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漸漸過去,隨著夜晚變涼,秋天的氣息開始一天天濃厚起來,隨著八月到來,八月祭也漸漸走近普通人家,八月節是一個傳統的祭神節,時間在大約在白露的後一天,祭祀諸神。


    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掛蓍草,要求節ri前七天內不能去有喪事或者生產的人家,節ri這一天需要全家團圓,一起出城祭山神和河神,其實就是一次秋遊,由於白露時節大多是在八月十五左右,所以八月祭就成了後來中秋節的前身。


    不過和旦ri新年相比,八月祭還隻能算一個普通的小節ri,除了一些有時間,或者是條件許可的人家外,大部分普通人家都要為生活奔忙,難以做到全家團圓,最多在家門上掛一串蓍草,表示節ri來臨。


    還有兩天便是八月祭,長安很多人家都在準備蓍草,準備舉家出城賞秋,隻是秋雨綿綿,使出遊計劃多了一點點煩擾.


    此時的長安早晚有了一絲涼意,今年的夏天特別長,一直快到了白露時節,秋老虎的肆虐才隨著綿綿秋雨到來而告以段落.


    不過人們習慣了今年的酷暑,據說酷暑是兵災之相,很多長安人都相信,今天的秋天一定會發生大戰。


    長安人所說的大戰,正是發生在西線天水郡一帶的漢軍北伐之戰,原本應該在今年chun天爆發的第二次漢軍北伐,因為東線的荊州之戰而被擱淺了,隨著東線局勢的漸漸平息,西線的戰爭氣息又再一次悄然出現。


    漢軍北伐已經曆時兩年多,始終沒有能成功,關中人也漸漸適應了這種戰爭氣息,不再為之大驚小怪,大家正常的生活度ri,所謂戰爭也隻是酒館中客人們的酒後聊天之語。


    這天中午,長安城西門和往常一樣的人頭湧動,南來北往的客人熙熙攘攘,熱鬧異常,長安在司隸校尉鍾繇十幾年的治理下,漸漸恢複了黃巾大亂之前的繁榮。


    長安人口近三十萬,還有十幾萬商賈、走販、士兵等等流動人口,使這座古老的都城在被戰爭屢屢蹂躪的關中大地上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或許是因為戰爭發生在天水郡的緣故,距離關中比較遙遠,因此,關中的戒備並不嚴密,甚至是比較寬鬆,在城門前看不見守城的士兵,隻有幾個老吏卒蹲在城門兩邊打盹,任憑出城去賞秋的大戶人家車隊滔滔駛出城外。


    這時,一隊滿載著貨物的駱駝大商隊緩緩進入了長安城,這是來自遙遠的西域的粟特商人,他們帶來了西域的香料、寶石、胡布和銀器,而他們要把中原的絲綢運往西方,在西方的羅馬帝國,一匹絲綢可以換取同樣重量的黃金,巨大的商業利益使粟特商人們從東漢時期開始,不遠萬裏地來中原購買絲綢。


    這支粟特商隊由五六百匹駱駝組成,有一百餘名商人,他們大多是深眼高鼻,身上沾滿了西域的風霜,這些粟特商人自有他們的落腳處,他們來到距離城門約半裏的一座大倉庫前卸貨,然後駱駝要牽去城外寄養,人則住在城中。


    為首的商人是一名年約六十歲老者,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但笑容卻異常誠懇,他叫阿巴德,在絲綢之路上走了四十年,曆經人世滄桑,他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也深諳中原的人情世故。


    他走到一名年輕的商人麵前行一禮,恭敬道:“尊貴的馬公子,按照約定,我們該分手了。”


    這位馬公子身材高大,頭戴粟特人的寬簷尖帽,留著短須,容貌清朗,眼睛異常明亮,他還帶著幾名同樣身材魁梧的隨從,看得出他們並不是粟特人,而是混跡在這支大商隊中的漢人。


    這名馬公子正是漢軍校尉馬岱,當初他奉劉璟之命聯係羌王南宮索,希望南宮索能夠發動對氐人的戰爭,從而使氐人騎兵離開曹軍,但曹cāo在平定馬超之後,兵鋒直指河湟和涼州,氐王楊千萬和羌王南宮索心中懼怕曹cāo之威,紛紛質子於長安。


    盡管南宮索有心幫助劉璟,進攻氐人,削弱氐人騎兵對曹軍的支持,但因為他的獨子在長安為質,他擔心兒子安危,所以一直態度曖昧,願意賣馬給劉璟,卻遲遲不肯答應進攻氐人,怕觸怒了曹軍。


    所以,要想讓羌人進攻氐人,就必須替南宮索解決後顧之憂,救出他在長安到人質的兒子,就成為羌人出兵的關鍵。


    馬岱是從張掖過來,喬裝成商人東進,利用這幾個月停戰時間所形成的寬鬆氛圍,順利過了曹軍控製的天水郡,跟隨這支粟特商隊進入了長安城。


    馬岱行一禮笑道:“多謝阿巴德,願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眾人和馬岱告別,馬岱便帶著幾名隨從離開了商隊,他們一路東行,不多時來到位於長安中部的南安街,在街道盡頭找到一家占地不大的旅舍,這家旅舍沒有招牌,從外麵看也普通尋常,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看得出生意也十分清淡。


    但馬岱在前往長安之前,才知道這家生意清淡的旅舍竟然是漢軍設在長安的情報點,這次要營救南宮索的兒子南宮伯玉,這家旅舍將發揮很大的作用。


    走進旅舍,一名懶洋洋的夥計迎了出來,“小店這幾天在清掃,暫時不待客,幾位去別處吧!”


