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普離去了,這時,禦史大夫郗慮也趕到了曹丕書房,郗慮一直是曹cāo心腹,長期出任帳下參軍祭酒,在曹cāo未建魏國之前,郗慮又出任朝廷禦史大夫,揣測曹cāo的心思貶黜朝臣,其中最為有名的一次便是郗慮彈劾孔融謗訕朝廷、yu圖不軌,以致孔融被殺。


    此時,郗慮和華歆雖然同任禦史大夫之職,但兩人還是有所不同,郗慮是朝廷的禦史大夫,掌握朝廷監察大權,而華歆是魏國的禦史大夫,雖然實權在華歆手中,但郗慮的職責卻是替曹cāo監視朝臣,對付伏完,必須要郗慮出麵。


    曹丕和兩人在官房內商議對策,今晚伏完就要舉兵起事了,曹丕也決定不再等待,這時,郗慮小心翼翼問道:“長公子可有魏公的旨意?”


    曹丕明白郗慮的意思,此事事關重大,他要自己不要擅自行動,須得到父親的許可,曹丕點點頭道:“父親在臨出征之前,對我說起此事,讓我見機行事,危急時可用雷霆之威,防範於未然。”


    “那可有調兵之權?”郗慮又繼續問道。


    曹丕取出兩麵金牌笑道:“一麵是宮中禁軍之令,一麵是北城宿衛軍的調令,父親已經替我考慮好了。”


    郗慮點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沒有什麽擔心了。”


    曹丕又問華歆,“子魚的想法呢?”


    華歆緩緩道:“我的意思是要證據確鑿,坐實此案,既然伏完養了三千私軍,那我們就應該以謀逆造反定伏完之罪,長公子,微臣隻有一句話,權力鬥爭向來是你死我活,丞相絕不願意看到長公子在這時候有婦人之仁。”


    曹丕渾身一震,他點了點頭,語氣決然道:“你說得對,我絕不能再讓父親失望,我們就分兵三路,我親自率軍去城外剿滅伏完私軍,子魚率軍包圍伏府,捉拿伏完,鴻豫則進宮捉拿伏後。”


    夜幕漸漸降臨,在鄴都城外的一座占地數百畝的田莊內,三千甲士已經整兵集合就緒,這三千甲士是伏完所養的私兵,一直藏在魯郡,直到最近才陸陸續續分批來到鄴都,現由伏完長子伏典統帥。


    伏典年約四十歲,官任屯騎校尉,他堅決支持父親忠於皇帝的理念,也支持這次行動,這次行動他們已謀劃一年,在地方得到了魯郡、泰山、沛國等四郡的支持,同時在魯郡有了一萬軍隊。


    今晚他們將殺進皇宮救出皇帝劉協和伏皇後,將他們連夜送去魯郡,將在魯郡重建漢室,然後號召天下太守趕赴泰山勤王誅曹。


    盡管伏典也知道此舉困難重重,但現在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曹cāo在荊州作戰,二十萬主力又被劉璟牽製在關中和隴西,京城隻有三萬軍隊,如果他們行動神速,那麽在曹軍未調集之前,便能突圍離去,如果這次機會不抓住,他們將悔之晚矣。


    軍隊已經集結完畢,伏典在等待都城的消息,他們將從東城入鄴都,掌管東城門的門將劉應也是他們的人,時間漸漸到了亥時,約好的時間到了,這時,樊普騎馬疾奔而至,向伏典抱拳道:“公子,城中已準備完畢,伏公命公子出兵!”


    伏典點了點頭,這一刻終於來臨了,抽出長劍回頭令道:“傳我的命令,出發,向鄴都進軍!”


    夜sè中,一隊隊士兵列隊出發了,他們盔明甲亮,手執長矛戰刀,殺氣騰騰,在伏典的率領下,離開了田莊,沿著官道向鄴都東城門浩浩蕩蕩開去


    鎮守東城的城門將名叫劉應,年約三十歲,是萊陽王劉進之子,劉進和伏完關係親密,伏完之所以得到山東四郡太守的支持,也和劉進有關係,漢室宗室大多閑居在家,或者分散各郡,在京城掌軍者極少,這個劉應就是其中之一。


    劉應和伏典已經安排就緒,今天晚上他在東城當值,伏典就將在今晚舉兵起事,劉應手下有五百人,在放伏典進城後,他還要趕去伏府,將伏完及家人護送出城。


    時辰已快到亥時,再過半個時辰,伏典便會率軍到來了,劉應心中頗為緊張,站在城頭向東北方向眺望,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sāo動,劉應心中一怔,回頭望去,隻見城頭忽然出現了大批軍隊,他心中登時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回事?


    大群士兵護衛著兩名披甲頂盔的大將上前,其中一人是北城宿衛將軍夏侯衡,夏侯淵的長子,而另一人使劉應的心一下子墜入了深淵,夏侯衡身邊之大將正是曹丕。


    曹丕身披盔甲,手執戰劍,走上冷冷道:“劉將軍在等什麽呢?”


    劉應硬著頭皮上前施禮,“卑職沒有等什麽,在巡視城門。”


    “哼!你是在等伏典!”


