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小妞自以為沉浸在怪夢裏無法自拔時,她的洗三禮到了。


    “哎呀呀,好生漂亮的小公主呢,太後娘娘真是有福氣。”婉聲笑言的輕快女音,正是三王爺季子軻之母,淑太妃竇氏。


    先帝留下來的太妃和太嬪,哪怕挪居到了位於西側的養老宮殿,也依舊是住在皇宮之內,所以,宮裏的四位太妃和兩位太嬪,比外臣誥命到的都早些。


    竇氏妙目一轉,覷向一個身穿水藍色宮裝的宮妃,笑問:“德太妃姐姐,你說呢?”


    淑太妃口中的‘德太妃姐姐’,正是二王爺季子銘之母,德太妃武氏,武氏的容貌生的分外明豔,尤其是那一雙俏生生的桃花眼,別具嫵媚之態。


    雙眸裏飛快閃過一絲嫉恨之意,德太妃武氏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笑道:“太後娘娘的福氣,自然是極好的。”


    知道德太妃肯定是口是心非,淑太妃竇氏愈發笑盈盈的刺激她:“聽聞太後娘娘生產那日,陛下一直守到了後半夜,實在是孝心可嘉……”說著,又輕輕歎了口氣,“不像小三那個孽障,書也不好生念,武也不好生習,整日就知道胡鬧搗亂,實在是氣死妹妹了。”


    淑太妃罵的雖是自己兒子,其實繞的卻是德太妃武氏的兒子。


    誰不知道,宮內學堂裏的頭一號混世魔王,就是德太妃武氏的寶貝兒子季子銘,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混賬小子,三天兩頭把授課太傅,氣得去找皇帝告狀,自己兒子雖然不才,卻比狗憎人厭的二王爺強多了。


    淑太妃此言一出,季子媛的生母容太妃尤氏,不由掩唇而笑:“淑太妃妹妹多慮了。”


    “三王爺再胡鬧,也比不上他二哥呀,唔,前幾天過端午節,學堂裏不是停課一天麽,聽說二王爺在外宮的住所裏,小酒喝著,小曲聽著,宮女摟著,美得不得了呢……”瞥著臉色漸沉的德太妃武氏,容太妃尤氏眼中笑意更加明媚,語氣卻哀傷起來,“還在先帝的喪期呢,二王爺這也太不孝了……”


    淑太妃竇氏掩唇驚訝:“竟有此事?那這也太不像話了,小三再頑劣,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當然,隻有八歲的三王爺季子軻,哪怕想如此妄為,也還不到那個年紀呢。


    還真是牆倒眾人推啊……


    瞅著這些昔日從未放進過眼裏的宮妃,如今一個個落井下石,德太妃武氏心底憤恨之極,強忍下破口大罵的衝動,隻目光一抬,望向悠然靠在迎枕上的惠安太後,溫聲笑問道:“怎麽不見五王爺?臣妾記得,太後娘娘最疼五王爺,一時一刻也離不開的,今兒怎麽沒見?”


    淑太妃和容太妃見德太妃不理她們的挑釁,反去刺激惠安太後,不由暗罵一聲:蠢貨!


    整個皇宮裏,最恨德太妃武氏的人,隻怕就是太後和皇帝了。


    惠安太後卻不是輕易會動怒的性子,哪怕德太妃武氏的話,的確刺痛了她的逆鱗。


    舉起一塊柔軟的繡帕,輕輕掩在鼻尖,惠安太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哀家自懷著扇扇後,就聞不得太濃的脂粉味兒,你們哪個又多擦粉了,就算忘了哀家的忌諱,到底還在國喪期呢,衣飾打扮都注意著點兒,別太逾越了,先帝可都在天上看著呢。”


    容太妃鄙夷的目光,頓時毫不猶豫的望向德太妃武氏,語氣幽幽道:“德太妃妹妹今天的衣飾,可真是光鮮精致啊,嗬嗬……”說句粗魯的話,大家都是死了男人的女人,男人才離世小半年,德太妃武氏就拾掇的這般花枝招展,“也不知到底是給誰看的……”


    這話其實很難聽,差不多是在說德太妃武氏‘不守婦道’了。


    饒是德太妃武氏性子驕橫,麵對這等譴責之語,也不由羞氣得粉麵漲紅,她……她隻是不想太輸陣勢,才精心打扮了一番,誰知,竟被寧氏這個女人以此羞辱,簡直可惡。


    惠安太後也不得寸進尺,隻眉眼不動的吩咐:“碧雲,賜坐吧。”這就是後宮,六位先帝嬪妃才進門請過安,立即就演繹了一番唇槍舌劍。


    碧雲一擺手,立時就有六個宮女,端著六隻繡墩過來,擺放在離臥榻稍遠的地方。


    畢竟太後娘娘剛才都說了,有人身上的脂粉味太濃,那當然不能讓她們離太後娘娘和小公主太近嘍。


    待六人謝恩落座後,惠安太後輕撫發間的碧玉簪,緩緩開口:“德太妃,哀家身子不適,沒有精力教導二王爺,你是他的生母,他有不對的地方,你要好生教導開解他,先帝駕崩還不足半年,他就喝酒聽曲,豈是人子所為?”


    惠安太後乃是先帝原配,即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自然有教導所有皇嗣的權利。


    同理,作為妾室的頂頭上司,主母所吩咐的事情,妾室都要柔順依從。


    所以,德太妃武氏隻能扭著手裏的繡帕,強笑道:“是,臣妾會說二王爺的。”


    “太後娘娘一向慈愛後宮,禦下寬和,臣妾和皇子、公主們都是有福的。”淑太妃竇氏身姿端麗的坐在繡墩上,眉彎眼笑道,“若是小三敢如此妄為,臣妾非讓人打斷他一條腿,看他能不能長記性。”


    德太妃武氏的胸口用力起伏幾下,目光恨恨的瞪向淑太妃,眼似利劍,口內冷冷道:“太後娘娘大喜的日子,淑太妃妹妹非要如此不依不饒麽?”


    武氏到底在皇宮顯赫風光了多年,忍怒的耐心極其有限,見淑太妃如此小人得誌,忍不住怒從中來,冷斥回去。


    淑太妃竇氏在心裏冷笑,反正太子已經承繼大統,她再不用擔心二王爺那個混賬王八羔子會奪走帝位,這些年積累的怨怒之氣,她可得好好發泄一通。


    一朝天子一朝臣,沒了武老太後罩著,武氏還囂張跋扈個什麽勁兒,真以為有先帝的遺詔庇護,就能高枕無憂了?


    遂嘴唇一動,又要不客氣的懟回去,這時,卻聽惠安太後柔和似水的嗓音響起:“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二王爺尚且年幼,隻要他能誠心改過,也是瑕不掩瑜,你們兩個就別爭了。”


    武氏吃癟的戲碼,惠安太後的確瞧的舒心。


    然而,今天是她小女兒的洗三禮,她希望宜華殿內充滿祥和之氣,而不是滿屋子的刀光劍影。


    與太後所擁有的超級待遇不同,在皇帝駕崩歸西之後,他的所有妃妾,都要移居到偏僻的宮苑養老,至於那些光鮮亮麗、位置良佳的宮室,是要給新帝的嬪妃居住的。


    先帝的這幾個妃嬪,如今都住在養老宮苑裏,略散幾步就能打上照麵,鬥成烏眼雞的機會多了去了,也不差今天這一遭。


    更何況,德太妃武氏的寶貝兒子,越是胡鬧的無法無天,以後收拾起來,才越是‘名正言順’啊……所以,她得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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