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冰站立不穩, 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兒嫌棄至此,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兒寒磣得這般不留情麵。


    他以為白七姑娘隻是知州家的庶女,見到他這樣的豪門公子定會傾倒, 沒想到白七姑娘不僅對他興致缺缺,更連敷衍應酬他也不肯,說話直接又難聽。


    毒舌。眼前這花朵般的白七姑娘美則美矣,卻是毒舌。


    “我, 我叫賈冰叫了十八年,也,也沒人像你這樣……”他身子囉嗦,嘴唇顫抖,語無倫次。


    “恭喜你,等了整整十八年, 終於等來位明眼人, 告訴你這個簡單又殘酷的事實。”白玉茗不屑的道。


    賈冰呻-吟一聲, 倒地不起。


    白玉茗隻憑口舌之利便打倒了敵人,嘻嘻笑了笑,翩然轉身。


    這樣的姿色也配叫冰!比冰山世子爺差遠了好不好。


    兩個抬轎子的仆婦在樹下坐著歇息, 不住口的調笑,“七少爺也不知得手了沒有?瞧他打扮得那麽風騷, 跟相親似的, 保不齊這會兒已成事了吧?”“肯定成了啊。你想想, 那姑娘就是個庶出的小可憐, 哪見過咱家七少爺這樣風流又體貼的人物?咱們抬進來的時候她是個姑娘,抬走的時候可就不知道還是不是了……”


    兩個仆婦吃吃偷笑,那笑聲說不出的曖昧、淫邪。


    白玉茗自後輕後輕腳過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從懷中取出一個極小巧的帶鞘小刀,比尋常孩子玩的那種更小,但極為鋒利,無聲無息便砍了兩截柳枝。她柳枝在手,大喝一聲,沒頭沒臉的衝那兩個仆婦身上猛抽。


    兩個仆婦被打得嗷嗷直叫,“白七姑娘,這不怪咱們這些做奴婢的,是上頭吩咐下來的……”


    白玉茗才不管她倆如何哀叫求饒,越打越起勁,“讓你們使壞,讓你們使壞!老實交待,之前坑過多少人家的姑娘?”攆得這兩個人抱著頭四處亂躥,連滾帶爬。


    賈冰在地上滾來滾去,“我不配叫冰,她竟然說我不配叫冰……”痛苦不堪,取出隨身所帶的一麵小鏡子照著他自己,生無可戀。


    白玉茗正抽著那兩個仆婦,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自林間跳出來,眉花眼笑的拍手唱道:“下士傷人用柳枝!”


    白玉茗也打累了,喝令兩個仆婦趴在地上,指指倒在地上的賈冰,“這兩個是用柳條抽的,那個是用言語打擊的。”


    “中士傷人用舌端。”少年嘻皮笑臉的改口。


    白玉茗嗤之以鼻,“說的好像你能用筆端殺人似的。哎,你這小孩子是哪家的呀,淨會亂學大人說話。”


    少年一蹦三尺高,口中嚷嚷道:“你說誰是小孩子?我和你差不多高好麽,你不比我大!”


    “行了,你頂多十三,太小了。”白玉茗不在意的道。


    賈冰掙紮著從地上坐起身,“十八你嫌老,十三你嫌小……”


    “對呀,就是我這年齡剛剛好,不服氣?”白玉茗笑話他。


    賈冰大口喘著粗氣,又倒在地上。


    “太老嘍,太老嘍。”少年蹦蹦跳跳的起哄,羞賈冰。


    “阿直,不許胡鬧。”溫和的斥責聲音。


    白玉茗順著聲音瞧過去,隻見那斥責阿直的人很年輕,金冠束發,一襲藍袍,不疾不徐,溫文爾雅。


    此人生得極好,雖比不上趙戈那位冰山世子爺,也是位不多見的美男子了。和趙戈的高冷不同,此人氣質溫潤,如一汪春水似的清澈而溫暖。


    那名叫阿直的少年吐吐笑,衝那人跑過去,“五哥,我講個笑話給你聽!可好笑了!”


    “勿以取笑他人為樂。”那人責備。


    一個趴在地上的仆婦見來了位厚道的公子爺,伸著脖子大叫道:“救命啊,奴婢冤枉……”白玉茗抬腳踩上她的背,柳條猛抽,“再亂叫本姑娘抽死你!”仆婦眼淚鼻涕一起流,趴在地上無聲痛哭。


    “打的痛快,打的好!”阿直為白玉茗喝彩。


    他的五哥卻神色驚訝的看看白玉茗,“這位姑娘,下人犯錯自應受罰,卻不該受私刑。本……本公子見這兩人痛哭流涕,可見已經知錯了,姑娘饒了她們吧。”


    “饒了奴婢吧。”兩個仆婦哭得很可憐。


    “你根本不明白前因後果,瞎摻和什麽?”白玉茗小臉一板,生氣了。


    想起兩個仆婦方才的話,她怎能不氣?單說她們的行為,做下人的聽命行事,還可以說是不得已,可她們嘴賤說的話是什麽?肮髒下流。


    阿直樂壞了,笑得肩膀直抽抽,“五哥,你還沒有被人當麵這麽駁斥過吧?好玩不好玩,過癮不過癮?”


    “五哥”之前確實沒有過這樣的經曆,微微一怔。


    林間花下,一陣耐人尋味的沉默。


    兩個趴在地上的仆婦是真被白玉茗打怕了,也不敢盼著有誰來救她們了,兩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自抽耳光,“奴婢知錯,奴婢該死,姑娘大人有大量,饒了兩個賤貨吧。”


    白玉茗見不得她們這個樣子,沒好氣的喝道:“少在這兒惡心人了,快滾!”兩個仆婦如聞綸音,連滾帶爬的逃了。


    阿直笑得打跌,“小妹妹,你駁得我五哥沒話說,我喜歡你!”


