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縣以南是連綿不絕的丘陵山地,分布著一望無際的森林,在山脈之間,有著無數條穿越山脈的通道,有平坦的官道,但也有人跡罕至的羊腸小道。


    這天上午,在一片林木茂盛的丘陵內,一隊約三十人的騎兵正疾速向北奔馳,這裏是一條還算平坦的廢棄官道,原本行人商賈往來頻繁,但因爆發戰爭的緣故,這條官道已經很少出現路人。


    這隊騎兵是漢軍的斥候,為首斥候是漢軍牙將鄧艾,鄧艾加入了龐德的騎兵,他原本是軍侯,但在靈州射殺羌王阿緩立功,被升為牙將,這次他主動請纓,率領一支斥候隊來六安探查情況。


    他們已經在六安呆了三天,發現了一些重要線索,比如曹軍巡哨次數大大減少,六安縣的駐軍竟然隻剩下兩千人,這些都是曹軍有放棄六安東撤的跡象,但鄧艾不敢大意,因為這也有可能是徐晃的誘兵之計,他依舊率領斥候趕去曹操軍營探查。


    曹軍主要部署在六安縣城內,但也有一些軍隊部署在城外,其中在六安水西岸的博安堡有一支駐軍,約三百人,扼守著從西麵安陸郡前往六安縣的咽喉要道,而六安縣又是巢肥地區的西大門,所以不管曹軍如何用計,曹軍都絕不會輕易放棄博安堡。


    如果曹軍撤離了博安堡,這就喻示著曹軍要放棄六安城了,鄧艾在臨行前得知了博安堡的重要,他便決定去博安堡探視曹軍的動靜。


    中午時分,斥候騎兵隊便抵達了六安水,六安水是一條大河,通向北麵的芍陂湖,隻是它發源於南部的大別山區,流經地區皆是荒山野嶺,上遊的航運價值並不大,一直到下遊的六安城,才有大量民船出現,通過芍陂湖前往壽春。


    騎兵找到一座木橋,過橋向西奔去,又奔出數裏,騎兵隊伍便靠近了博安鎮,這是一座因交通要道而興起的商鎮,約六七十戶人家,鎮上一條主街兩邊布滿了旅舍、酒館和青樓,做著南來北往商賈及行人的生意。


    而在小鎮西北方向約兩處,高大堅固的博安堡巍然屹立,博安堡位於一座山岩之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的西去官道,從小鎮外望去,博安堡一切正常,城頭豎立著曹軍大旗,隱隱有哨兵在來回巡邏,但鄧艾卻不相信這個表象,他一定要進城堡看了一看。


    半個時辰後,鄧艾喬裝成一名年輕漁夫,和另一名士兵一起,挑著兩擔從漁夫手中買來的鮮魚,快步向博安堡走去。


    穿過小鎮,小鎮上冷冷清清,受戰爭影響,大半店鋪都關門了,隻有一家旅舍勉強開門營業,但客人稀少,一隻黃狗困倦地趴在大門口睡覺。


    鄧艾走出小鎮,直接來到軍堡前,按照正常經驗,在他們距離城堡還有數十步時,上麵的士兵就應該厲聲喝止他們,但今天卻沒有任何人製止,鄧艾和手下對視一眼,手下仰頭喊道:“城上有人嗎?”


    鄧艾是南陽口音,不便開口,但他手下卻是本地人,一口純正的六安鄉音,喊了半晌,才有一名士兵伸頭出來,懶洋洋問道:“什麽事?”


    “我李二郎的兄弟,給他送一些魚!”


    李二郎、張三狗之類的小名在這一帶極為常見,上門曹軍士兵呆了半晌,搖搖頭道:“你兄長不在城堡,調到別處了。”


    鄧艾暗暗欣喜,又給手下使個眼色,手下又喊道:“天熱,這些魚不能久放,就送給各位大哥吧!”


    士兵笑了起來,“多謝了,你把魚放在門口,等會我們自己來取。”


    這顯然是不想讓他們看見城堡內的情形,鄧艾和手下放下魚擔,退了下去,他們走進一片密林,迅速攀上一株大樹,仔細查看百步外城堡內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城堡大門開啟,隻見兩名士兵出來,將魚擔搬了進去,就在他們開門和關門的瞬間,鄧艾將並不大的城堡內部看得清清楚楚,城堡內沒有一名士兵。


    此時正值下午,城堡上沒有士兵訓練,城堡內沒有士兵站崗或者訓練,那士兵們都到哪裏去了?都躲在房間裏休息嗎?


    當然也有這種可能,但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這是徐晃的部下,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懶惰之兵存在,排除這種可能,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士兵調離了,隻留下幾名士兵看守城堡,鄧艾心中暗暗思忖,他們需要進入城堡探查一個究竟。


    入夜,博安鎮更是冷清,連最後一家旅舍也關門了,隻有一盞亮著昏暗燈光的破舊燈籠,在夜風中搖曳。


    鄧艾留下兩人照看戰馬,他率領其餘二十七名士兵穿過小鎮,迅速向城堡奔去,斥候士兵們裝備精良,不僅有最好的武器,還有很多普通士兵沒有的裝備,比如上城鉤索。


    幾條三爪鉤鎖拋上了西城,他們下午觀察良久,足足一個時辰,西城上出現沒有一個巡哨士兵,到夜間,西城上更是一片漆黑。


    幾名斥候訓練有素,抓住長索紛紛向城頭攀去,片刻,鄧艾第一個攀上了城頭,他小心地向兩邊觀望,確認沒有巡哨士兵,他擺了擺手,幾名士兵一躍跳上城頭,他們早有安排,幾名士兵紛紛向城中奔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刻鍾後,幾名士兵又跑了回來,興奮地稟報道:“將軍,城內是空城,沒有發現士兵。”


