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耐心等待  聲音停在門口, 寢室門猛地被撞開, 高蕾蕾風風火火的從外麵進來。


    “你沒去食堂啊?”語氣衝地像是要打架。


    沈沫習以為常,平靜道:“還早,晚些時候再去。”


    高蕾蕾隨手脫掉外套扔床上,鞋子甩到一邊,看上去氣得不輕。


    “今天誰又惹你了?”沈沫放下書轉過頭問。


    “咱們學校的男生都什麽人啊!看見個女生就上來搭訕,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德性!”高蕾蕾操著京腔飆高音。


    沈沫輕笑, 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這所知名的理工院校男多女少, 雖然不乏優秀男生, 但是一個比一個矜持,他們通常是被搭訕,那些荷爾蒙過剩到處搭訕女生的男生,通常質素都不怎麽樣, 入學大半年,這種事不是第一回。


    高蕾蕾是北京女孩,高挑漂亮, 愛打扮會花錢,雖然脾氣直說話衝, 但是熱情仗義, 很難讓人反感, 宿舍是四人,沈沫和她最聊得來。


    正是對愛情抱有期待的年紀, 再三被劣質男生騷擾, 難免會對自己的魅力產生質疑, 確實令人懊惱,沈沫深有同感。


    晚上八點鍾雨停了,另外兩個室友還沒回來,沈沫換好衣服,好說歹說把高蕾蕾從床上拉起來,兩人一起去食堂二樓吃東西。


    一頓熱乎乎的砂鍋粉絲丸子吃完,高蕾蕾心情已經好了大半,從食堂出來,兩人繞著景觀湖散步消食。


    “我就不明白,男生都哪兒來的自信?他們出門前不照鏡子啊?”到底是心意難平,高蕾蕾仍舊耿耿於懷。


    沈沫一本正經回答:“聽說男生宿舍確實沒有鏡子。”


    “切!討厭。”高蕾蕾笑罵,短發紅唇,嬌嗔的樣子格外魅惑。


    “你換口紅了?”沈沫盯著她臉問。


    “才發現啊你?”


    高蕾蕾心情徹底大好,彩妝話題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沈沫看看時間不早,打斷道:“回去吧,快熄燈了。”


    晚上十點半,距離熄燈還有三十分鍾,宿舍樓下幾對情侶,正在依依不舍告別。


    沈沫嘖嘖:“明早就能見麵,怎麽都跟生離死別似得?”


    高蕾蕾恥鼻:“誰稀罕早晨見麵啊?人家就是想晚上不分開。”


    “哈!”沈沫笑噴。


    網絡谘詢豐富,脫離了家長的監督,女生宿舍也會在深更半夜聚一起探索下成人世界,偶爾說話葷素不忌,見怪不怪。


    兩人上樓,看見宿舍門敞著,另外兩個室友都在。


    魏時芳趴在陽台欄杆上向樓下張望,童歡舉著手機不知道在拍什麽,樓外不時傳來歡呼聲。


    “你們在幹什麽?”沈沫問。


    童歡興奮扭過頭:“快來看,有人當眾表白!”


    沈沫過來圍觀,果然見宿舍樓後麵的草坪上有個心型光圈,一男生手捧玫瑰花站在裏麵,大聲呼叫某個女生名字。


    “傻帽!”高蕾蕾嘲笑,脫掉外套再次隨手扔到床上,進衛生間去洗澡。


    沈沫也興致缺缺,看了兩眼便離開陽台,掛好外套,換上睡衣,坐書桌前打開電腦玩遊戲,順便排隊等候衛生間。


    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麵又下起雨,樓下男生的呼喊聲嘶力竭,直到熄燈也沒人回應。


    外麵路燈的光暈照進來,沙沙雨聲,宿舍裏並不完全黑暗,四人躺在各自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睡前臥談。


    “好浪漫啊,如果是我,肯定立刻下去和他擁抱,那男生喊了好久,嗓子都啞了。”童歡遺憾中感慨。


    沈沫好笑:“浪漫麽?大庭廣眾下花枝招展的開個屏而已。”


    “哈哈!”魏時芳大笑:“沫沫形容的真像,那男生站在光圈裏捧著花,從樓上往下看還真真就一隻開屏的雄孔雀!”


