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與暗。


    黑與白。


    就像是遠古時代,陰陽相濟,混沌相容。


    黑色的底,莊嚴古樸。


    白色的紋,精致典雅。


    黑底白紋,就這樣,完美地交融著,配著那奇異的紐,最後,化作一襲,古樸而率性的羽織。


    風間揚羽,呆呆地望著。


    望著眼前,這位忽然亂入的奇怪武士。


    羽織配木屐,原本應是再常見不過的搭配,可是……可是這忽然之間帶著濃重搖滾朋克風的爆炸頭是要鬧哪樣?亦或者,這個次元的武士都不好好練習居合而改反彈吉他了麽?!


    要不是爆炸頭手上那把寒光熠熠的太刀威懾,估計風間揚羽已經迫不及待跑上去使勁地搓弄著以便更好地體驗一下那讓人欲罷不能的蓬鬆感了。


    風間揚羽的思緒,忽地有些淩亂。


    而淩亂中,有一種更加讓其淩亂的因素,忽地衝了進來。


    仿佛光明撕裂黑暗,又如旭日突破鴻蒙。


    他聽到了,一聲奇怪的叫聲。


    尾音上揚,略帶沙啞。


    作為喵星人的叫聲,絕對是不合格的存在。


    然後,是一道人影。


    一道,穿著巫女服的,人影。


    從輪廓上看,絕對是一位妙齡的少女。


    從氣場上看,絕對是一位妙齡的美少女。


    於是,風間揚羽那雙銀色的瞳子,毫不可控地,歪了過去。


    個子不算很高,短短的頭發,剛好從耳側垂到下巴,大大的眼睛上,是一副粉色的帶框眼鏡,加上懷中那吉祥物一般的胖胖大花貓,讓少女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副呆呆萌萌的樣子。


    那一瞬間,有一道電流,毫無征兆地,從風間揚羽的腦海中掠過,模糊的畫麵,驟然變得清晰。


    想起來了,在那片星光照耀的地方,被自己認作了命運般邂逅的少女……


    那段深埋於記憶中的,她……和她的貓。


    “娜娜……?”


    一個陌生的名字,從風間揚羽口中脫出。


    那是他記憶中的,作為自己鄰居的,對方的名字。


    “咦?”


    兩道輕咦,異口同聲。


    “娜娜,你熟人?”


    穿著黑色羽織的爆炸頭武士,微微一愣,迅速地轉頭望向身邊的少女。


    而風間揚羽的反應則是:幸好沒叫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樣就可以通過那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鄰居關係將一場幹戈在無形中化為玉帛了……


    風間揚羽開心地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很清脆。


    然而……


    “應該……不是的呢……”


    輕輕地,歪了歪頭,但那位叫作“娜娜”的眼睛娘,的確是這樣回答的。


    盡管她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


    “哦,那就可以了,那就是某個貪戀娜娜美色的跟蹤狂罷了……嗯!嗯!”


    輕輕地點著頭,爆炸頭很自然地將眼前那家夥的剩餘人設迅速地填補完畢。


    留下一臉錯愕的風間揚羽,在風中淩亂。


    喂喂!貪戀美色就算了,畢竟“男兒本色”麽……但不要擅自將別人的屬性篡改成跟蹤狂啊!


    “哎哎,不是熟人真是太好了,要是熟人就下不了手了,也真是為難啊……這可是我們找到的第三十七個複蘇之井了,要是又碰到熟人,就真讓人難辦了啊……”


    一邊自言自語著,爆炸頭武士一臉笑意地,緩緩地抬起頭來。


    直直地,望向風間揚羽。


    目光灼灼。


    一如被他緊握在手中的,烈日下的那柄太刀。


    璀璨得,有些刺眼。


    然後,刀,動了。


    準確地說,是刀光。


    漆黑如墨的刀,仿佛微微閃了一下,卻又,似乎完全沒有閃動。


    但是,風間揚羽感受到了。


    雖然僅僅,隻是一瞬。


    “你的手法很詭異,甚至我都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的記憶斷片了。而這斷片的過程,就是你把沙子打入那些人手中的過程。”


    一動不動地站立在原地,爆炸頭武士的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風間揚羽。


    眼眸中,掠過一絲讚賞。


    “原本還是有些期待的,以為可以找到與我的‘燕返’一較高下的技能,可是……”


    讚賞的目光,忽地,化作失望。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失落。


    銀色的發絲,緩緩地,從風間揚羽的肩頭滑落。


    仿佛一縷魂,忽地被,無聲斬斷。


    然後,淒然飄零。


    “你們走吧……”


    “……”


    風間揚羽,呆呆地站著。


    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沒有拔刀,也沒有出擊,甚至本應該是最為緩慢的收刀,都沒有察覺。


    刀,依舊是那把刀,安靜,詭異,不曾偏移絲毫。


    可是,正是在這種一層不變的表象之下,風間揚羽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可是你不是說,所謂的戰鬥,除了生就是死麽……”


    雖然有作死的嫌疑,但風間揚羽還是嘴欠地問了出來。


    “……,哎哎……我說你啊……”


