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靜的躺在房梁上,無趣的吃著我從禦膳房裏順來的麵餅。在我的下方是一個破舊的雙麵門櫃子,而櫃子裏,則是李宣。


    我掰著手指算了算,李宣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三天沒有喝過一口水了。自我將他放入這裏的第二天開始,他醒來後就在櫃子裏胡亂碰撞著,他說不出話,身上也被繩子捆著,隻能用這種方法來為自己尋得一條求生的路。


    可惜,冷宮荒蕪,除了老鼠和我們兩個人,還會有誰會注意這裏。李宣失蹤的消息隻有太後、李公公、狐狸精、舒慶等人知道,而沁蘭殿裏的宮人們,早已經換了一撥新的,至於那撥舊的,已在悄無聲息中走上了黃泉路。


    太後安排了心腹秘密尋找李宣的蹤跡,冷宮裏其實也有人來過,但是侍衛們太粗心,隨便看了幾個房間就走了。


    我聽到他們說,這冷宮裏不知道藏了多少孤魂野鬼,還是早早離開為好。


    而李宣那裏,可歎人的體力終究是有限的,他現在也沒有力氣在櫃子裏發出任何聲響了。


    我想,時間該到了。翻身跳下房梁,我的手在櫃子的拉環上頓了頓,最終,還是將櫃子門給打開了。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長久處於黑暗中的李宣條件反射的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睛時,我看到了他眼裏的驚訝,憤怒,還有恐懼。嗬,李宣,你可知你現在竟然怕起了我這個廢後。


    他又開始掙紮了,我看到他張開了嘴巴,可惜,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李宣,你若是現在不想死,就安靜些,我給你吃的東西和喝的水。當然,你要是想死的話,我就轉身離開,或許若幹年後,有人再打開這間衣櫃的時候,會發現你的白骨。哦,我忘了告訴你,這裏是冷宮,所以,你不要再抱著根本不會到來的希望了。”我對他淡淡的說道,話語中不含有一絲情緒。


    李宣不再掙紮了,他靜靜地看著我,餓了三天,精神上也被折磨了三天,使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眼窩深陷,胡子拉渣的,哪裏有平日裏的英俊帥氣。


    我先是將水壺的壺嘴遞在他的嘴邊,他低下頭,連續喝了好幾口。他的禮儀極好,喝水時,沒有發出任何不雅的聲音。


    壺裏的水是涼的,他喝起來應該很不舒服。但我絲毫不在乎,我喝的水也是涼的,憑什麽?我得給他喝熱的。


    我發現,我似乎有些變態了,要是父親、母親和兄長們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會是心疼我?還是會氣我?


    等李宣喝夠了水,我又將麵餅遞在他的嘴邊,麵餅要好一點,雖然也是冷的,但至少不是硬的。


    李宣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在快要咬到麵餅的時候,腦袋猛地向前一伸,狠狠的咬住了我的手腕兒。


    他的眼睛就像是蛇,看著我的眼睛,陰冷,狠毒。


    他也的確是下了死力氣,我的手腕兒已經流了血,我隨意看了傷口一眼,又道:“麵餅沒有毒,你可以放心的吃。再咬,我就如同前三天一樣,不理睬你。”


    傷口處感到一鬆,李宣鬆了嘴,他舔了舔唇上的血液,然後開始吃起麵餅來。每吃一口,他就看我一眼,看那樣子,他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啊。


    “自從你失蹤後,太後派人在暗中找你。但同時,她以你感染風寒為由,垂簾聽政,並將一部分大權給了舒慶。現在的朝堂上,左丞相等人根本不是舒慶的對手,而民間,給舒慶取了個外號,名叫舒半朝。”


    李宣繼續瞪著我,大概是知道掙紮也沒有任何作用,他也不再掙紮了。


    我看他將這張麵餅吃完了,就伸回了手。我身上沒有金瘡藥,就隻能將裙擺撕成布條,用力綁在手腕上,以此來止血。


    忙完一切,我才說道:“這幾天你安安靜靜,等過些日子,我帶你去幾個地方。”說完,我就站起身,關好了衣櫃的大門。往上一躍,又躺在了房梁上,閉上了眼睛,心裏默數著時間。


    每日,我都會按時打開衣櫃的大門,給李宣食物和水,他求生欲很強,每次都把食物吃的幹幹淨淨的。


    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辰時二刻,天已經全部黑了,我翻身下了房梁,打開了衣櫃大門。


    屋子裏麵沒有點燈,黑漆漆的,我看不清李宣的麵容,但我想,他的臉色肯定不好看。


    我將他拉出櫃子,對他說道:“你今晚最好懂事些,不然,我離你這麽近,取你性命是很容易的,別忘了,我那兩支族人,是如何命絕於午門的。”


    他身體顫了顫,我卻不管,解了綁住他腿的繩子,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去。


    今夜,我我要去的第一個地方依舊是沁蘭殿。


    自從李宣失蹤後,宮裏的侍衛多了很多,防守也比以前要嚴一些,我帶著李宣這個累贅,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達沁蘭殿,那時,已經辰時三刻了。


    沁蘭殿的殿門口,掛著兩盞樣式精美的宮燈,風吹過,宮燈搖曳,燭火微閃。


    我帶著李宣從沁蘭殿側門口繞進去,身為皇後這五年,我別的沒做什麽,但對於皇宮的地形,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沒辦法,這是從西北帶來的破習慣,但現在,卻幫了我。


    我拉著他進了一片小竹林,小竹林的盡頭挨著沁蘭殿主殿的窗口。狐狸精才學不錯,也愛附庸風雅,便在寢殿旁弄了一片陰森森的竹林。


    我有時候會想,如同她那般蛇蠍心腸的人,半夜裏聽見竹葉沙沙的響聲,看到竹葉竹枝映在牆壁上的倒影,真不會擔心有冤死的鬼魂半夜裏來找她暢聊人生?


    借著竹葉婆娑的響聲,我輕聲對李宣說道:“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舒貴妃對外說自己懷孕了,而為她診脈的人正是張太醫。你說,她真的懷孕了嗎?”我惡劣的對他一笑,映著月光下竹葉的倒影,活像一隻來自地獄的野鬼。


    李宣瞪大了眼睛,暗沉的眸色裏閃過深邃的意味,也不知道他在懷疑什麽?


    走近靠近竹林的那扇窗戶,我和李宣兩人都聽到了曖昧的聲音,室內柔和的光芒透出窗戶,我看到了李宣不可置信的臉。


    裏麵的聲音還在繼續。


    “錦浩,你要幫我,一定要幫我懷上孩子。我爹說了,我腹中的孩子將會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不論皇上回不回來,他都會輔佐他登上皇位。”


    “柔柔,我會幫你的,我會讓我們的孩子成為這大夏唯一的天子。柔柔,你告訴我,你還愛著那個人嗎?”


    “愛?怎麽可能?我恨他。我們從小相識,他說好了等我長大後便娶我為後,結果呢?我一直等,等過了嫁人的年紀,卻等來他迎娶趙菀菀那個賤人,他還縱容那個賤人毀了我的臉。”


    “柔柔,我從小便喜歡你,不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喜歡你。”


    “錦浩,你對我真好,當年,我該嫁給你才是。”


    “柔柔”


    “錦浩”


    緊接著,就是曖昧的聲音傳來,我將窗戶推開一點縫隙,看到了室內帷幕中兩雙交纏在一起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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