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並不著惱,依然笑眯眯道:“我當然不會殺你,不過我們交州的廟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我會將你送去荊州,相信漢王殿下會對你很感興趣。”


    諸葛亮擺擺手,命左右將陸遜帶下去,這時,關羽眉頭微皺道:“軍師真打算將陸遜交給劉璟?”


    諸葛亮點了點頭,“陸遜是孫策之婿,是江東軍方的重要人物,和劉璟也有一點姻親關係,他這次被革職,一定是江東內部發生了大事,如果我沒有料錯,江東內部發生了內訌也和劉璟有關,他謀江東已有多年,包括這次借我們的力量打擊江東,其實都是在劉璟的謀劃之中,這是劉璟的棋局,我們不能參與。”


    諸葛亮心中非常清楚,他們和江東軍都隻是劉璟棋盤上的棋子,劉璟才是弈棋者,他絕不會容忍交州軍也變成弈棋者,這一點諸葛亮有自知之明。


    關羽聽懂了軍師的意思,不由低低歎息一聲,他們和漢國實力相差太大,什麽時候他們才能追上漢軍,這時,張飛卻興奮道:“既然江東軍君臣發生內訌,我們是不是可以借此良機擊敗敵軍?”


    諸葛亮笑了起來,“這才是我們應該關注的大事,現在確實是一個良機,我們該怎麽抓住這次機會,我有個想法,兩位將軍參詳一下。”


    他負手走了幾步又道:“如果我沒有料錯,江東軍一定會在天亮前撤離,雖然在他們熟睡時偷營比較我,但我認為,在他們即將撤離時發動進攻,才是最好的時機,因為這個時候,他們可以逃跑,已無心戀戰,我們可以用最小的代價,一舉擊潰敵軍。”


    關羽和張飛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請軍師下令!”


    五更時分,天還沒有亮,但江東軍士兵都已紛紛起身,開始收拾行裝,準備撤軍,大營內一片忙碌,臨陣換帥一向是軍中大忌,戰國時代的長平之戰,就是因為趙國國君中了秦國的反間之計,用趙括替換了老將廉頗,最終導致長平慘敗。


    這一次也是一樣,孫權中了劉璟的反間之計,臨陣換帥,且囚禁了陸遜,極大地打擊了江東軍的士氣,江東將士受主帥陸遜被革職的影響,士氣普遍低迷,軍心厭戰,都隻想盡快動身回家,不想再繼續打仗了。


    這種厭戰的情緒從上到下,蔓延到軍營的各個角落,各種小道消息在軍中流傳開來,但最令人信服的傳言卻是陸遜支持破虜將軍長子孫紹而被革職,吳郡已經自立,改擁戴孫紹為主,會稽也自立,擁戴孫賁為主,江東出現了三個吳主,這些消息不知是誰傳出,但從昨天下午開始,便已經傳遍了軍營,使得軍中人心惶惶。


    周泰帶領百餘人在軍營內視察,他的壓力很大,他深知軍心已經不穩,不能再繼續等下去,必須立刻撤軍,周泰之所以選在五更時分撤軍,就是因為這時是睡眠最深時刻,是撤軍的最佳時機,他們必須在交州軍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撤離新吳縣。


    周泰見軍營內十分混亂,不由眉頭一皺,下令道:“命令加快速度拔營,半個時辰後出發!”


    就在這時,遠處南軍營外傳來一陣異響,隨即爆發了搔亂,隱隱聽見有人大喊大叫,周泰怒道:“發生了什麽事,這般喧嘩!”


    片刻,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奔來,大喊道:“南軍營外出現了敵軍,正在攻打營盤!”


    “啊!”周泰大吃一驚,不等他反應過來,西軍營火光發作,喊殺聲震天,這時敵軍已經殺入大營了,周泰驚得頭皮都炸開了,這是敵軍偷營,偏偏就在他們最沒有防備的一刻。


    周泰心急如焚,轉身向中軍大帳奔去,一邊大喊:“軍隊集結起來,抵抗敵軍。”


    此時,江東軍營內已經亂作一團,張飛和關羽各率六千軍從南麵和西麵殺進了江東軍大營,他們來得非常突然,崗哨剛剛發現時,他們便已殺至營下,令江東軍措手不及。


    一萬兩千交州軍在大營內左右突殺,四處點火,江東大營內一片混亂,士兵們無心抵抗,丟盔棄甲向東奔跑,江東軍的軍心本來已經十分低迷,突來的偷營更是令他們心驚膽寒,隻片刻時間,江東軍的士氣便終於崩潰了,士兵開始大規模逃亡,爭先恐後,互相推攘踐踏,哭喊聲震天。


    關羽高舉青龍偃月刀大聲喝令:“給我殺!”


