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是被下了百草枯的農藥才會不治, 凶手應該是和患者很親近的人才會有機會下毒,劑量隻有微量, 也許放在體質正常的普通人身上, 未必會有生命危險,但是他剛做了綜合性的大手術, 抵抗力本來就很弱, 百草枯的毒性入侵才會導致他氧合上不去以及出現罕見的白肺現象。”想通了最關鍵的特征後, 顧嶼江條理清晰的分析起來。


    “百草枯?你怎麽看出他被下了百草枯的農藥?”程悠不知道顧嶼江是怎麽想到這麽個匪夷所思的推斷的, 一臉好奇地問道。


    “因為你剛才說到了病人身上最關鍵的一個特征,口腔潰瘍。我本來就已經懷疑患者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隻有百草枯的毒性才會劇烈到能夠讓患者的口腔裏出現多處潰瘍, 而這個特性也完全符合患者這幾天來病情惡化的全部特征。”


    “那我們趕緊報警吧!”程悠聽得似懂非懂,不過隻要能證明顧嶼江的清白就夠了,她說時準備拿手機去打電話。


    “等下。”顧嶼江出口攔阻起來。


    “怎麽了?”程悠明顯不解。


    “我們還沒找到投毒的凶手,凶手既然敢在醫院裏下毒, 而且還下百草枯這種劑量一旦不甚就會引起周遭人群注意的毒.藥, 證明她之前已經做了全方位的準備,觀察力和應變能力不同小覷。我們現在報警, 警方過來一趟肯定會引起作案者的戒備,很有可能會加快作案者毀掉證據的速度。所以保險起見, 我想自己引作案者現身。”顧嶼江略一思索, 提出他自己的看法。


    “怎麽讓作案者現身?”程悠想不到好的主意。


    “你剛才說過患者所在的公司正好是在兼並收購案的敏感時期, 剛才我在網上查過, 患者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分別是她們公司的第一和第二大股東, 從網上能夠查詢到的信息來看,他們公司在臨時停牌前的增發方案以及暴跌都有點不合情理,而患者本人投資偏保守不主張收購目前在談的空殼公司,我認為他的建議影響到了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才會借著他術後住院生活不能自理時偷偷投毒。”


    “他的大女兒和二女兒?”


    “目前還不確定,不過她們兩人也脫不了幹係。我打算借他自己之口來找出凶手。”


    “可是他已經不可能醒過來了,隻要拔掉他身上的管子,很快就可以宣布他死亡了。而且我剛才進去的時候,正好聽到他的小女兒和他女婿在交談,說是明天再沒醒來跡象就要把管子拔掉了。”程悠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我有方法。”顧嶼江略一思索就想好了主意。他們還站在拐角不起眼的樓道裏,直到過來探望老人家的小女兒和女婿離開後,顧嶼江為了驗證他自己的推斷,這才進去病房裏檢查起患者的口腔情況,果然如程悠所說,裏麵有明顯潰瘍現象。


    作案者應該也知道在醫院裏作案容易引起醫生護士的察覺,投的量肯定是極少,而且目測距離投毒時間起碼幾天了,血尿裏的農藥濃度更加測不出來了。


    顧嶼江站在患者的床頭邊,眉梢微皺。


    要是前兩天他再細心點,再思考的齊全點,也許患者還能有一絲的生還機會。


    可惜現在,也隻能讓患者被拔管前幫他查個水落石出,也算是在患者真正意義去世前給他搶回的唯一尊嚴。


    顧嶼江想到這裏,打電話給他同事。


    沒多久,當值的護士和本來暫時接手的同事都過來了,程悠趁著他同事過來前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遞給顧嶼江穿上。那幫同事過來看到顧嶼江還在這裏,大家夥都是挺驚訝的,“你怎麽還不回去休息?這裏有我們張羅著就行了。”