    “關關雎鳩,嗷嗷鹿鳴,求偶交/配是雄性本能,哪個不是在春天亂叫喚?反正把雌性叫的魂不守舍就是了,你們看,這不就吸引到一隻?”高蕾蕾手指著童歡,笑的花枝亂顫。


    “哈!”沈沫忍不住拍床笑出聲:“真難為他嗷嗷了大半天,歡歡,你可不要動心啊。”


    黑暗中三人同時或含蓄或放肆的一陣笑。


    童歡被惹惱:“討厭!你們三個世故的老女人!”


    “那你就是清純不做作的小腦殘。”


    “哈哈!”


    笑聲還在持續,誰也沒生氣。


    童歡上學早,宿舍裏屬她年齡最小,嬌生慣養的本市獨生女。寒假時跟著沈沫一起去火車站送別室友,開學前又被沈沫拽來打掃宿舍,雖然性格有些嬌寵霸道,但是大家都看到她積極適應集體,努力嚐試和大家融洽相處,所以,即便是偶爾耍耍小性子,如高蕾蕾這樣的直脾氣也不會和她真的計較。


    魏時芳家鄉在沂東山區,家裏有弟弟妹妹,她是長姐,性格直爽老成持重,下雨天收衣服,出門帶鑰匙的日常瑣事屬她操心最多,自帶老大光環。平日裏不管誰和誰爭執,她都是和事佬,自然也不介意童歡的一句玩笑。


    老女人的詛咒根本沒有影響心情,四人繼續說笑,興致愈發高昂。


    同班同宿舍的緣分,大家格外珍惜。


    也不記得什麽時候睡熟,沈沫再次睜開眼睛時候已經是轉天早晨,魏時芳正在挨個叫她們起床。


    “醒醒,醒醒!歡歡?蕾蕾?遲到啦!沫沫,今天是嚴教授的課!”


    嚴教授姓嚴,做人也不留情麵,遲到的同學在門口罰站十分鍾聽他訓斥,不管男生女生,統統噴你一臉口水罵到痛快才罷休。


    正因為這位教授的存在,以至於上學期,沈沫一度以為自己還在讀高中。


    睡眼惺忪,一陣乒乒乓乓,四人整裝齊備,匆匆出門,新的一天又開始。


    沈沫讀地礦專業,嚴教授反反複複強調他們專業掛科可能會帶來的影響,大家都被嚇得不輕。


    閑散時候歸閑散,有課時候沈沫從不敢怠慢,吃過晚飯,她一個人在圖書館做繪圖。


    “同學,能加你微信麽?”


    “不能。”沈沫頭都沒抬。


    “可以認識下麽?”


    “不可以。”沈沫幹脆拒絕。


    遇到輕佻搭訕,沈沫從不回應,大學半年期間,她和高蕾蕾一樣,已經被打擊過無數次。


    男生似乎早就料到答案,沒有過多糾纏,笑笑,起身離開,坐到遠處。


    “嗨?嗨!哥們兒,碰釘子吧?”旁邊瘦小矮身量的男生壓低聲音詢問。


    許劭誠懇點點頭:“嗯!”


    男生嘖嘖,低聲炫耀:“我們班的!”


    “哦?”


    見對方感興趣,男生愈發來勁:“統共就四個女生,住一個宿舍,一北京妞,眼睛長頭頂上,看誰都是農村的,我一哥們家在深圳,硬是被她說成住在漁村!”


    男生說起高蕾蕾恨得咬牙切齒,覺得她的存在就是給首都人民抹黑,巴不得她被開除京籍才好!見旁邊許劭聽得津津有味一臉期待,隻好接著往下說。


    “還有一村妞,沂東山區的,縣級的高考狀元,別看又窮又醜,一點都不自卑!那小眼神,看一眼,恨不得挖你一塊肉下來!”


    在他的認知裏,貧困山區出來領助學金的女生,就應該唯唯諾諾,魏時芳入學時候不亢不卑的自我介紹,競選學生幹部時候的強勢態度,都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心裏莫名厭煩,總覺得有些不高興。


    “另一個本市嬌嬌女,讓她爹媽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動漫coser,當她男朋友,你多少錢生活費都不夠她糟踐的,臭襪子都得丟給你洗!”