    一瞬間的驚愕,爆炸頭武士微微一愣,顯然有些對風間揚羽的行為感到無語,旋即隨手摘了片葉子銜在嘴中,慢慢地嚼了起來。


    “那些別人耍酷的時候說的台詞,麻煩不要強加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上好吧……就當是,看在你有仁慈之心的份上,放你一馬好了。”


    竟然,被小看了啊……雖然,對方的確有小看別人的資本。


    “可是……我這樣走了的話,就算不在外麵熱死,怕也會被隊友打死的吧……”


    風間揚羽微微地苦笑一下,目光,輕輕地落到那昏睡的少女身上。


    “而且,我還有不得不堅守的理由。”


    爆炸頭,一臉怪異地掃了一眼風間揚羽,然後,又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邊上的赫兒。


    胡子拉渣的臉上,忽地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哈哈!原來如此!那麽,就如你所願,用我的‘逸塵’來見證下,你的決意吧!”


    笑,依舊是那絲笑。


    隻是,多了一份狂傲。


    刀,依舊是那把刀。


    隻是,多了一份凜冽。


    然後,刀,輕輕地動了。


    緩慢,而優雅。


    如道道殘影,慢慢地,分散開來。


    一把,接著一把。


    須臾間,化作,上千枚刀影,連帶著,那手臂,重重疊疊。


    仿佛一尊,千手觀音。


    風間揚羽靜靜地望著,一動都不動一下。


    銀色的眼眸,因為過度集中而略微有些充血。


    但,還遠遠不夠。


    光靠視覺,還遠遠無法分辨那些刀影。


    即使是達到緊致,也無非是將那千重刀影,變得虛幻了一些而已。


    可是,每一把刀,依舊是一模一樣。


    一樣的凜冽,一樣的縹緲。


    一樣的,神出鬼沒。


    “滋~”


    輕微的聲響,刺目的銀芒。


    一道火花,毫無征兆地,從風間揚羽那銀質的長袍表麵劃過。


    伴隨著,一聲輕咦。


    “你的衣服,倒是件寶貝,竟然可以防禦住逸塵的攻擊,嘖嘖……怪不得敢當護花使者。”


    雖然很想吐槽對方將自己敢於當護花使者的底氣歸功於自己的衣服,但此時此刻,他自己卻也被這衣服的高超防禦力給震驚了一下。


    不過,震驚歸震驚,畢竟震驚部已經人滿為患,所以風間揚羽果斷地被他們踢了出來……


    當然,更準確地說,是被一刀……劈回了現實……


    血,殷紅的血,忽地從臉頰上飆射而出。


    將那銀白的發梢,染得有些刺眼。


    風間揚羽,猛地虎軀一震,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敢不敢不要對著我的臉啊!說好的打人不打臉呢?!難道是因為嫉妒我比你長得帥所以想趁機毀吾容貌,苦吾心誌,餓吾體膚,空乏吾身,行拂亂吾所為,所以……所以……”


    風間揚羽,終於編不下去了。


    但那滿滿的憤怒,卻是如假包換。


    “所以,別再對著我的臉亂戳了!”


    雖然壓根沒指望對方答應,但風間揚羽,還是狠狠地瞪大了眼眸,死死地盯了過去。


    “哦……這個……真是不好意思啊……”


    竟然,意外地,妥協了。


    爆炸頭武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隻是,手中刀影,卻更加雪亮了。


    “不過,說比我帥什麽的,可是一點都不符合實際啊,對於這句話,我可是要當做誹謗進行懲罰的啊。”


    “啊”字,還沒有落下。


    一道電光,卻已然閃現而出。


    “碰!”


    醫生悶響,風間揚羽,毫無征兆地,單膝跪倒在地。


    然後,是一道,姍姍來遲的,劇烈灼熱感。


    忽地從腳彎最為脆弱的地方,竄了上來。


    伴隨著,皮肉燒焦的,特殊氣味。


    “雖然切不開,但摩擦產生的熱量,可還是會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哦,所以,千萬別大意啊。”


    輕鬆的微笑,帶著凜冽如刀般的銳意。


    “謝謝提醒,再來!”


    風間揚羽不怒反喜,瞬間掙紮而起。


    昂然而立間,銀色眸子,閃爍出一絲瘋狂的光芒。


    “滋~”


    又是,一摸熾白的電光,帶著,蛋白質燒焦的氣味。


    “再來!”


    而那瘋狂的光芒,卻也更加熾熱的燃燒起來。


    “滋~”


    “再來!!”


    “滋~”


    “再,來!!”


    “滋~”


    “……再……來!!!”


    ……


    一次,又一次的,電芒。


    一次,又一次地,灼燒。


    但風間揚羽,卻仿佛瘋了一般,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


    戰意高昂,意氣勃發。


    豆大的汗水,淋漓而下,仿佛比剛才在烈日之下,還要更加令人憔悴。


    但風間揚羽的嘴角,卻漸漸地獰笑起來。


    伴隨著,那愈加狂熱的目光。


    當然,不是因為某種特殊抖m體質的覺醒。


    而是因為,他已經開始,漸漸地,了解了那種語言。


    那種,或許可以被稱作“刀語”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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