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又稱秋闈, 每三年開考一次, 共考三場, 每場三天, 分別在八月的初九、十二、十五, 正巧趕在中秋團圓節期間, 穆淮謙接到的公差任務是, 去秋闈考場當臨時增派的巡


    查官,臨時二字,頗有意思, 眾所周知,早在半個月前,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副考官、評卷官外加一應的巡查官、考場守衛, 就確認無誤的定下來了。


    這個時候, 還有權搞臨時增派巡查官的人,還真沒有幾個。更何況, 前來派發調令的人十分隱晦地提到, 康王爺認為科考旨在為朝廷選拔人才, 為了營造公平嚴正的考場環境, 他認為有必要加大科考期間對考生的巡查力度,於是, 他


    提議再增派兩名巡查官, 其中的一個名額, 就親切好友地落到了穆淮謙的腦袋上。


    一個時辰前,滿滿小姑娘才美美地洗過澡, 此時散著軟軟黑發的漂亮小女孩,推一推垂頭喪氣的將軍老爹,嗓音甜甜地問道:“爹爹,怎麽啦?”


    穆淮謙將軍抱住香噴噴的小姑娘嗚嗚嗚嗚:“小乖乖,你小舅舅怎麽那麽討厭啊!”誰要幹什麽巡查考場的破差事,他要和親親老婆可愛女兒一起過團圓節啊啊啊啊啊啊!


    “你說你得罪誰不好,偏去招惹我王兄,他特別小心眼的,你不知道麽?!”望著朝滿滿小姑娘哭訴的穆淮謙先生,季子珊捂著笑到痛的肚子,倒在床鋪上翻來滾去。穆淮謙頗沒好氣得瞪著無良老婆:“笑什麽笑?你還笑……我還不是為了你才招惹他!”穆淮謙思來想去,最近唯一得罪過王爺小舅哥的行為,也就是慫恿自家的心肝小可愛


    大清早去拜訪了他一趟,多大點兒事啊,竟然對他如此公報私仇,心眼兒真是比針尖還小。


    季子珊努力憋住笑:“好好好,我不笑了……”調令已下,哪怕穆淮謙心裏再不情願,也得依令行事,好好的團圓佳節卻得額外加班,怎麽想怎麽不爽,是以,穆淮謙不免盼著時間慢點走,好叫他能多陪女兒玩一陣子


    ,而此時的鎮國公太夫人,卻巴不得時間過快點,趕快到她能往宮裏投遞拜帖的日子。八月初五,鎮國公太夫人終於獲得了宮裏的召見,這日一大清早,她就起身拾掇穿戴,然後驅車前往皇宮,被宮女引領至慈寧宮壽康殿時,惠安太後正饒有興致地逗著曾


    孫子點點大皇孫。


    “免禮平身吧。”惠安太後一邊瞅著圍著自己打轉的點點大皇孫,一邊對跪地行拜禮的鎮國公太夫人說道。


    鎮國公太夫人謝恩之後站起身,因惠安太後沒吩咐賜坐,她隻能站著回話:“許久不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風華依舊,還是這麽硬朗精神。”惠安太後的目光一直跟著白胖團子轉悠,口內隻漫不經心地答道:“還成吧,皇帝孝順,哀家沒什麽煩心事,素日散散步,賞賞花,逗逗小孫子,這一天天的,過著也挺清


    靜悠閑。”


    “太後娘娘真是好福氣。”鎮國公太夫人賠笑道。


    惠安太後笑而不語,慈祥的眼神隻落在點點大皇孫身上,見狀,鎮國公太夫人又開口寒暄道:“這便是大皇孫吧,都長這麽大了。”


    “嗯,已經一歲半了,正是淘氣愛玩的時候。”惠安太後又隨口應道。鎮國公太夫人趕忙再道:“大皇孫還小,愛跑愛玩也正常,等大了上學讀書後,就懂事知禮了……”然後就圍著點點大皇孫,展開了一係列的稱讚,東拉西扯了半天後,鎮國


    公太夫人終於提起此行的來意,“臣婦今日進宮,除了給太後娘娘請安之外,其實還有一件事……想求太後娘娘。”


    惠安太後端起茶盞,口內答道:“你想求哀家什麽事?說來聽聽。”鎮國公太夫人雙膝一軟,重新跪下去:“太後娘娘容秉,臣婦知道,我那兄弟犯了國法,辜負了陛下的期望,確實該懲處判罰,可是臣婦就這一個同胞的親兄弟……”鎮國公太夫人忽然滿麵悲戚,淚落如滾珠道,“罪弟昏庸荒唐,誤了國家大事,叫那些礦工家屬遭了苦,臣婦願替罪弟捐出一些銀米贖罪,懇求太後娘娘能替罪弟美言幾句,饒他


    一條小命吧。”


    麵對鎮國公太夫人的哭訴陳情,惠安太後隻一臉疑惑的表示道:“你說的哀家都糊塗了,你兄弟到底犯了什麽事?”


    滿眼淚花的鎮國公太夫人一呆,然後問道:“太後娘娘……不知道此事麽?”


