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要有光。


    於是,就有了光。


    柔和而強烈的燈光下,是一座巨大的躍層式大廳,大廳的四周,鮮紅的幕布直直地垂下來,幾乎是將整個二層的走廊整個都遮蓋了住,隻露出正麵大氣磅礴的螺旋階梯沿著優雅的弧度緩緩上升。


    一盞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從裝飾著奇異木質材料的天花板中垂下,龍眼般大小的不知名熾白珠子,一個一個,井然有序地被安放在吊燈架上,將神賜予的光芒灑落人間。


    當風間揚羽和蘇宇手挽著手昂首闊步地步入這裏的時候,大多數人正在愜意而細致地品味著生活賜予他們愉悅。


    誘人的食物,甘醇的美酒,錯落的人影,在一種極度的和諧中慢慢上演著隻有智慧生物才擁有的優雅。


    風間揚羽微微愣了下,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然後又迅速地被一條意外地和體型極不相稱的,強壯有力的胳膊給扯向前去。


    “喂……我說,我們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入場麽?”


    風間揚羽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四周,發現至少已經有四五處人群注意到了自己,尤其是,注意到了兩個大男人親密無間地手挽著手前進著的行為。


    隱晦的指指點點,還有細碎的交頭接耳。


    雖然很懷疑是怎麽樣古老陳舊的上流社會禮儀觀念促使著蘇宇堅持這一讓風間揚羽顯然已經尷尬到極點的行為,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配合,當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漲紅著臉。


    “雖然沒必要,但我個人很喜歡這種感覺。”


    蘇宇一本正經地回答著,嘴角勾起一絲每一位合格的紳士必備的優雅笑容。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風間揚羽瞬間覺得自己剛才稱得上慘烈的犧牲是毫無意義的。


    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風間揚羽一邊重新開始慎重思考邊上的少年在路上對自己說的那句“其實我對你很感興趣”,一邊抽出依舊被緊緊挽著的胳膊,撒氣似地從旁邊路過的供餐機器人身上夾過來一杯紅酒似的飲料。


    然後,瀟灑地仰起頭,狠狠地灌了一口。


    “咳咳……這是什麽鬼東西……咳咳……”


    奇異地液體,帶著強烈的澀味,在進入喉嚨的一刹那劇烈地翻滾起來,就像是被煮沸了的紅酒中壓入了大量的二氧化碳,還摻雜著一股奇異的腥味,讓風間揚羽幾乎是在灌到一半的時候,就戛然而止,強行被壓回去的嘔吐感化作劇烈的咳嗽釋放了出來。


    “來自火之國的‘燃燒之血’,純手工釀造,十年窖藏,據說還是獸人釀酒師特意加入了自己血液的珍品哦。”


    蘇宇一邊微笑著解釋著,一邊自己也順手取來一杯,微微地啜上一口,然後閉上眼,滿臉享受的樣子。


    終於理順了氣的風間揚羽,無奈地晃了晃眼前還有大半杯的“燃燒之血”,輕輕地歎了口氣,正想著找個地方把這東西給解決了,冷不防手指一滑,被自己隨意地夾著的高腳杯忽地從指尖脫了出去。


    猛地彎下腰,風間揚羽使勁一托,試圖阻止那即將到來的清脆碎裂聲。


    入手處,卻是一片溫軟。


    膚如凝脂,手若柔夷,說的,便是這種感覺吧。


    柔若無骨的纖細柔夷輕輕地從風間揚羽的手掌中抽了出來,連帶著夾在指尖的“燃燒之血”。


    “對不……”


    風間揚羽慌張地抬起頭,然後愕然。


    修長的脖頸,微微揚起,精致的下巴如冰雪雕琢一般,鮮紅的液體,從水晶製成的高腳杯中緩緩傾斜下去,讓原本就鮮豔欲滴的唇,顯得更加妖豔誘人。


    “味道,還不錯呦~比吾輩那杯好喝多了呢。”


    微微卷起的金色長發,耀眼而奪目,少女這樣說著,將剩下的半杯“燃燒之血”輕巧地塞回了風間揚羽手中。


    “是搶別人的東西喝,所以好好喝吧~”


    熟悉的少年的聲音,帶著略微的無精打采。


    “那個……怎麽說呢?我們又見麵了……”


    少年抬起頭,朝著轉過頭來風間揚羽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略微泛白的臉上,似乎缺了點年輕人的血色。


    “嗨!少年,還記得吾輩嗎?”


    金發的少女,也湊過臉來,眯著眼笑。


    “呃……安全褲,不對,軟軟,還有……無益?”


    風間揚羽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對少年男女,正是自己在那個昏暗的實驗室中遇到的思無益和的他的機巧金軟軟,隻是不見了那個大塊頭肌肉男銀硬硬。


    “你……沒事了?”


    風間揚羽下意識地朝著思無益的腳彎處望去,臉上露出一絲夾雜著歉意和驚訝的複雜表情。


    “竟然恢複清醒了,我還以為一定是像昆蟲一樣被殘留在杯中的異性體液吸引得喪失理智了呢?”


