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幹杯——”季子珊身懷有孕,不便飲酒,姚得錦和高妙妙也非擅飲之輩,三人便以湯代酒,互敬互飲起來。


    明明隻是三個貴婦人聚餐吃飯,卻愣是被季子珊搞出來一種觥籌交錯的熱鬧氣氛。


    素容嬤嬤瞧著這幅場景,囧的老臉都快裂了。


    她真的有好好教養小公主,教她言談溫婉,教她舉止端莊,她是真的不知道為啥會教出來這樣一個豪放的淘女郎,淘的她這個教養嬤嬤……好想自刎謝罪。


    三人吃吃笑笑了半個多時辰,才總算撤桌散席,吃飽喝足的姚得錦有意叫她們表姐妹單獨敘會兒話,便起身回了王府歇著,素容嬤嬤知道季子珊午飯後容易犯困,便笑著開口道:“董四奶奶難得來一趟


    ,不如先到客房歇一會兒,等午覺醒了,再和我們公主多敘敘舊。”


    “去什麽客房啊。”季子珊拉過高妙妙的胳膊,帶她一塊兒往臥榻上挪步,“小時候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就在這屋一起睡吧。”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對於猴大王的命令,素容嬤嬤還能怎麽辦,隻能由著她高興了唄。


    季子珊脫了寬鬆的外裳,便懶懶地躺了下去,盛情難卻之下,高妙妙也隻能叫人寬衣卸簪,然後和季子珊並頭躺在了一起。


    午後的陽光明麗燦爛,隔著雪白的窗紙照在屋子裏,季子珊側身躺著,與高妙妙相對而視:“妙妙姐姐。”


    “怎麽了?”高妙妙亦安靜的側躺著,眉目溫婉的輕聲回道。


    季子珊遲疑片刻,終是開口詢問:“那個……董致遠他到底待你好麽?”


    高妙妙微怔,隨即淺淺微笑起來:“挺好的,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季子珊略蹙眉峰,聲音低低道:“總覺著你不太開心的樣子……”見高妙妙嘴角的笑意漸漸消散,季子珊不自覺伸出手,捉握住高妙妙的,“咱們是一道玩著長大的,你若有什麽心事,不妨和我說說。”


    “我能有什麽心事,你呀,就別多想了。”高妙妙柔聲回道。


    見高妙妙又是這種退避敷衍的說辭,季子珊不免輕輕歎氣:“你自幼性子和氣,從來不與人起爭執,你那二姐以前可沒少欺負你,你卻總是默默忍下……”季子珊無厘頭的嘀咕了一串話,又接著再道,“


    你若總是這個性子,可不行啊。”


    高妙妙眼睫輕顫,沒有吭聲。


    “你既不願說董致遠待你如何,那你的婆婆和妯娌呢?”高妙妙半句不提和董致遠相處的怎樣,季子珊隻能轉換新話題,“董致遠是男人,我管不著他的事,不過,若是你婆婆和妯娌敢待你不好,我替你


    敲打她們。”


    聞言,高妙妙啟唇開口:“她們沒有待我不好……”但也沒有多好就是了,高妙妙反手握住季子珊的手,目光溫和道,“扇扇,我知道你關心我,我在董家過的還行,就是……就是一直沒孩子,婆婆有一


    點微詞。”


    季子珊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吐槽傳宗接代這個問題。


    高妙妙微帶羨慕的看著季子珊,低聲再道:“好了,你就別再多想了,快點歇著吧,別因為我攪亂了你的休息。”


    季子珊隻能無奈的閉上嘴巴,她是真的想當個知音姐妹來著,若是高妙妙亦如季子籮那般,每次見麵的時候都喜氣洋洋的,她自然不會隨便打聽別人的私事,可她近些年來每次見高妙妙,都覺著她並


    不如表麵上那般舒心自在,偏她又不肯多說一句。


    真的隻是因為子嗣問題麽。


    季子珊想了一想,又道:“那董致遠怎麽說?”


    丈夫是連接母親和妻子的紐帶,他的立場態度很重要,他若是偏向自己的母親,那吃委屈的自然會是妻子,在季子珊的印象裏,董致遠走的是陽春白雪一般的清高路線,她也猜不出董致遠會怎麽選擇


    處理。


    “他?”高妙妙的神態有一瞬間的茫然,“他說婆婆年紀大了,難免抱孫心切,並沒有什麽惡意的。”


    季子珊撇了撇嘴,不悅的輕哼一聲:“她若真沒什麽惡意,也不會當著你的麵亂嚼舌根!”她太後親媽也很關心元寶小王爺夫婦的傳承問題,但從來沒有當麵提過此事,叫姚得錦臉上難堪,季子珊越想


    越不爽,便擰著眉頭道,“看來,她也不是什麽好的。”


    高妙妙抿了抿嘴唇,語氣無奈道:“這大概就是長輩們的通病吧……”沒有孩子的時候嫌棄你不生育,若是生了個女兒,又嫌棄你不生兒子,“或許等我和你一樣有喜了,就聽不到這些囉嗦了。”事到如今


    ,高妙妙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扇扇,叫我摸摸你的肚子吧,也讓我沾點喜氣好不好?”