    同事生怕病人家裏那幾個偏激點的家屬看到顧嶼江又要鬧起來了,出於好意提醒起來。


    “沒事,我已經找到了治療的方案了。立刻給患者安排做肺泡灌洗和骨髓穿刺,加急出結果。”顧嶼江一臉淡定地交代起來。


    “都這樣了還怎麽治?”同事臉上全都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老人家這會全身的重要髒器都已經受到了不可逆轉的重創,再是個妙手回春,老人家也不可能再有機會好轉了。


    “既然是我主治過的病人,我作為他的主治醫生,當然是最有發言權。等結果出來我會告訴你們治療方案的。”顧嶼江除了交代做骨髓穿刺後就語焉不詳,不再提及治療的具體方案。


    “小顧,我們知道你壓力大,不過他的案例是個意外,你沒必要因此有心理負擔……”還有同事以為顧嶼江是壓力太大才會病急亂投醫,出聲安慰起來。


    “我現在清醒的很,我會為自己的安排負責的,先這樣吧。”顧嶼江依舊不受影響。


    等到傍晚加急結果就出來了。


    果然如顧與江預料,肺泡灌洗和骨髓穿刺裏都檢測出了微量的百草枯,顧嶼江不想走漏風聲,他自己特意去化驗室那邊幹等著取檢查報告。


    剛拿到檢查報告,顧嶼江和程悠就回到了老人家的病床前,老人家的家屬估計也聽到了風聲,大女兒以及二女兒和女婿都及時趕到病房裏,他們還沒來得及看到顧嶼江手上的檢查報告。


    “顧醫生,聽說您又安排我爸做了相應檢查,我爸是不是還有好轉的跡象?”臉上不掩激動之情的是病人的大女兒,就這兩天來,她整個人明顯憔悴不少。


    “不可能!今天早上醫生就告訴我爸身上的髒器都已經受到不可逆轉的損害了,隻要管子一拔掉,爸就真正意義上去世了。你是不是為了掩蓋你自己手術失敗,才想出這麽多花頭忽悠我們!你要是真有本身,也別折騰這麽多了,你直接讓我爸能蘇醒過來就行了!”小女兒聲色俱厲的嗬斥起來。


    也不知道顧嶼江想到了什麽,他反而閑閑地往病人的小女兒身邊走了過去,相比她前幾天身上的濃烈香水味,今天她身上卻是淡宜的香水味,顧嶼江前幾天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時還有些不解,對比百草枯刺鼻的藥味,即便劑量用得再少再是個稀釋,在醫院裏還是有很大概率引起醫護人員的注意。他心頭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隻是凡事要講究證據。


    小女兒的丈夫察覺到顧嶼江朝他妻子靠近,已經一臉凶相地盯著顧嶼江。


    一大幫人,包括顧嶼江的同事都是一臉茫然地看著顧嶼江的反應,畢竟老人家不治的狀態已經是事實了,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顧嶼江緩緩走回到病人的床頭邊,忽然側身下去,在病人的耳邊開口,“你之前說要見下不孝女兒,現在都過來了,你不用再裝睡了,你想說什麽話就現在說吧。”顧嶼江說時準備動手去拔老人身上的管子。


    “爸?你原來是裝的,嚇死我們了!”喜極而泣的是大女兒。


    “爸?你、你身體真的沒事?”驚嚇到磕磕巴巴的是病人的小女兒。


    啪嗒一下,原本光亮的病房裏突然陷入黑暗,外麵的走廊上也是一片黑暗,隔壁的病房乃至走廊上立馬有驚呼聲響起,隔著喧鬧聲,顧嶼江墊在老人家後背上的手心一用力,直接把快近僵硬的老人扶坐起來,然而在漆黑的房間裏,圍觀的眾人隻能察覺到本來行將就木的病人突然坐起,緊接著床頭方向就響起了老人家的咳嗽聲。


    站在門口邊的程悠適時提醒起來,“嶼江,董警官和他同事已經到醫院門口了,估計兩分鍾內就到。”


    “爸,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我畢竟是你親生女兒,你至於做得這麽絕嗎?直接把警察都喊上門了!”黑暗中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的是病人的小女兒,語無倫次地大喊起來。