    交州軍士兵如暴風驟雨般向敗退的江東軍席卷而去,江東士兵逃命不及,紛紛跪地投降,哀求饒命。


    建安十九年秋,由於江東軍臨陣換帥引發的軍心危機最終導致江東軍慘敗,被交州軍偷營,四萬多士兵全線崩潰,交州軍一路追殺,殺敵五千人,俘虜兩萬餘人,最終隻有一萬五千餘人逃回了南昌縣。


    新吳縣之戰的慘敗徹底改變了豫章郡格局,江東軍由軍事主動變成了被動


    南昌縣碼頭,張昭快步走上了孫權的五千石坐船,他的步履並不輕鬆,反而顯得有些沉重,這也難怪,張昭也得到了新吳縣兵敗的消息,據說是和撤換陸遜有關,這讓張昭暗暗歎息不已。


    他也知道孫權為什麽要撤換陸遜,和江東的政局變化有關,他不明白陸家為什麽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支持孫紹,這明擺著是把陸遜架在火上烤,想來想去,隻有一個結論,那就是江東的局勢比他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張昭也很擔心江東分裂,他畢竟也參與了建立江東政權的過程,對江東有著深厚的感情,假如江東分裂,他也難以接受。


    張昭加快了腳步,來到船艙第二層,這裏是孫權處理公務的區域,正好迎麵遇到了議郎張溫,張溫也是吳越派的重要人物,和顧家、陸家都有聯姻,他同時也是孫權長子孫登的師父,這次是作為幕僚出征。


    盡管平時張昭的北方派和吳越派鬥爭激烈,平時見麵也隻是隨口打個招呼,但這次新吳縣兵敗,江東麵臨外敵之辱,兩派之間也沒有平時那樣的隔閡了。


    張昭上前低聲問道:“吳侯現在如何?”


    張溫連忙拱手道:“還好,比較平靜,情緒波動不大。”


    張昭頓時一顆心放下,不過轉念一想,孫權敗多勝少,估計他的心理也逐漸堅強起來,不會輕易再被擊倒了。


    他笑著拱手施一禮,便快步向孫權的船艙走去,走到艙門口,立刻有侍衛稟報:“啟稟吳侯,張軍師來了。”


    “請進!”孫權的語氣還算平靜,更讓張昭放心下來。


    他走進了船艙,隻見孫權負手站在江東沙盤前,凝視著沙盤不語,這讓張昭立刻意識到,恐怕孫權現在關心的並不是戰役勝負,而是江東的局勢,他連忙上前施禮,“微臣參見吳侯!”


    孫權回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新吳縣兵敗之事,軍師可知曉?”


    張昭聽孫權說得輕描淡寫,心中微微一怔,再是平靜,也不至於如此不放在心上,吳侯這是在想什麽?他不及細想,連忙答道:“微臣已知。”


    “那軍師對這次兵敗怎麽看?”


    “請恕老臣直言,這次兵敗主要是我們進兵倉促,以不備應對交州軍的有備,而且士氣低迷,軍心不振,兵敗也不足為奇。”


    張昭雖然知道兵敗的根源在孫權的過度幹涉和無妄猜忌,不過這話不能說,畢竟孫權是君主,必須給他留點名字,隻能等以後再慢慢規勸,所以張昭最後還是回避了關鍵問題,隻是談了談浮在表麵上的一些不利因素。


    孫權點點頭,苦笑一聲道:“雖然兩次兵敗,但損失也並不是很嚴重,我剛剛得到柴桑情報,上次在餘縣被俘的一萬餘人已經被漢軍帶到了柴桑,估計這次被俘的士兵,諸葛亮也一樣會交給劉璟,畢竟我們和劉璟有盟約,再怎麽勾心鬥角,但表麵上的和睦還得要,我相信劉璟會將這些戰俘釋放回江東,說他收買人心也好,向我們故作人情也好,至少三萬多戰俘都可以回到家鄉,總的說起來,這次西征我實際也隻損失兩萬人不到。”


    張昭這才明白孫權並沒有太受打擊的原因,原來他是寄希望於劉璟,這可不是一個君主該有的想法。


    這時,孫權又道:“坦率地說,這次兵敗確實是因為士氣低迷,軍心不振,但為什麽會士氣低迷?其根源還是在於江東內部出了問題,我聽說在撤軍的前一天,軍營內謠言盛傳,說江東已分裂,出現三個吳主,這是有人在刻意傳播謠言啊!會是誰幹的,子布想得到嗎?”


    張昭搖搖頭,“微臣想不到!”


    “是!你確實是想不到,因為之前便出現了一些詭異之事,陸氏家族的重要人物陸明來找陸遜,又趕去了新吳縣,我派人去追趕,卻沒有追上,接著陸遜又離奇失蹤,連同我的百名侍衛,全部消失了,當然也可能會是被俘,但我總覺得他的失蹤和陸明有關,而軍中的謠言也和這個陸明有關。”


    孫權的猜測並沒有錯,軍中的謠言確實是和陸明有關,但他的出發點卻錯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陸明’並非真正的陸明,而是從柴桑過來的喬裝者,這要等孫權回了江東才會明白他是中了反間之計。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吳侯還想打下去嗎?”張昭沉默片刻問道。


    孫權長長歎息一聲,“雖然我不甘心,但軍心已無鬥誌,我隻能趕回江東先處理內患了,內患不靖,何以攘外?我已下令呂蒙放棄荊南,立刻乘船趕回彭澤,我們也要馬上撤軍去彭澤,至於豫章和鄱陽兩郡,我隻好暫時放一放了,等處理完內患後,再出兵奪回來。”


    張昭沉思片刻道:“微臣有個建議,不知吳侯能否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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