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匈奴軍隊的戰鼓聲敲響了,一萬大軍在一名萬騎長的率領下,開始對午亭關發動進攻。


    由於直道很大一部分是在半山腰鑿成,山道的一邊是陡峭的高山,另一邊是深不見底的溝壑,盡管關隘所在處地勢稍寬,但也擺不開戰場,最多隻能容許數千人輪番進攻,這便給漢軍防守帶來有利的一麵。


    然而漢軍的防守也有不利的一麵,那就是午亭關的防禦主要針對北方,在地勢上講究居高臨下,從北麵進攻午亭關,需要仰視,麵臨十分被動的地形劣勢,而南麵是後方,需要運輸便利,所以南麵的關城就和直道平行,沒有了居高臨下的地利。


    四千漢軍部署在不到兩裏長的城牆上,沒有護城河,也沒有馬麵牆,如果匈奴兵力強大,他們甚至可以用攻城槌直接撞開城門,總而言之,漢軍的防禦將麵臨嚴峻的考驗,這是一場意誌與實力的較量。


    四千漢軍嚴陣以待,城牆並不寬闊,擺不下投石機、石炮等大型防禦武器,漢軍在城內南北兩麵各修建了二十幾個石墩,用於安裝投石機等大型武器,漢軍在石墩上安裝了二十架中型投石機,這是漢軍在奪取關隘後連夜安裝。


    四千名漢軍士兵手執軍弩在城頭冷冷地等待著匈奴軍隊靠近,戰鼓聲越來越密集,夾雜著嗚咽的號角聲,如潮水般的匈奴大軍漸漸衝進了投石機的射程,二十架投石機吱嘎嘎拉開了,兩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在鐵兜內放進了南瓜一般大小的火球,另一名士兵點燃了火球。


    “射!”


    隨著一聲高喊,指揮軍官紅旗揮下,二十架投石機同時射出,將二十個熊熊燃燒的火球投向密集的敵群,漢軍的火球有兩種,一種是對付營帳的彈跳式火球,用火布密密裹成的大圓球,主要用於在營帳內點火,殺傷力並不大。


    而另一種火球則是一個圓形的密閉薄皮陶罐,裏麵盛滿了火油,外麵包裹一層易燃火布,投擲時不會引燃陶罐內的火油,可一旦落地,陶罐碎裂,火油傾瀉而出,就會立刻被燃燒的火布點燃,會形成方圓一丈左右的火海,無論對騎兵還是步兵都會帶來很大的威脅。


    一隻隻燃燒的火球呼嘯著砸向密集的敵群,匈奴士兵們驚恐躲閃,火球落地,陶罐砰然碎裂,大量的火油傾瀉而出,立刻被燃燒的火布點燃,迅速形成一片火海,很多士兵躲閃不及,瞬間變成了火人,淒厲的慘叫著奔跑,很快便倒在地上,漸漸被燒得蜷成一團。


    漢軍射來的火球引發了匈奴士兵最可怕的記憶,就發生在昨天,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恐懼,鬥誌消退,士氣迅速崩潰了,開始是數十人,很快引發從眾效應,變成了數百人,繼而數千士兵調頭逃跑。


    離城牆還有一百餘步,匈奴士兵便開始敗退了,這時,第二輪火球呼嘯而至,砸入人群中,將更多士兵點燃,燃燒的士兵哭喊著奔跑,引發了匈奴人極大恐慌,很多人在逃跑中摔倒,士兵們互相踐踏,爭先逃命,哭喊聲、哀嚎聲響徹了直道,盡管劉去卑率刀斧手在後麵督戰,連殺數十人,也阻擋不住匈奴士兵的恐慌,不少刀斧手甚至被混亂的人群撞倒,被亂軍踐踏而死。


    這一幕讓城頭上所有士兵都感到愕然,漢軍使用火油多年,還從未見過這樣嚴重的後果,僅僅兩輪投擲,近萬匈奴士兵便崩潰了,連主將魏延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麽也想不到,就在昨天,老將嚴顏在平胡關給全體匈奴士兵留下了恐怖的記憶。


    不過魏延也振奮起來,他找到了對付匈奴士兵最有效的手段,那就是火油,他們還有近千袋火油,足以對付匈奴人的衝擊


    相對於劉去卑急於殺進關中,匈奴單於呼廚泉卻稍微謹慎,按照計劃,劉去卑進攻直道,呼廚泉率五萬大軍走洛川道,洛川道是河穀,地勢開闊,森林密布,此時已是十月初,北方進入了初冬時節,洛川河穀內也是滿目蕭瑟,寒風凜冽,樹木凋零,洛水變成涓涓細流,裸露出大片河床。


    此時,五萬匈奴大軍正沿著河床疾速向南行軍,呼廚泉騎在戰馬上,大量著兩邊荒涼的初冬景色,他的心中沉甸甸的,盡管他承認南下關中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但現在時機已經有點晚了,他們在高奴縣耽誤了太多的時間。


    這讓呼廚泉心中有點猶豫,他又不太情願此時進攻關中,如果成功也還罷了,可一旦失敗,他們就要遭遇寒冬,如在北歸途中遭遇大雪,他們將要蒙受慘重的損失,尤其這幾年,冬天越來越冷,雪越下越大,這讓呼廚泉的心中充滿了擔憂。