    鄧艾大喜,向下吹了聲口哨,其餘二十餘人也順著長索攀上城牆,鄧艾率領士兵沿著城頭奔去,他們足足繞了一圈,城頭上居然沒有一個哨兵。


    眾人又下了城,十幾畝大的城堡內也是空空蕩蕩,隻有北城下有一排石屋,這是士兵的宿營,漢軍斥候踹開房門,衝了進去,片刻從房間裏抓出兩名士兵,其中一人鄧艾認識,正是中午在城頭答話的曹軍士兵。


    “饒命!饒命!”兩名曹軍士兵跪地大喊、


    鄧艾刷地拔出刀,頂住一名士兵的咽喉,冷冷道:“其餘士兵都到哪裏去了?敢說一句假話,讓你;立刻喪命。”


    “小人不敢!”


    士兵哭喪著臉道:“其餘弟兄都被調走了,隻留下我們兩人守城,必須豎起大旗,白天按時敲鼓,巡哨城頭,這時軍侯臨行前要求我們,說是上麵的規定。”


    “都調到哪裏去了?”


    “小人不知”另一名士兵惶惶道:“臨行前,軍侯曾經抱怨,說在博安堡自由自在,去壽春城就成了蝦兵蟹將,我們都猜測,恐怕他們是去了壽春城。”


    其實守堡曹軍去了哪裏並不重要,關鍵在於曹軍放棄了這座至關重要的戰略堡壘,使六安城以西無險可守,漢軍便可依靠這座城堡為後勤重地,攻克六安城就變得容易得多。


    一旦沒有六安城,巢肥的西大門也就打開了,這是環環相扣的問題,所以博安城堡成為空城,隻有一個解釋,曹軍已經放棄了六安縣城。


    鄧艾也具有一定的戰略頭腦,他知道漢軍沒有了江東軍的牽製,便可以大舉北上,而合肥的南麵是巢湖,曹軍根本無法阻止漢軍兵臨城下,在這種情況下,六安的西大門就變得毫無意義,曹軍放棄六安,撤回合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想到這,鄧艾當即對一名什長令道:“立刻會皖縣向龐將軍稟報,曹軍已經放棄六安,撤回合肥!”


    三天後,龐德率領的七千騎兵先抵達了六安縣,黃忠的大軍則押解糧草輜重,緩緩向六安而來,不等漢軍騎兵殺得,守六安縣的兩千曹軍士兵也放棄了縣城東撤,漢軍兵不血刃占領了六安縣,又過了幾天,黃忠率領大軍也抵達了六安,漢軍隨即向東出擊,切斷了合肥和壽春間的水陸通道。


    巢湖最北麵的施水入口處,漢軍已經在這裏修建了巨大的水寨,水寨占地數千畝,停泊著漢軍的七百餘艘戰船,岸上又修建了板牆式大營,大營周長近三十裏,足以容納十萬人駐紮。


    水寨和大營連為一體,成為漢軍攻打合肥的後勤重地,大營內有數百座巨大的營帳作為倉庫,堆放著數不清了糧草和各自軍器物資,在大營東麵,數萬漢軍正在修建一座周長八裏的小城,完全是模仿合肥城而建,隻是周長縮小了數倍,城高三丈五尺,四周有寬達百丈的護城河。


    有一萬漢軍扮作曹軍鎮守城池,另外八萬漢軍將輪流晝夜攻城,進行攻城實戰訓練,這也是當年漢軍北征祁山道的經驗,在武都郡模擬實戰攻城,正是這種實戰攻城訓練帶來的經驗,使漢軍最終能攻克一座座城堡,成功占領關隴,這一次漢軍也要將武都郡的經驗複製到合肥來。


    劉璟立馬在一座山丘上眺望不遠處修建的‘小合肥城’,他笑著問法正道:“孝直覺得這座小城真和合肥城一樣嗎?”


    法正是這座模擬小城的全權策劃者,他連忙躬身道:“回稟殿下,微臣在半年前便派出十幾名工匠參與合肥城修建,對合肥城的結構了如指掌,微臣所建造的小城無論城高、城厚,還是護城河,都與合肥城完全一樣。”


    劉璟點點頭,馬鞭一指遠方,又問道:“這裏距離合肥城有多遠?”


    “回稟殿下,約二十五裏左右。”


    “才二十五裏,曹軍斥候過來很容易啊!那我們建造小合肥城之事,想必張遼也知道了,他會怎麽應對,軍師有想過嗎?”


    “微臣考慮過,但合肥城池的大結構已經完成,不能再動,隻能在一些細節方麵加以改善,比如修建半圓式城垛,使攻城鉤抓難以扣住城牆,再比如加強水門鐵柵數量以及城門的厚度,使我們難以用攻城槌破門,還有就是火油,用火油來對付我們,將是曹軍的一大利器。”


    法正指著護城河道:“合肥最大的優勢就在於護城河,護城河太寬,我們要麽修建浮橋,要麽用攻城船,但曹軍的火油卻是一大威脅。”


    劉璟也同樣有著豐富的攻城經驗,對合肥城寬闊的護城河,他很多年前就有想法,劉璟沉吟片刻道:“我記得孫權曾對我說過,攻打合肥城第一步就是要把護城河水引走,他既然這樣說,必然有依據,軍師能不能想辦法嚐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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