    劉應臉sè大變,他知道事機已泄,轉身要跑,數十名甲士舉長戟頂住了他,劉應渾身發軟,慢慢坐在地上,曹丕一揮手,“將他綁了!”


    幾名士兵上前將劉應捆綁起來,曹丕又對夏侯衡道:“下麵我們分兵行動,你在城下伏擊,我在城上等候,我們一起抓這條大魚!”


    “遵令!”


    夏侯衡率領一萬北城宿衛軍向城外飛奔而去,曹丕走到城垛口,望著黑沉沉的夜幕,冷冷地自言自語道:“自不量力的鼠輩,受死!”


    伏府位於鄴都中部,是一座占地五十畝大宅,伏完是先帝駙馬,又是當今國丈,在朝廷中地位崇高,事實上,早在建安四年的董承事件中,他也是其中的參與者,隻是他為人謹慎,隻是和董承秘密聯係,董承被誅後,他便逃過一劫。


    而這一次是他年近花甲時的最後一搏,無論成敗,他都將載入史冊,留名百世,他不甘就這麽默默無聞地逝去,他對博取身後之名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甚至不惜用家族為賭注,明知成功的機會極小,他也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此時,白發蒼蒼的伏完坐在書房內,默默地注視桌上十幾卷史記,他渴望在後世漢史的忠臣傳中,他伏完的名字能流芳千古。


    算算舉兵的時間應該到了,伏完深深吸了一口氣,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管家驚恐地稟報道:“老爺,華歆率領一千軍隊殺進府來,夫人和幾個公子都被士兵抓起來了。”


    伏完身子猛地一震,眼睛裏露出恐懼之sè,半晌,他慢慢閉上了眼睛,他最擔心的一刻終於來臨,曹cāo早有準備,他們失敗了。


    “啊!”門外傳來一聲慘叫,管家被殺死在外,‘砰!’地一聲巨響,門被踢開了,數十名士兵衝了進來,將他團團包圍,數十根長矛頂住了他。


    這時,華歆負手走進了書房,對伏完yinyin一笑道:“伏國丈,想不到!”


    伏完歎了口氣,平靜地問道:“你們是幾時知道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早在一年前,劉協在宮中召見你時,丞相便知道了,就一直在等今天。”


    伏完搖搖頭,歎息一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是天意啊!”


    說完,他慘然一笑,從袖子裏摸出一隻小瓶,將瓶中劇毒一飲而盡,仰麵倒在地上,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華歆走到他麵前,一腳踢翻了桌上的十幾卷史記,竹簡散落滿地,華歆不屑一笑,又在他耳邊低聲道:“國丈確實會名傳千古,不過不是忠臣傳,而是jiān佞傳,我保證!”


    毒xing開始迅速發作,伏完渾身抽搐,嘴角汩汩流出鮮血,他氣息微弱道:“有劉璟在我就不會是jiān佞你才是!”說完,他閉目而逝,


    “瘋子!”


    華歆狠狠踢了他一腳,喝令道:“把所有人帶走!”


    皇宮內,漢帝劉協正和伏皇後對坐飲酒,他們都已經簡單收拾完畢,準備跟隨伏完的軍隊離開皇宮了,劉協顯得頗為興奮,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他當了這麽多年的傀儡,一直就盼著今天,能脫離曹cāo的控製,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雖然會有風險,但為了獲得zi you,他寧願冒這樣的風險。


    他見伏皇後顯得有點憂慮,便笑道:“皇後不用這樣擔心,當年董卓、李催之亂時,我們承受的苦楚是現在的十倍,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現在雖然有點風險,但又是最好的機會,如果這個機會我們不抓住,我們會後悔莫及。”


    伏皇後低聲道:“我隻是覺得父親做事不太可靠,隻就算我們逃到了魯郡,又能抵禦住曹cāo的大舉進攻嗎?”


    “這你就不懂了,現在劉璟在隴西北上,牽製住了曹cāo二十萬大軍,而曹cāo本人又率十萬大軍在荊州作戰,而且朕聽到消息,江東軍攻破了合肥,中原震動,可以說曹cāo顧此失彼,焦頭爛額,這個機會若我們不抓住,這輩子就走不了,難道皇後真想和朕做一輩子的木偶嗎?”


    伏皇後低下頭,小聲道:“我不想!”


    “那就對了,沒有人願意,朕這次就算冒天大的風險,也要試一試。”


    兩人剛說這裏,宮外忽然傳來侍衛憤怒的斥責聲,“郗大夫,你這是要做什麽?這裏是陛下的寢宮,你帶刀硬闖,是要造反嗎?”


    劉協和伏皇後麵麵相覷,兩人驚得臉sè都變了,郗大夫就是郗慮,那是曹cāo的心腹,他來做什麽?隻聽見郗慮在宮外高聲道:“伏完企圖謀反,已經被誅殺,其女伏壽也涉嫌謀反,奉丞相之命前來捉拿,爾等誰敢阻攔,與同謀問罪!”


    劉協隻覺頭腦中‘轟!’一聲,伏完被誅殺,完了,圖謀必然泄露了,這可怎麽辦?伏皇後聽說父親被殺,更是淚如雨下,跪在劉協麵前,“求陛下救臣妾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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