    但現在他和劉去卑的軍隊失去了聯係,就不敢輕易撤軍,他是單於,如果不管部屬獨自撤走,他就會失去其他部落支持,那也就意味著他的單於之位坐到頭了,這裏麵的厲害關係,呼廚泉比誰都清楚,所以他盡管心中焦慮,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前走。


    按照他和劉去卑的計劃,劉去卑在奪取午亭關後,會派李令來協助自己奪取洛川道,但現在李令卻遲遲沒到,讓呼廚泉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難道劉去卑到現在還沒有奪取午亭關,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應該派人來向自己報告情況。


    呼廚泉所在的洛川道和劉去卑所在的直道相隔兩百裏,交通不便,消息也傳不過來,若呼廚泉知道劉去卑的軍隊已被困在直道,他早就撤軍了,絕不會再向前走一步。


    呼廚泉是個極為現實之人,他和劉璟之間本身沒有仇恨,他之所以決定出兵,是因為劉璟對胡人的態度十分強硬,似乎要收回關內之地,所以作為草原之主,呼廚泉決定好好教訓劉璟一番,讓他收斂一點,不過,如果被教訓的反而是他自己,呼廚泉就絕不會再逞匹夫之勇。


    僅僅是為了一點尊嚴,而沒有實際利益衝突,呼廚泉是不會把自己陷得太深,這就是他遲遲不肯南下的原因,他要讓劉去卑去打頭陣,等劉去卑先攻入關中,然後他再進關中渾水摸魚,撈些子女錢糧回草原,也能彌補他此次出兵所耗費的人力物力。


    “單於!”


    遠處有人大喊,隻見一隊騎兵疾奔而來,為首之人正是先鋒梅離,呼廚泉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梅離率五千軍攻打宜雲堡,損失過半,卻沒有能攻下小小的堡壘,令呼廚泉極為不爽。


    若不是看在梅離是呼衍著之子,又是他的妹夫,他就下令將梅離斬首了。


    呼廚泉催馬迎了上去,片刻,梅離奔至眼前,勒住戰馬躬身道:“參見單於!”他的士兵紛紛施禮。


    呼廚泉忍住心中的不快,擺手道:“不必多禮了,說說前方情況。”


    梅離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回稟單於,前方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什麽奇怪之事?”


    “就在今天上午,我的一隊巡哨去探查宜雲堡,卻意外發現漢軍全部南撤了,宜雲堡竟是一座空堡,一名守軍都沒有。”


    呼廚泉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他沉思半晌,又問道:“那裏麵的糧食物資還在嗎?”


    “在!糧食完好無損,很多大旗、鑼鼓以及十幾萬支箭矢都在,他們似乎走得非常匆忙。”


    糧食、旗幟、鑼鼓和箭矢都是消耗品,數量多,分量重,很難運走,這說明漢軍撤軍並非事先蓄謀,而是臨時發生變故,不得不匆匆棄堡,呼廚泉似乎想到了什麽,難道是劉去卑已經攻進關中?


    呼廚泉心中迅速推斷,按照他們之前的計劃,不管是他還是劉去卑,誰先攻入關中,一定要趕去接應另一方,也就是劉去卑若先攻進關中,他不會先殺向長安,而是繞道洛川,從背後進攻漢軍,打通洛川道。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漢軍為何如此匆忙撤退,糧食、軍資都來不及燒毀。


    想到這,呼廚泉的心也激動了起來,不過,他遠比劉去卑謹慎,不會不給自己留下後路,呼廚泉略一思索,這時,他身邊的兄弟達曼躬身道:“我願領兵南下,為兄長打頭陣。”


    達曼剛從鄴都出使回來,他掌握著雲丹部一萬軍隊的軍權,跟隨在呼廚泉身邊。


    呼廚泉不太情願讓達曼領兵,他知道達曼做事不太可靠,上次讓他出使靈州,卻眼睜睜地看著羌王阿緩被殺,靈州發生內訌,最後白白便宜了劉去卑,使呼廚泉失去了收羌人為屬臣的機會。


    這件事使呼廚泉一直對達曼不滿,不過他現在主動請纓,呼廚泉也礙不過情麵,畢竟達曼也率一萬部落軍隊跟隨自己出征,呼廚泉隻得勉強道:“你可率本部一萬軍隊,我另外再給你一萬軍隊,一共兩萬人,你先和梅離率軍南下,如果能和右賢王匯合,或者你能直接殺入關中,你立刻派人來通知我,我會即刻率大軍南下接應。”


    達曼躬身道:“遵令!”


    五萬匈奴軍立刻兵分兩路,右日逐王達曼率兩萬軍隊一路南下,直撲關中,而呼廚泉則率三萬軍隊在宜雲堡等候消息。


    宜雲堡的位置和西麵的沮源關平行,從宜雲堡向南三十裏,有一條向西去的驛道,約走兩百裏,便可抵達位於午亭關以北的午亭驛,是一條連接直道和洛川道的重要驛路。


    呼廚泉在宜雲堡駐紮下來後,立刻派千夫長左林率一支騎兵火速趕往直道,去打探劉去卑的消息,他總有一點擔心,在這個緊要關頭,兩支重要的軍隊失去聯係,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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