    馬岱取出一麵令牌,在夥計麵前一晃,夥計頓時臉sè大變,慵懶的狀態一掃而空,他快步走到大門前,探頭向外麵看了看,隨即關閉了大門,對馬岱道:“請跟我來!”


    他讓人領隨從去外間休息,他則帶著馬岱走進內院,來到一間屋子前,敲了敲門,“掌櫃,他們來了!”


    “請進!”屋子裏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聽出年紀不大。


    馬岱推門進了屋,屋子幹淨整潔,坐著一名三十餘歲的文士,身材瘦高,眉眼間顯得頗為jing明,他上前笑著拱手施禮道:“歡迎馬將軍到來!”


    “你知道我?”馬岱愕然問道。


    文士點點頭,“我事先已經接到了法軍師的快信,知道馬將軍要來。”


    他又笑著自我介紹,“在下姓周名智,長安本地人,原是將軍府書佐,兩年前奉命來長安建立這個情報點。”


    “原來是周先生,失禮了。”


    馬岱行一禮,兩人坐了下來,此時馬岱心中有了明悟,既然這個周智已經知道自己要來,也一定知道了自己的任務,他便試探著問道:“周先生知道我此行的任務吧!”


    周智點點頭,“法軍師在信中都有交代,我已事先去打聽了,不過今晚才會有消息,請馬將軍先休息,我們晚上再談。”


    馬岱是從張掖郡過來,一路風塵仆仆,也著實累壞了,他便點點頭笑道:“那就麻煩先生了。”


    入夜,夥計打著燈籠將馬岱領到白天的房間裏,房間裏除周智外,又多了一人,是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長得頗為肥胖,他恭敬地向馬岱點點頭,滿臉堆笑。


    待馬岱坐下,周智這才笑著給他介紹道:“這位邱管事,是長安第一大酒館望月樓的大掌櫃,望月樓是荊州陶家的產業,馬將軍知道吧?”


    馬岱這才恍然大悟,這個周智開了一間又小又破生意清淡的旅舍,手下不過三人,馬岱還很納悶,他們怎麽進行情報收集?原來他們是利用了陶家在長安的商業。


    周智明白他的心思,又笑著補充道:“不僅是陶家,漢中郡的幾家大商行,都和我們有合作,我們要低調行事,這樣才更加隱蔽。”


    馬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這時,邱管事陪笑道:“關於羌王南宮索的兒子,我已經打探到消息,他住在郡衙內,有專人照顧,實際上就是監視,很少出門。”


    “這個人質年紀有多大?”馬岱問道。


    “大約有九歲,名叫伯玉,鍾繇待他不錯,還專門請了一名儒生教他讀書識字,另外,他還有一個隨從,姓薑,他的兒子陪同伯玉讀書,兩人年紀相差無幾。”


    邱管事的介紹和馬岱了解差不多,那應該沒有錯了,就是此人。


    馬岱沉吟片刻道:“可有什麽辦法接觸這個孩子?”


    旁邊周智笑問道:“可不可以從那個教他們讀書的儒生著手?”


    “不行!”


    邱管事當即搖頭否定,“那個儒生是長安官學博士,他和鍾繇是摯友,不會助我們,不過可以從那個姓薑的隨從入手,我有辦法讓他來我們酒館。”


    馬岱想了想問道:“這個隨從叫什麽名字,大概是個什麽樣的人?”


    邱管事笑了笑道:“他是天水第一望族薑氏的族人,天水薑氏實際上漢化的羌人,此人名叫薑囧”


    “原來是他!”馬岱驚訝道。


    邱管事和周智對望一眼,兩人一起問道:“馬將軍認識此人?”


    馬岱點點頭,“此人原來是太守韋康的幕僚,我兄長在爭奪冀縣時殺死了韋康,這個薑囧逃走了,沒想到竟然成了南宮伯玉的隨從,恐怕這件事不好辦了。”


    馬岱十分擔心,薑囧是韋康的心腹幕僚,兄長馬超殺死了韋康,這個薑囧還願意幫自己嗎?


    旁邊周智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馬將軍是代表州牧,又是要救人質回涼州,我想薑囧心裏應該明白,而且此人兒子也是出名的神童,名叫薑維,年僅十一歲,讀書學武,極有天賦,聰穎過人,他當然也不會願意讓自己兒子永無出頭之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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