    這一點最讓他看不上,以至於令他對大學所在的這所城市都有些失望。聽說新南市以前隻是一坐礦山,解放後才建市,難怪這些小市民沒文化沒底蘊,養個女兒都不會教。


    “你看上那個也是本市的,老城廂小市民,別看外表溫婉可人,虛偽著呐!就是個裝小白兔的大尾巴狼!”


    一串話說完,男生長長噓了一口氣,對這個沈沫他更是一言難盡,都不稀罕說她。


    許劭意味深長一聲:“哦……”


    男生感慨:“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當我們不想吃窩邊草啊?可惜這四個都是刺頭,拿不下!”


    許劭讚許點頭:“那真是可惜。”


    得到認同,男生表情突然憤慨,臉上的青春痘如霓虹燈般爍爍冒光。


    “都說理工男木訥呆板,可是誰又理解我們的苦衷?實在是理工女太難搞!一個個反人類似得外星物種,學校的生態環境根本不適合談戀愛!追她們?還不如改變自己性向來的容易呢!”


    “嗯?”許劭驚詫。


    男生瞥一眼許劭,忽然低下頭,麵容浮現一抹羞澀:“同學,我正在考造價師資格證,你有興趣麽?我們一起學習,我可以借給你複習資料哦。”


    “咳咳”許劭幹咳:“謝謝,我不需要。”


    又過了一刻鍾,鋁製卷簾門終於打來。


    “沫沫,買魚啊?”老板娘穿著夾棉睡衣,睡眼惺忪。


    沈沫乖巧笑臉:“陳阿姨,給我條鯉魚,要兩斤重。”


    “哎。”老板娘應一聲,隨手攏了攏散亂頭發,戴上膠皮手套,手伸到水箱,一下子就抓起條肥胖鯉魚。


    “殺了麽?”


    “嗯。”


    老板娘一邊動手收拾魚鱗,一邊和沈沫熟稔聊天。


    “沫沫讀幾年級啦?寒假作業寫完沒?”


    沈沫笑:“大一,老師沒留作業。”


    “大學了啊?哦,那倒是不用寫作業,交男朋友沒?”


    話題跨越有些大,沈沫還是乖巧搖頭:“沒有。”


    老板娘誇讚:“就知道我們沫沫是好孩子,阿姨跟你說啊,上了大學,男朋友不是不能交,但是不能隨便交。”


    “為什麽啊?”


    “小地方來的孩子,爹媽沒退休金沒醫保,沒錢買房不說,還得要兒子媳婦伺候,哪個女人吃得消?”


    “哦!”沈沫恍然大悟狀。


    老板娘愈發掏心掏肺:“要找就找咱們本市的,獨生子,車子要有一輛,東城區的房子要有一套,將來接你媽媽過去一起住……”


    沈沫微笑聽著,並不附喝。


    老板娘手腳利索的將魚收拾幹淨,上稱過重。


    “二斤二兩,算二斤,進貨價七塊六毛錢,就給我十五吧。”


    “謝謝陳阿姨!”


    沈沫付錢拎著魚離開。


    從新興菜市場出來就是新興批發市場,街道狹窄擁塞,兩旁款式各異的廣告牌大大小小雜亂無章。和菜市場一樣,大部分商鋪此時還大門緊鎖,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家店正懶洋洋卷起防盜門,準備開始營業。


    這裏曾經是名噪一時的小商品批發基地,隨著電商網購的普及,日漸沒落。


    附近的兩個大型生活社區,礦北生活區和礦東生活區,裏麵住著的是城市原住民。


    菜市場的陳阿姨就是曾經的礦先進工人,以前和沈沫媽媽在同一個車間,下崗後用工齡補助在新興市場認購一間商鋪,平時生意做得輕鬆悠閑,該休息的節假日一個都不落下。


    拐進不起眼的一條胡同,是一片老舊居民區,顯眼位置兩個嶄新藍色垃圾桶套著黑塑膠袋,要不是它們,很難發現後麵隱秘的樓道口。


    沈沫家在五樓,狹長樓梯,光線昏暗,牆上貼滿各種小廣告。


    掏出鑰匙打開門,屋裏空無一人。


    “媽?”