    稚嫩的聲音,略微生硬地吐槽著。


    “奈奈?赫兒?!你們也在啊?”


    驚訝的表情瞬間化作了驚喜,然後,抬起手,狠狠地,朝著對麵女孩那光潔的額頭彈了下去。


    “咚!”


    “奈奈,怎麽說話的呢?小小年紀就學會吐槽!”


    “嗚嗚嗚,不是我說的……是赫兒教我的……”


    奈奈痛苦地捂著額頭,眼淚汪汪的樣子仿佛有說不盡的委屈。


    “呃……”


    “哼!”


    同樣是金色的長發,但配上傲嬌屬性的赫兒,果然和活潑聽話的金軟軟有著極大差距。


    氣氛,一下子陷入尷尬。


    然後,又忽然被打破。


    “嗡!”


    氣勢磅礴的音調,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就像一枚重磅炸彈,投入到一片繁忙而幽靜的深海水域,刹那間,激起千層漣漪。


    然後,迅速地化作驚濤駭浪,層層疊疊,擴散開來。


    原本覆蓋在大廳四周的紅色帷幕忽然齊刷刷地扯了起來,數百位長著獸耳的呆萌少女穿著統一的優雅服飾,側首閉目,一臉沉浸地演奏著各自的樂器。


    棍子一般長的管樂器,筷子一樣的擊打樂器,手指般粗細的弦樂器……各種各樣奇怪的樂器,被這些少女以或拿,或抗,或抱,或放的姿態演奏著,漸漸交織出一曲動人的交響樂。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間騷動起來,然後逐漸安靜,紛紛抬起頭,望著這些美麗的少女,眼睛或睜或閉,表情各異。


    樂章,越來越急,越來越響,一點點盤旋著,前進著,湧向更高更廣的天空。


    然後,漸漸匯聚。


    終於,當樂章被推至狂潮,聲音戛然而止。


    人群,有一瞬間的失神。


    忽如而至的安靜,仿佛在醞釀著點什麽。


    然後,爆發。


    一道高亢的女高音,如鳳鳴鶴唳,從平地突起,然後,直衝九霄。


    兩道盤旋階梯寬敞的交接處,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突兀地出現在眾人眼前,就像,它一直都存在於那裏一般。


    繼而,逐漸淡去。


    女高音一直持續著,飆升著,以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高度,持續地逼近蒼穹。


    而正是在這樣的高亢中,兩道人影緩緩地顯露出來,一紫一綠。


    典雅大氣的紫色長袍,輕輕地披落在左邊少女身上,每邁出一步,都散發著一種來自骨髓的雍容華貴,配著遮住了整個頭部的半透明紫色鳥籠傘,顯得更加神秘而不容褻瀆。


    水綠的長裙禮服,隨意地搭在右側的少女身上,似來自夏日的林間清泉,澄澈,清涼,銀色的長發輕輕挽起,仿佛將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哇!我的女神!”


    “女神們出來了!”


    “芊芊公主!依依公主!我愛你們!”


    “啊~丘比特,你為何將兩支箭同時射向我的胸膛~”


    ……


    喧鬧聲,在一瞬間爆發,繼而被淹沒。


    女高音,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


    沉寂的音符,卻終於如蘇醒的上古凶獸一般,在一陣隆隆巨響中,開啟它的睥睨征伐。


    與此同時,一種更為高亢與嘹亮的歌聲,自紫袍女孩處升騰而起。


    緩緩擴散。


    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將手中吃到一半的食物和酒水塞到回收機器人手裏,然後,拉起身邊的同伴,緩緩地,走向了大廳中間。


    “無益~我們也來!”


    金色的長發,從眼前一閃而過,帶著一道踉蹌的身影。


    風間揚羽卻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道從階梯上,緩緩地漫步而下的水綠色身影。


    優雅的高跟鞋,配著鮮豔的地毯,一步一步,婀娜娉婷。


    就像是一場夢境,有一位仙女,無意中來到凡間,然後,朝著自己,施施然走來,就像,走進了自己的靈魂。


    “芊……芊芊……”


    嘴唇,忽然有些幹澀。


    有一種的恍惚,似乎已經不認識對麵的女孩。


    然後,這個有些陌生的女孩忽地笑了,就像,初見時,那破涕為笑的一刹那。


    美得不可方物。


    “守護者大人……”


    “咕嚕~”


    風間揚羽的喉結,不可遏製地滾動了下。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住女孩的指尖,然後,輕輕地吻了下去。


    緊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連忙轉過身,卻早已不見奈奈和赫兒的蹤影。


    抬手,將杯中的“燃燒之血”一口吞下。


    風間揚羽一邊將水晶杯往兜裏一塞,一邊極度紳士地重新牽起女孩的手,慢慢地,走向了大廳的中央。


    那裏,一波新的高潮,正在慢慢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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