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笑了笑,說道:“禦膳房已經擺好早膳了,我們都進去吃點兒吧。皇帝,你待會兒還要上朝呢,餓著肚子可不行。”


    皇帝笑著點頭,然後攜著舒貴妃的手伴著太後走進了隔壁一間用膳的屋子,我跟在他們的身後慢慢走著,沒有人注意到我在想什麽,但是我知道,我心裏的那棵種子,已經開始發芽了,我卻無力阻止。


    用膳的時候,自然是食不言。可是,他們坐在我的對麵,他們為著對方夾著菜,言笑晏晏。太後也欣慰的看著他們。


    我本不是一個外人,可此時,我卻覺得我就是一個外人。


    如果我能有當初的氣性,那麽,我會憤怒的站起身,拂袖離開;亦或是,就在此時此刻,質問著那位帝王,當初對我的山盟海誓,都到哪兒去了?


    可是我沒有,我靜靜的吃著飯,臉繃的緊緊的,心卻在流淚。


    如果,他能看我一眼,那也是好的。


    我對他的愛情,已經卑微到了塵埃裏。


    用完膳,皇上自然是拜別太後去上朝了,舒貴妃陪在太後身邊,我借口處理宮事,也向太後告辭,離開。


    未央宮外,我腳步微快,追上了他,隻落後他一步的距離。


    我與他站的如此相近,卻又相對無言。


    前麵還有一個岔路口,我們便要分開了。


    我終於忍不住,對前麵的男人問道:“還記得當年的淮揚岸邊,皇上曾對臣妾說,你喜歡吃綠豆糕。為此,臣妾拜訪了淮揚的名廚,學會了所有種類的綠豆糕,可現在,皇上又不愛吃綠豆糕了。”


    皇上腳步頓了頓,回頭,視線在皇後的發髻上頓了一頓,問道:“我記得你頭上的這隻點翠鳳簪,據說是你母親親自畫了樣子,請了淮揚最好的匠人,花費了三年的時間才做好。”


    我不知道他怎麽轉移了話題,點頭應道:“母親疼愛臣妾,當年父皇欽點臣妾為太子妃,母親便說要送臣妾最好的首飾做陪嫁,這就是點翠鳳簪的由來。”


    皇上聽了,微垂著眼瞼,又說道:“王秋賀,朱瀟,藍明樓是聞名天下的三大匠師,恐怕這天下,也就你這隻點翠鳳簪是由他們三人花費三年時間精雕細琢而成。”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心裏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忙說道:“皇上也是知道的,臣妾的二哥擅長製作首飾,同行的人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意,那三位匠師與臣妾二哥是好友,所以便應臣妾二哥的邀請來做這隻鳳簪。”


    皇上聽了,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後一眼,然後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我聽到他冰冷的聲音傳來:“綠豆糕讓朕難以下咽,而桂花糕香甜軟糯,朕心甚喜。”


    他話音剛落,我便猛地後退兩步,暗香和疏影扶住我踉蹌的身影,這一刻,我的心,變得荒涼。


    “回宮吧。”


    我有氣無力的說道。


    “是,娘娘。”


    身後未央宮的一個拐角處,露出了一個紫色的裙角。


    而整個後宮裏,隻有舒貴妃愛穿紫衣,因為,紫色代表著高貴。


    回到椒房殿,我讓暗香和疏影給我褪下了繁複的宮裝,我坐在床邊,仔仔細細的想著我和他的過往。


    初見麵時,我一襲紅衣打馬從淮揚岸邊的柳樹間穿過,忽然見一白衣男子長身玉立於岸邊,笛聲微揚,映照著淮陽邊上三月的煙花,讓人的心歡愉而又暖和。


    我從他的身邊打馬而過,用鞭子繳了他的笛子,他驚詫的回頭看著我,而我,卻抬著下巴示威的看著他。突然,他笑了。


    古人常說笑能傾城,他的笑能不能傾城我不知道,但我的心卻因為那一笑而淪陷了。


    我愣愣的看著他,忘了手裏的鞭子還卷著他的笛子。他伸出手從鞭子上取下笛子,對我說:“姑娘,這笛子是在下的。”


    我的臉頓時紅了,這是我們的初相識,也是一場孽緣的開始。我不知道他是當朝太子,我和他相識,相知,相戀,最後先皇便為我們賜了婚。


    記得父親從宮裏出來,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欣喜若狂,卻錯過了父親擔憂的眼神,也錯過了父親擔憂的話,“若是我兒不嫁入皇室,這一生,必定安樂無憂。”


    思緒飄遠,一時間忘卻了時辰,也忘記了暗香輕聲出去了一會兒,然後又進來了。


    “娘娘,暗香有事要稟報給您。”


    她的聲音驚醒了我,我調整好情緒,看向她,“什麽事?”


    暗香左右望了望。


    我突然記起,我這椒房殿中,不知道被安排了幾撥釘子。


    “除了暗香和疏影,你們都退下吧。”


    “是,娘娘。”


    待宮人們都離開後,暗香才說道:“娘娘,陳貴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我微驚,陳貴人兩個月前進宮,因為麵容美貌,又有才情,是得了段時間的寵,隻是她所分得的寵愛比起舒貴妃,差遠了。但就是這樣,懷有身孕也是可能的。


    心底微微歎了一口氣,又添幾分苦澀。


    “本宮記得,皇上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去陳貴人那兒了。”


    暗香點頭應是,“自從禦花園裏,陳貴人與舒貴妃犯了口角後,皇上就沒有去過陳貴人那兒了。今日,陳貴人早起身體不適,請太醫來把平安脈,竟是有了身孕。聽說,舒貴妃那兒已經派人送去了禮物。”


    我冷笑一聲,“舒狐狸倒是去的早。皇上還在上朝,應該不知道這件事。疏影,你待會兒去李公公那兒知會一聲,等皇上下了朝,就告知他這件事。”


    疏影應了一聲諾。


    我見暗香欲言又止的,問道:“隻我們幾人,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暗香接著說道:“娘娘不知,接下來暗香說的話也隻是猜測而已。昨日,我從關雎宮後的園子路過時,看到陳貴人的大宮女金雀和舒貴妃的大宮女柳知在一起說話,您說,現在陳貴人懷了孕,會不會?”


    我猛地站起了身,在殿內來回走動,突然停下腳步,“本宮記得,陳貴人是民女出身,進宮的時候並沒有帶上什麽侍女。她身邊的宮女都是內務府安排的。那個金雀,也是內務府安排進去的吧。”


    暗香點頭,“娘娘說的是。”


    我心裏一瞬間掠過無數個想法,但又轉瞬即逝,隻對著暗想說道:“內務府那邊暗中查探,至於金雀和柳知,把那幾顆釘子用起來,密切監視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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