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官員上奏的選秀之事,惠安太後微顯不悅的輕諷:“這些個官員,哼……”


    季子珊隱約能猜出一點原因,惠安太後曾經身為中宮皇後,估計沒少被所謂的‘選秀’之事惡心過,季子珊不知道的是,惠安太後豈止是簡單的被‘惡心’,那簡直是要惡心吐了。


    想當初,在得知自己被選為太子妃之後,惠安太後就知道,夫婿的身邊以後少不了各路花草,對於夫婿會被多人共享的未來,她早有心理準備。


    然而,她怎麽也想不到,夫婿的親娘會是那麽極品的奇葩。


    在自己侄女被徹底厭棄之後,便不停的給夫婿塞美人,不在選秀之年時,就塞漂亮的宮女兒,在選秀之年時,簡直恨不得把略齊頭平臉的秀女,都親自開口訂下來。


    極品婆婆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想讓年輕貌美的小丫頭,把夫婿的注意力吸走,從而冷落自己這個正妻,如此一來,沒有夫婿時時護著自己,極品婆婆便可輕而易舉的拿捏她,也更有利於推她武氏女上位,好在夫婿腦子夠明白,對於親娘強送過來的美人,隻簡單的做做麵子功夫,沒怎麽多投入精力。


    夫婿如此不配合,極品婆婆自是氣的要命,那一段分外心累的過往,惠安太後簡直不想再回憶。


    一直在惠安太後身邊伺候的碧雲嬤嬤,輕輕給主子敲捶著肩膀,口內道:“皇後娘娘進宮還不足一月,中宮嫡子還沒個影呢,就有人急不可耐的想送女入宮邀寵,唉,這些個不幹正事的官員,就該把他們的差事全擄了……”碧雲嬤嬤有些氣呼呼的表示道,“選不選秀,何時選秀,自有內務府來請示太後和陛下,要他們鹹吃蘿卜淡操心!”


    惠安太後手裏把玩著一柄通體剔透的玉如意,語氣淡淡道:“財帛動人心,權勢迷人眼,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夠免俗?武家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麽……”


    武家先前不過是京中小官,興許是哪一輩的祖宗積了德,武家祖墳上竟冒出了一大股青煙。


    上上代的中宮皇後一直無子,一朝被選在君王側的武老太後,肚子很爭氣的為皇家生下庶長子,即已經過世的宣仁帝,那一代的皇帝甫一得子,大喜之下,不僅進武氏為妃,且賜武家‘富錦’侯的爵位,待到宣仁帝繼位,不僅武家風光無限,連武老太後的母家江府,也被賜下‘承恩’伯的爵位。


    享受慣了潑天的富貴,哪有不更貪心的,武老太後先前說的是,想讓武家再出一個皇家子嗣,以便延續武氏富貴,等侄女一朝生下皇子,武老太後的野心和欲望,便又更深一步了,自己娘家隻出個王爺,哪有再出一個皇帝榮耀呢,於是,就走上了一條‘一廂情願’的不歸路。


    雖說武家在不久的將來,將會被徹底打回原形,但武家及其姻親強勢擠入勳貴圈的情況,卻活生生一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生動寫照。


    心生羨慕的人多的是。


    退一萬步來講,哪怕自家沒有武家的大造化,隻要自家入宮的女孩兒,能誕下一個皇子或者公主,那以後就是王爺的母家或者長公主的母家,這也是機會難得的一番富貴造化啊。


    碧雲嬤嬤深知主子恨極了武家,便輕輕說道:“那位在時,武家自然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不過,見風使舵的人多了去了,太後隻管瞧武家的好戲吧……”


    惠安太後不答話,隻轉過秀如畫卷的俏臉,拿手裏的玉如意輕撫女兒的小肚子,溫聲笑問道:“小扇扇,怎麽還不睡呐?”


    季子珊咕噥咕噥小嘴兒,吐出一個發音模糊的字:“娘……”


    惠安太後輕笑,將玉如意擱到一旁,說道:“想讓娘抱著睡是不是,好啦好啦,娘不讓碧雲捶肩膀了,娘親抱著扇扇睡……”伸胳膊將胖嘟嘟的小女兒,從大腿上抱到懷裏,惠安太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臉慈愛道,“娘拍拍,扇扇乖乖睡,等你睡醒了,你小元寶哥哥就回來和你玩了……”


    季子珊往惠安太後懷裏一拱,舒服的享受拍拍睡。


    惠安太後低頭,輕輕親一親女兒柔軟的毛發,嗓音溫柔道:“乖乖睡吧,娘的小寶貝……”


    長子出生的早,雖祖母不寵,但他有爹疼有娘愛,是親緣最深厚的一個孩子,元寶是她最可憐的孩兒,為了順順當當拉扯他長大,雖隻有短短四年,但她付出的心血,比十七歲的長子還要多,至於懷裏抱著的這個小丫頭,則是個沒有父緣的。


    先帝過世前,曾一臉遺憾的摸著她的肚子,歎氣道:“這個孩兒,朕怕是見不到了……”


    惠安太後輕輕拍著幼女,猶記先帝說,若這個還是兒子,就叫他子璉,若是個女孩兒,就叫她子珊,先帝說這話的時候,長子並不在場,誰知,他竟給女兒取了個‘扇扇’的小名,倒是諧音雷同了。


    見小公主攥著小粉拳,呼吸綿長的入睡了,碧雲嬤嬤輕輕開口道:“太後,您也躺著歇歇吧。”


    惠安太後些許悵然道:“以前要一直防著那位鬧幺蛾子,那些年,哀家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如今,她薨了,先帝也駕崩了,清兒已坐擁天下,成為一國之君,哀家終於能清清靜靜的就寢用膳,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不過才十幾年,哀家卻覺得像過了一輩子,碧雲,哀家實在累的很……”


    碧雲嬤嬤輕輕道:“娘娘,都過去了,陛下孝順您,五王爺的身子,也一日一日康健起來,小公主又活潑可愛,您以後呀,就隻剩享清福了。”


    “前車之覆,後車之鑒,哀家是該……隻享清福。”惠安太後意有所指的說道,頓了一頓,又道,“替哀家摘了頭飾,哀家陪扇扇一起睡會兒,叫人去折些桃花枝插瓶,午後,哀家要和扇扇一起賞看。”


    碧雲嬤嬤笑應道:“是。”


    興許碧雲嬤嬤真有當‘烏鴉嘴’的潛質,她今日才說‘見風使舵的人很多,武家絕對有好戲可以瞧’,不過短短十日後,便一語成讖了。


    去歲臘月底的時候,便出了一整年的國喪,因出國喪還不多久,未免犯了聖怒,那些被耽擱一年花期的女孩兒,或者已經訂下親事的人家,都十分低調的相著女婿、或者商定婚禮事宜,待到二月下旬,皇帝率先自己大婚,且在三月時,又賜下幾樁婚事後,京城的婚姻嫁娶事業,就又熱熱鬧鬧的開張起來。


    富錦候府武家的好戲是,這一輩的武大姑娘,被已經下過小定的夫家‘悔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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