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林立和陸青一起出生在這棟醫院裏。


    兩人的母親是同個病房,又相差無幾天的生產,這讓兩個人有了說不完的話題,尤其是在得知兩家人都在開發區買了新房子還是上下樓的時候,這俄中情誼在不知不覺間顯得更加深厚,似乎沒有意識到各自的女兒將來有一天會產生的這樣的糾纏。


    從小林立膚色就黑,加上她的母親一直想要一個男孩兒,於是更加不注重她的打扮,那時候她的發型被小朋友們不友好地喊做“烏鴉頭”,她的名字也被改成了“假小子”。


    沒有任何朋友可以玩耍,所有人都離她遠遠的,這種孤獨的狀況直到陸青全家搬過來才有所緩解。


    陸青從小就是一個亮眼的存在,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溫溫柔柔的,怎麽看怎麽可愛,有了這麽一個不嫌棄自己的朋友,林立想當然的成為了護花使者……


    雖然陸青的父母的十分強勢,總是對陸青呼來喝去,小小陸青卻在表麵的隱忍之下,慢慢地養成了一副扭曲的性格,從父母那裏受來的氣全部會撒在林立的身上,對此,林立照單全收,她不想失去這麽一個朋友……


    可是這個朋友會跟別人一樣嘲笑她,甚至對她意氣指使,長大後林立對此一笑置之,不是不傷心,從事了律法事業後,她也學過一些心理學,知道陸青常年被壓迫的苦楚,對這麽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她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寬容……


    包括,陸青被父母安排結婚後,先是每次聚會的炫耀口氣她都無可奈何,因為她知道,陸青隻在很多深夜給她打電話,向她傾訴上天的不公已經張大山的醜惡猥瑣,每次吵架,她都不管不顧地無論什麽時候都必須趕過去,否則陸青催促的電話、指責的電話,會讓她一周都停不下來。


    有那麽兩會她沒趕得過去,那是二十六歲那年,林立跟第一任丈夫的結合,她懷孕後各種不舒服,每晚都無法正常入眠,那晚好不容易有了睡意,陸青一個電話打過來,歇斯底裏地哭喊著讓她過去,說了無數次自己不舒服,她都好像聽不見似的,甚至還威脅,她要是不去,自己明天就去她的單位鬧,告訴全天下林立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林立掙紮著起身,可是走到半路,顛簸的路途讓她流產了……


    醫生告訴她,她這輩子都不能再生育了……


    陸青得知後卻是一味地指責她不小心,沒那個命……


    很快,林立跟丈夫離了婚,離開了那個讓她充滿了傷心回憶的城市……


    十年前的鄴城似乎有過一場大的災難,但是卻無人知道那場災難到底是什麽,林立隻是覺得,凡是有災難的地方,大家都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像自己一樣,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情,她來到了鄴城……


    自己離她遠了很多,再不用事事替她操心,可是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掉這個宿命……


    或許,這就是報應……


    如果自己沒有和張騰飛聯合起來嚇唬陸青,她不會這麽快精神失常吧……


    可是那個明明隻是個玩偶,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讓林立找到房後之後看到那個人形玩偶後會鬆一口氣的,這不過是個懲罰她讓自己失去生育能力的輕的不能再輕的小惡作劇罷了,可是,她沒想到,究竟是誰幫她善了後……


    審訊室裏。


    夏冰這是第二次坐在那張鐵凳子上,對麵坐著的是臉色並不怎麽好的林其譽。


    “說說事情的經過吧。”林其譽顯然沒想到,原本晚上的見麵會從飯店轉移到局子裏。


    和第一次來時的緊張不同,這次的夏冰顯的泰然自若,修長的手輕輕搭在鐵凳子的扶手上,輕輕彈著“琴”。


    “當時很亂,記不清了,她在捅林立,我就搶過來刀子,誰知道她就撲上來了呢。”夏冰說的輕描淡寫,好像這條人命在她的心中變得很無所謂了似的。


    林其譽看著她,沒有說話。


    旁邊的小劉隻是詫異地盯著夏冰,覺得難道跟魔鬼在一起呆久了之後也會變成魔鬼嗎,以前的夏冰明明那麽活潑可愛的。


    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是因為還是忌憚呂代的緣故,小劉麵對夏冰也總是有些亞曆山大,他顫巍巍地抽出照片,那是一些陸青的局部肢體照片,分別是四肢、後背以及臉。


    這些肢體上都遍布了可怖的傷口,一刀刀血淋淋的傷口好像蜘蛛網一樣遍布了她的全身,看上去凶手似乎對死者深惡痛絕,可偏偏,夏冰說人是她殺的。


    “這些你怎麽解釋。”小劉問道。


    “忘了。”輕描淡寫的語氣讓人惱火。


    “夏冰,這是一條人命,你知道故意殺人的罪名的後果嗎?”林其譽有些惱火低看著她。


    可是夏冰仍舊隻是淡淡一笑:“也是,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體,所以人不能殺人,剩下的故意殺任何生命都不會有後果。”


    他啞然:“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不是你們問的嗎?”她抬眼。


    林其譽直視著她的眼睛,似乎沒有任何陰暗之處,夏冰隻是別扭地轉過頭,嗤笑了一聲,林其譽看上去真的心安理得,最不尊重生命的明明是他,為什麽還能用這種正氣凜然的眼神看著她呢?


    然道在他的心裏,隻要不是人,就一定該死的嗎?


    她問出了口。


    林其譽頓了頓:“各類生物都有自己的生活環境,一旦在其他生活環境中橫插一腳,難免會有被驅逐的一天。”


    “不知道你對各類生物是怎麽分的。”


    “簡而言之就是人性。”


    聽到這個回答,夏冰突然一個繃不住笑了。


    林其譽抿緊嘴唇,似乎知道她想到了什麽。


    夏冰看他的眼神再沒有一絲的感情:“我懂了,比起照顧了我多年隻是正當防衛了一次的冷冽,顯然殺害親生女兒的陸青更有人性。”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林其譽,告訴你,因為你,我再也不要當人了,你們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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