矩都不合!


    “不合規矩?”陰鷙輕描淡寫的湧出在泛紅的眼裏,慕容澈狠狠盯了丞相一眼,“不如丞相就下去幫我問問先皇,看這個炎國到底是朕說了算,還是規矩說了算?”


    那淩厲的氣息瞬間壓得丞相噤若寒蟬。


    “不敢……”他低頭跪在了地上。


    “那就這麽辦。”氣息又收了,慕容澈依然愛憐的看著她。


    看著宮女把剩下的衣著穿好。


    朱紅的宮裝,是慕容澈記憶裏最溫柔的顏色。


    陰鷙無情的帝王,讓殿裏的宮女們手都是顫抖的,但總算把所有事情完成。


    夜幕下的皇宮,靜悄悄的隻聽到風聲。


    “陛下……”宮女聲音打顫,到慕容澈跟前請示。


    按規矩,現在是該敲喪鍾了。


    可慕容澈不發話,誰又都不敢動。


    “去吧。”


    慕容澈看著林晚,頭也沒抬。


    宮女匆匆出去的。


    外麵的冷風卷進了養心殿,秋夜裏,那呼嘯的風聲像是小孩哭一樣,帶著嗚咽。


    而沒過多久,養心殿外忽地傳來了喪鍾的嗡鳴。


    嗡——


    那低沉的鍾聲劃破了寂靜的夜,也驚動在宮殿的上空。


    “皇後娘娘,薨了——”


    奔走相告的聲響在宮裏傳遞著。


    細碎的腳步聲,一個個窸窣的聲音,在殿外傳來。


    不多時,養心殿的殿門前,宮女和太監們低著頭,跪得黑壓壓的一片。


    “陛下,該讓皇後娘娘動身了。”


    宮女守在一旁,又低聲提醒。


    這一次,慕容澈沒有回答。


    他緩緩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出了養心殿。


    喪鍾,寂夜……


    所有畫麵是那麽相似。


    身後,養心殿裏燈火通明,有丞相在地上跪著,有小福子一臉一頭是血,更有宮女們在一旁候著。


    可慕容澈什麽都沒管,他站在養心殿的門口。


    明黃的身影孤寂成執拗的模樣。


    仰臉看著夜空。


    忽然有雪花飄落。


    臉上涼涼的。


    下雪了。


    。


    史載,澈帝精於政務,勵精圖治,至死後位空懸,癡情顧皇後。


    享年二十五歲,傳位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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