    “後宮不得幹政,朝堂上的事兒,哀家怎麽會知道?”惠安太後擺出一幅‘哀家什麽事都不管,隻管在後宮享清福’的態度。沒法子,鎮國公太夫人隻能給惠安太後講述一遍案情,讓她了解起來此事的來龍去脈,末了,她又抽抽搭搭地求了一遍情,聞言,惠安太後答道:“哀家方才也說了,後宮


    不幹政,朝堂上的事兒,哀家是從不理會的,你與其來求哀家,還不如去求太子。”鎮國公太夫人方才講述案子時,並未提起審案的人裏就有太子,她本欲脫口補充說明此事,話到嘴邊,卻又臨時改成:“太子殿下貴人事忙,哪是臣婦可以輕易見到的?”之前找太子溝通兄弟的案子時,一直都是長子出麵,她並未直接和太子外孫接觸過,若是她能親自麵見太子,興許……會有一點兒轉機?一念至此,鎮國公太夫人又泣淚哀


    求道,“還望太後娘娘代為引薦。”惠安太後嘴角一勾,嗓音柔和道:“這個簡單,哀家叫他過來一趟便是……”言罷,就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去請太子,然後再瞧向跪地哭求的鎮國公太夫人,“你先起來吧


    。”


    圓圓小太子貴為一國儲君,若無要事,一般也是常年待在宮裏的,接到太後祖母的傳喚後,他當即擱下手中的事情,趕過來慈寧宮。


    “父王,抱……”點點大皇孫抱住年輕爹爹的小腿,仰著胖嘟嘟的小臉求抱抱。圓圓小太子既好氣又好笑地瞅著腿部掛件:“你這傻小子,都學會走路了,怎麽還總纏著要抱……”嘴裏吐出的雖是一串埋汰詞兒,但圓圓小太子還是彎腰撈抱起胖兒子,讓


    他坐在自己的臂彎,見小胖墩眉開眼笑地樂了,圓圓小太子遂坐到惠安太後下首,笑著詢問道,“皇祖母找孫兒來,是有什麽事麽?”


    “哀家哪有什麽事找你?”惠安太後搖了搖頭,然後指著鎮國公太夫人道,“是董太夫人有事尋你。”圓圓小太子轉過頭,看一眼目露冀盼的鎮國公太夫人,略一思咐,便起身將胖兒子塞到惠安太後懷裏:“點點,父王有點事兒要忙,你先和老祖宗頑,父王一會兒再來陪你


    ,聽話啊……”說罷,也不管兒子朝自己揮小爪子,朝惠安太後略行禮後,就告辭離開了,見狀,鎮國公太夫人也福身告退,跟著太子外孫一道出去。


    目送兩人離開後,惠安太後笑著低下頭,哄起胖嘟嘟的曾孫子道:“點點聽話,點點乖……”離了慈寧宮,圓圓小太子踏進一座寬敞的亭榭,鎮國公太夫人也隨後而入,至於圓圓小太子的隨侍,已極有眼色地等在不遠之處,在亭榭中站定後,圓圓小太子雙手負背


    ,神色凝定的問道:“太夫人見孤所為何事?”


    如今乃是私下獨處,太子外孫也不叫她一聲外祖母,這叫鎮國公太夫人十分傷心,不過,她還是打起精神先談正經事:“臣婦想見太子,是為了袁海德的事,他……”


    不等鎮國公太夫人說完想說的話,圓圓小太子已出聲打斷道:“袁海德的案子不是早就結了麽!”“我知道案子已經結了,可他判的是死罪啊……”鎮國公太夫人一急,也顧不上什麽稱呼了,她往前走了兩步,滿臉的焦急擔憂之色顯露無疑,語速極快道,“他是你母親的


    親舅舅,論理,你還要叫他一聲外舅祖父,好歹瞧在你母親的麵子上,網開一麵,留他一條活路呀。”


    圓圓小太子冷冷出聲道:“孤已經對袁家網開一麵了。”


    鎮國公太夫人急急道:“其餘的袁氏家眷是無性命之憂,可袁海德他……”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莫非太夫人以為國法家規都是兒戲麽!”圓圓小太子直視著麵容蒼老的鎮國公太夫人,“袁海德既然貪贓枉法,被判斬立決,便是他罪有應得!”鎮國公太夫人眼中滾下淚來,替兄弟解釋道:“他隻是一時糊塗,以後再不敢了的,太子,算外祖母求你,你就給他一條活路吧……”說著,就又軟下膝蓋,擺出跪求圓圓小


    太子之態,“外祖母就這一個同胞兄弟,隻要不殺他的頭,改判別的什麽罪名都可以,你就法外留些情吧。”


    圓圓小太子望著跪地哭求的老婦人,蹙眉道:“你起來,在宮中如此失態,成何體統?!”


    鎮國公太夫人並不起身,卻伸手攥住圓圓小太子的衣擺,性子執拗的堅持道:“太子,老婆子從沒求過你什麽事,這一回,你就答應了吧。”“若是孤不答應呢?”圓圓小太子目光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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