    沈沫試探叫聲,沒有回應。


    九十年代初期建造的舊公房,一室一廳格局,門窗上綠色油漆斑駁,人造革地板從大門口到廚房的位置磨出一條淺白路徑,空間狹小局促。


    放下手裏的魚和蔬菜,脫掉外套,沈沫係上圍裙開始做飯。


    快手快腳,不到半個鍾,紅燒魚已經出鍋,電飯鍋裏的米飯悶熟,炒兩個青菜,再做個蝦幹蘿卜絲湯,母女二人的午飯算是齊備。


    沈沫看看表,中午十二點已經過半,怎麽還不回來?


    母親厲秀英早年下崗,和丈夫離婚後獨自帶大沈沫,這幾年在一家私企做財務,每月三千五的薪水按時發放,母女倆的生活勉強算是安穩。


    今天周六,媽媽隻上午半天班,這個時間早就該回來了。


    沈沫擺好碗筷等候,聽到門外傳來鑰匙轉動聲,馬上起身去開門。


    “媽!”


    厲秀英放下拎包,看了眼桌上的飯菜,詫異道:“今天怎麽這麽勤快?我還以為你沒起床呢。”


    和西城區大部分老市民一樣,女兒嬌養,厲秀英從不讓沈沫沾手家務,幾道拿手菜是必備技能,會做但是不做,沈沫隻偶爾討好媽媽時才一顯身手。


    “我是好孩子,當然勤快。”沈沫自誇。


    厲秀英好笑,並不拆穿女兒,脫掉身上款式陳舊但保養很好的羊絨外套仔細掛好,洗過手坐下吃飯。


    桌上總共一葷兩素一個湯,餐具是同套花色,擺盤考究,色澤鮮亮,配上兩碗白米飯,看上去就讓人有食欲。


    厲秀英夾起一筷子魚肉嚐了嚐,鹹淡合適,味道和自己教的分毫不差,不由得輕輕點頭。


    “今天下午就回學校?”


    “嗯。”沈沫扒飯空隙解釋:“和我們宿舍另一個本市女生約好的,提前一天去宿舍打掃衛生,迎接另兩個外地室友。”


    厲秀英點頭:“你們在家門口上大學,什麽都方便,外地的孩子離開父母千裏迢迢來咱們新南市上學,多照顧些也應該。”


    沈沫原本並不想在本地讀書,隻是高考過後,新南理工成了唯一選擇,雖然住校,但是媽媽會不定期到學校探望,她一直向往的大學生活,並非想象中那般自由。


    猶豫片刻,沈沫還是將打算說出來。


    “媽媽,大學功課我已經適應,我完全搞的定,下學期我打算找份兼職。”


    話一說完,厲秀英果然沉下臉,放下筷子語氣嚴肅:“沫沫,道理我早就給你講過,大學這麽貴的學費,是讓你去做廉價勞動力的嗎?何況我給你詳細計算過,每月八百塊的生活費足夠你吃飽吃好,也不影響你和同學適度交際,為什麽你總惦記自己賺錢呢?”


    想賺錢,當然是缺錢,八百塊生活費雖然在學校能維持日常開銷,但也隻是剛剛夠花,時常捉襟見肘,不過這話沈沫不能說出來。


    “我不想你太辛苦……”


    “怕我辛苦就好好學習好好生活,什麽年齡就做這年齡該做的事。”


    “可是……”沈沫還想找理由爭取。


    厲秀英打斷:“可是什麽?當初你爸爸和我離婚,我四處打零工,朝不保夕,還不是照常送你去少年宮學電子琴、學繪畫、學舞蹈?現在上了大學,別的女孩子都在享受象牙塔生活,我的女兒卻要去打工賺錢?”


    沈沫低下頭不說話,拿筷子戳碗。


    厲秀英見女兒生氣,語氣立刻緩和幾分:“好啦!媽媽也是為你好,這不,下學期的生活費都給你準備齊了,每月多加五十塊給你吃零食看電影,高興了吧?”


    說完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拿下背包,從裏麵掏出一遝錢放在桌上。


    “待會兒去門口那家銀行把錢存卡上,到了學校現用現取,別在身上裝太多鈔票。”厲秀英囑咐。


    自從沈沫上大學,家裏開銷爆增,學費生活費,媽媽那點薪水每月嘴頂嘴,剛夠日常消費,還沒到發工資的日子,這錢哪來的?