    他叫白玉茗小妹妹,擺明了是在報複方才白玉茗把他當成小孩子。白玉茗橫了他一眼,懶得跟這小屁孩兒計較,“再會了,兩位。”扔下柳條,飄然離去。


    她不過隨口一說,其實就是單純要走,阿直卻在她身後叫道:“哎,咱們怎麽再會?什麽時候,哪個地方?”


    白玉茗不愛和小孩子打交道,並沒理他,加快了腳步。


    “姑娘,請稍等。”五哥卻從後麵追上來了,“方才是在下不對,不明內情,妄作斷語,姑娘勿怪。”


    白玉茗驚訝回頭,五哥略一遲疑,道:“在下姓趙名戫,號玉泉,在京中頗識得幾個人。姑娘若有委屈,或許在下可以幫忙……”


    白玉茗聰慧過人,記性也很好,立即想起趙戈在浣花橋曾告訴過她,朝中新封過五位郡王,其中便有玉泉郡王趙戫。


    趙戫乃桂王之子,為人謙和衝淡,向有美名,也是皇帝寵愛看重的孫子。


    白玉茗不禁多打量了他一眼。


    濕潤如玉,清澈如泉,果然當得起玉泉郡王這個封號。


    眼前是以謙虛仁厚著名的玉泉郡王,白玉茗便不再說執拗之語,嘻嘻一笑道:“人家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又不是君子,所以等不了十年,有仇當場就報啦。反正那些想坑我害我的人我也教訓過了,大人不計小人過嘛,事情到此為止。”


    趙戫欣慰,“如此甚好。“


    白玉茗調皮的拱拱手,“多謝玉泉先生厚愛。玉泉先生,小女子這便告辭了,後會有期。”


    她不給趙戫答話的時間,輕盈轉身,溜了。


    趙戫微曬。


    後會有期麽?後會何期。


    阿直自身後拍他,“她是哪家的姑娘?叫什麽名字?”


    趙戫搖頭。


    阿直不信,“她嫌我是小孩子就算了,連你也看不到眼裏?“


    趙戫微笑,“咱們是來向老夫人賀壽的,你偏要亂跑亂逛。你再胡鬧,我回府告訴父王,瞧他打你不打你?”


    阿直臉皺了起來。


    白玉茗路上遇到平陽侯府的婢女,隻說自己是出來更衣,不小心迷了路,婢女殷勤為她指路,“您沿著這條大路往前走,遇到紫檀影壁向左拐,之後一直走便是月亮湖,招待女客的內院大花廳在湖畔。”白玉茗謝了這婢女,往前走了不久,賈衝帶了數名婢女匆匆過來,見到白玉茗,滿臉驚喜,”七表妹,可找到你了!”


    白玉茗忙道:“我五姐急壞了,對不對?”


    招待白玉瑩的一定是平陽侯府女眷,不是賈衝。賈衝應該是被白玉瑩特地叫來的。


    賈衝伸手抹去額頭的汗珠,“她此刻真是六神無主了。我這就叫人去知會她一聲,免得她著急。”叫過一個麵相機靈的婢女吩咐了,婢女曲膝應是,快步向湖邊去了。


    白玉茗這會兒後悔了,“早知道五姐急成這樣,我就不打那兩個嘴賤的仆婦了。”


    賈衝一邊陪著她往回走,一邊命人快去傳轎子,白玉茗把事情經過大概講了一遍,轎子也就到了。


    “七表妹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給七表妹一個交待。”賈衝知道是賈冰在搗鬼,氣得臉色發白。


    “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嘻嘻。”白玉茗得意的笑。


    賈衝看著白玉茗上了轎子,轉身便帶著人四處搜尋,找到那兩名給白玉茗轎子的仆婦,命人堵了嘴五花大綁,扔到柴房裏,“今天是祖母的壽誕之日,不宜動粗,過兩天再理論。”吩咐人好生看守,一定不許放跑了,兩個仆婦嚇得心膽俱裂。


    白玉茗下了轎子,隻見台階上是一個涼亭,涼亭中兩人背向著她而坐,看背影便知是沈氏和白玉瑩。


    “瑩兒,你不該這麽衝動的。小七不過一時半會兒的不見了,這是什麽大事,你也值得特特的找衝兒過來?這不是小題大做嘛。”沈氏責怪的聲音。


    白玉瑩聲音悶悶的,顯然是哭過了,“七妹不見了,我做姐姐的能不著急麽?她是個小姑娘家,若是不小心出了什麽事,我拿什麽臉去見爹爹?還好她沒事。”


    “我早說了她一定沒事,讓你不要胡思亂想。大少奶奶也是這麽說的,好言好語的勸你莫著急,你就是不聽,偏要把事情鬧大。你這還沒進門呢,就和夫家長嫂作對,以後的日子怎麽過?不知輕重。莫說小七隻是一時不見,便是真的不見了,你也不必為了她大動幹戈!”沈氏不滿。


    白玉茗鼻子一酸,低下了頭。


    她一向明白沈氏並非她親娘,有足夠的理由不疼愛她,不過這一刻她還是傷心了。


    白玉瑩和沈氏在爭執。


    白玉茗悄悄往旁邊走了走,迎風深深呼吸一口香甜的空氣,再回頭時已滿臉是笑,歡然道:“太太,五姐姐,我回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釣個王爺當相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溫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溫一笑並收藏釣個王爺當相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