    “你事先應該知道百草枯的毒性和危害性,居然還對剛做了手術的病人下毒,這已經是蓄意謀殺的行為了。”顧嶼江義正言辭嗬斥起來,他這人平時就偏威嚴,眼下這樣口氣肅然,原本議論紛紛的病房裏驟然安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到。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讓我爸不治身亡的,我真的隻在他喝的開水裏滴了幾滴而已,才幾滴網上都說不至於會殺死人。我隻是想讓他昏迷幾天而已,免得他在收購案裏插手,我真的沒有蓄意謀殺。”小女兒情緒崩潰地澄清起來。


    隨著她話音剛落,原本漆黑的房間裏忽然重新亮堂回來,外麵走廊和其餘地方也重新燈火通明起來。


    大家夥這才看到一直是顧嶼江的臂力在支撐著毫無知覺的老人家的軀體。


    “你、你詐我?”小女兒驟然明白過來剛才斷電的真正緣由,臉上凶相畢露。


    “姝,你、你剛才說得都是真的?”大女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自己的親妹妹。


    “姐,我剛才是被嚇到了,你、你別聽他的蠱惑,是他手術失敗害死了爸爸,你別被他轉移注意力。”


    “大姐,毒是我下的,和姝無關。”一直麵露凶相的男人忽然搶著攬罪。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已經錄音下來,這裏還有一份肺泡灌洗和骨髓穿刺報告,裏麵同樣檢查出百草枯,和你提到的開水中滴入的說法吻合,更具體的你到警局裏再做口供吧。”顧嶼江說時開始打電話報警。


    半個多小時後,隨著警方到來把病人的小女兒押走後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剛才老爺子的咳嗽聲是你學的?”其中一位同事還沒從剛才逼真的場麵裏脫身出來,一臉不解地追問顧嶼江起來。


    “我在網上看了幾個老爺子發言的視頻,留意到他每次講話前喜歡咳嗽,我就把他咳嗽的聲音錄下來了。”


    “原來這樣。”同事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原來還有微弱生命體征的病人隨著小女兒被警方帶走後,腦電圖直接轉為一根直線,是徹底的腦死亡了。


    雖然逝者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冥冥之中像是也感應到他自己的冤屈終於得到昭雪,至少是死得瞑目了。


    這起意外事故,因為顧嶼江的抽絲剝繭才能自證清白,院辦隨即取消了之前作出的停職調查的決定。


    虛驚一場,同事一邊為顧嶼江自證清白慶幸,一邊想到逝者小女兒的所作所為還是覺得寒心不已,連附近病房了解一點的病人家屬都在唏噓不停。


    程悠在得知顧嶼江沒事後就先回單位了,她今天本來沒打算翹班的,晚上急衝衝回到單位裏加了個把小時的班才回宿舍裏。


    臨睡前房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程悠披了件外套就去開門。


    “嶼江,你怎麽過來的?”程悠錯愕地張大嘴巴。


    “走過來的。”顧嶼江今天一天沒幹正事,手上已經積下很多活了,晚上查完大病房才下班回來,臉上還是明顯麵露倦意,他進來往程悠的浴室走去洗了把臉後就在她的床鋪上平躺下來,雙手枕在後腦勺上,像是在認真思考著什麽。


    “想什麽?”程悠在床沿邊坐下問道。


    “靠近點再告訴你。”


    “好端端的幹嘛弄得這麽神秘?”程悠嘀咕歸嘀咕,還是順從的側躺在他的枕邊問道。


    “我在想怎麽犒勞下我的女朋友兼大功臣。”顧嶼江原本墊在枕頭上的右手忽然抽回,輕輕鬆鬆地把程悠攬在了懷裏。


    房間門還開著,程悠緊張地要命,隨口吐槽了一句,“你感冒身體還虛著,別給我想這些有的沒的!”


    “虛著?誰說我虛著?”某人抓到程悠口中的關鍵字,仿佛是為了驗證他自己的體力和程悠口中的描述天差地別著,下一秒直接單手撐在了程悠的肩側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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