    沈沫略想便明白,難怪今天回來的這麽晚,這是找老板預支的工資吧?


    “不用把整學期的生活費都給我,先給我一個月的,花完我再回家拿就是了,幹嘛每次都……”


    沈沫心疼媽媽低聲下氣求人借錢,同時又不理解,不同意她兼職也就算了,每次還非要把一學期的生活費都給她。


    “就是讓你沒事少回來!舊城區住的都是什麽人?什麽環境?居移氣養移體,你隔三差五的回來,跟這些街坊鄰居舊同學混一起,能學什麽好?”


    厲秀英拿筷子指點著桌上的那盤紅燒魚繼續道。


    “你看看陳秀芬,當年和我在一個車間,為爭取先進工作者名額沒少跟我變著法的較勁,現在呢?還不就是個魚販子?你聽聽她說話,什麽素質?”


    沈沫忙附喝:“俗!”


    “當年我騎自行車載著你去上夜校,考到會計證,你看看現在,雖說工資比不上她賣魚掙得多,但是能一樣麽?”


    “她和我媽沒得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沈沫一點都不臉紅,自己媽媽,怎麽恭維都不為過,隻是不明白,相交二十多年的老姐妹,她媽為什麽總是看不上陳阿姨。


    “她陳秀芬連大學是什麽都搞不清楚,她兒子考上職校,她就到處跟人說:別看新南理工985、211,咱們新南的高等職業院校專業強,畢業早,那是988、311……笑死個人哦!”


    “哈哈哈……”沈沫被媽媽學陳阿姨說話的語氣逗樂,拍桌子大笑。


    厲秀英愈發得意:“你看看,你和他能一樣嗎?他上的是什麽學校?你上的是什麽學校?除了清華北大,後麵就是咱們新南理工!”


    “的確是……排在他們後麵。”沈沫心虛,她可不敢承認清華北大後麵就是新南理工,這話萬一傳出去,至少有二十幾家大學來找她媽拚命。


    厲秀英自顧自笑的前仰後合,好半天才忍住:“她家今年在東城區剛買的房,沒事就過來跟我顯擺,話裏話外的意思……算了,不和你說太多,這種人根基不紮實,遲早要被社會淘汰。”


    “說什麽了?”沈沫不解。


    “不關你的事,少打聽!你給我拿好生活費,沒事不許回來,有事打電話,我去學校看你。”厲秀英最後結論。


    “哦。”沈沫乖乖聽話。


    兩母女吃完午飯,沈沫挽起袖子準備洗碗,橡膠手套被厲秀英搶過去,老式廚房沒有熱水器,冬季裏自來水隔著手套透骨冰涼。


    “把你身上的衣服換掉!猴年馬月的衣服都往身上套,小家子小氣,也不怕同學看低你?我今年給你買的新大衣呢?你打算放到過時了再穿?”厲秀英一早就看見衣架上的舊羽絨服。


    “買菜嘛,怕弄髒新衣服,你平時不也這樣?”


    “你就不能跟你媽我學點好?”


    我哪知道你什麽好什麽不好啊?沈沫悻悻然,聽媽媽瑣碎嘮叨完全心不在焉,策劃了整個假期,目的還是沒達成。


    下午收拾好,換上新大衣,沈沫拎上行李箱出門。


    最近的公交站在五百米開外,一路穿過新興市場,討價劃價聲不絕於耳,爛菜葉和包裝紙混著著積雪濕噠噠黏在地上,沈沫穿著白色羊皮靴,拎著粉色拉杆箱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泥點子濺到身上。


    寒冷空氣夾雜腐腥味道,一身光鮮外衣和四周的嘈雜格格不入,沈沫皺起眉頭,從小長大的環境,她越來越難以適應。


    小時候帶同學來買熒光發卡,領著她們參觀自家的獨立衛生間和廚房,那時候的新興市場在五顏六色塑料製品的烘托下,閃爍的像是魔法世界,沈沫以為自己是公主。


    隻是還沒等她長大,城堡已經破敗成貧民窟,公主裙華麗炫目,現在才知道那是玻璃鑽石和塑料水晶。


    公交車到站,沈沫拖車行李箱上車,空調大巴舒適溫暖,一路緩慢行駛,西城區漸漸被拋在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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