    “哦,好啊。”季子珊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肚子,“你隨便摸,想摸多久摸多久。”如果此舉真的能叫高妙妙心有慰藉,季子珊不介意貢獻一下自己的肚皮。


    高妙妙彎了彎眼睛,眸光含著溫軟的笑意。


    下午,穆淮謙踩著一地落日餘暉歸來,臉上掛著的表情頗顯鬱悶,季子珊才送走高妙妙沒多久,這會兒正在用甜羹,陡見穆淮謙那幅蔫頭蔫腦的樣子,不覺饒有興致的打趣道:“喲,穆將軍,你這是怎


    麽了,怎麽變成被太陽曬蔫的黃花菜了?”


    穆淮謙大步走到臥榻邊坐下,趁機告元寶小王爺的黑狀:“你王兄欺負我。”


    “他年紀小,不懂事,穆將軍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季子珊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杠杠的,已經二十好幾的元寶小王爺愣是被她描述成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所以不管人家怎麽無情怎麽


    冷酷怎麽無理取鬧,都值得被原諒。


    穆淮謙愈發感到鬱悶,公主小媳婦這心簡直偏到沒邊了,都不問一下他是怎麽被欺負的。


    從季子珊身後環住她,穆淮謙摸摸還在醞釀中的小寶寶:“今天感覺如何?沒有哪裏不舒服吧。”行,他不和還沒長大的王爺小舅子計較,他若是一個勁兒的吐槽不止,隻怕又要被安上小人的標簽了。


    畢竟,大人有大量,一直斤斤計較的,理所當然就是小人嘍。


    “我好的很。”季子珊靠到穆淮謙身上,蹭了蹭他結實的胸板子。


    夫妻兩個尚處於黏糊甜蜜期,說了幾句閑話後,便要親親昵昵兩下,哪知這時,忽聽外頭揚起一聲報傳‘王爺來了’,季子珊陡聽元寶小王爺又登門而來,想也不想的將穆淮謙推出去:“就說我還在睡覺


    ,不方便見人,快去——”


    還沒和公主小媳婦溫存一會兒的穆淮謙甚囧,隻能摸著鼻子去當擋箭牌。


    “你怎麽在這兒?”元寶小王爺手持折扇,風流倜儻的款步而入,瞧見穆淮謙迎麵而來時,不覺眉峰一挑,語出質問。


    穆淮謙隻覺胸口宛若中了一記利箭。


    ——老兄,這是他家啊,他在自己家裏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麽。


    秉承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原則,穆淮謙一臉溫和的咬牙微笑:“今天的差事已忙完,我自然要回府裏來。”他若是敢出去浪一圈,還不知道會被多少人惦記著打死。


    “扇扇呢?”元寶小王爺腳步不停,一邊往前走,一邊隨口問道。


    穆淮謙趕緊按照公主小媳婦的標準答案回道:“公主在睡覺,還沒醒呢——”


    元寶小王爺瞬間頓下步子,露出一臉的似笑非笑:“梅香才告訴本王,扇扇正在喝甜羹……”瞅瞅神色陡然變尷尬的穆淮謙,又瞟瞟滿臉無辜的梅香,元寶小王爺慢條斯理的再道,“你們到底懂不懂什麽


    叫串通一氣?”


    兩個鼻孔裏出的氣算哪門子串通。


    又被王爺小舅子抓到犯錯的把柄了,穆淮謙立即坦白從寬:“是公主叫我這麽說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之時,還是可以各自飛一下的,等度過危機之後,再破鏡重圓比翼雙|飛就是了。


    “她叫你這麽說,你就這麽說?她叫你去跳河,你也老實去跳?!”元寶小王爺剜了一眼夫綱不振的穆淮謙,目露鄙視道,“你咋那麽聽話呢。”


    穆淮謙的心裏早已淚流成海——這一定是個假的五王爺,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還有……”元寶小王爺壓根控製不住自己,他就是特別想懟搶走自己小妹妹的穆淮謙,“謊言剛被戳穿,轉瞬就把自己妻子出賣了,穆淮謙,你可真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穆淮謙被懟的很想問蒼天:他到底應該是大人,還是小人恁?


    聽元寶小王爺在外頭懟天懟地懟老公,季子珊抱著枕頭瑟瑟發抖中,不一會兒,就見元寶小王爺昂首挺胸的邁步過來,後頭還跟著一隻垂頭喪氣的穆淮謙,季子珊立即擺出假惺惺的歡迎笑臉:“元寶哥


    哥,你又大駕光臨了啊,鄙舍又一次蓬蓽生輝了哎。”


    “少給我貧嘴。”元寶小王爺拿扇子輕敲一下倒黴妹子,黑糊糊著俊臉道,“是為兄來看你了,又不是鬼來了,你幹嘛躲著我不見?”


    季子珊的小眼神十分純潔無辜:“元寶哥哥何出此言?我沒有躲著你不見呐,是誰在你跟前胡說八道了?”


    聽到季子珊的這般說辭,穆淮謙腳下當即一個趔趄,差點就給公主小媳婦跪了,喂,這是叫他裏外都不是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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