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陶氏商船被抓獲的同一時刻,漢水北岸,劉璟注視著黑沉沉的水麵,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明天一早他就要去找黃忠學武,他不知這對於他,是好事還是煩惱開始。


    當然應該是好事,他可以學到更加精深的武功,甚至可以學到黃忠名震天下的箭術。


    劉璟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矛盾,不知自己怎麽向趙雲解釋這件事。


    他慢慢站起身,將刀咬在口中,除去衣衫,赤著上身,隻穿一條很短的褌褲,他活動一下筋骨,一縱身躍進江中,冰冷的江水迅速沒過頭頂,他奮力向江底的黑暗處遊去。


    ........


    天還沒有完全亮,劉璟便離開樊城,前往襄陽南軍營,今天是他第一天向黃忠學武的日子。


    昨晚他坐在漢水河畔沉思了近一個時辰,終於拋去了內心的煩惱,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問心無愧即可,何必拘泥於人情世故。


    此時他心中更加充滿期待,趙雲教給他精妙絕倫的槍法和落鳳功法,他又能從黃忠那裏學到什麽?


    渡船過了北岸,劉璟翻身上馬,催馬向襄陽城南奔去......


    大帳內,黃忠背著手來回踱步,他也有些煩惱,劉表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抽空指點侄子劉璟武藝,言外之意就是讓他教劉璟學武。


    可到現在他還沒有想好,怎麽教授劉璟。


    這時,一名部將小心翼翼建議,“老將軍不妨先試試他武藝,看他是否有可取之處,然後傳授他一二,這樣也可以向州牧交代。”


    部將的提議還是有幾分道理,自己肯定要先摸摸劉璟的底,然後再考慮怎麽教授他武藝,而且黃忠心中還有幾分好奇,劉璟跟趙雲學藝,究竟學成了什麽樣子?


    這時帳外有士兵稟報,“劉軍侯到了!”


    ‘他來了嗎?’


    黃忠看了看沙漏,很準時,一刻不差,他笑了笑,快步走出大帳。


    大帳外,劉璟在一名士兵的引領下,正快步向這邊走來,劉璟在上次和蔡進比武時見過黃忠,對黃忠的威名他早敬慕已久,此時老遠見黃忠走出大帳,劉璟加快腳步,上前單膝跪下,高高抱拳,“末將劉璟,參見黃老將軍!”


    荊州軍的上下尊卑十分嚴格,盡管劉璟是劉表之侄,但他是曲部軍侯,遠遠不能和中郎將相比,這就像後世的營長見師長,要差好幾個等級。


    不過在隸屬上,劉璟是王威的部下,不是黃忠下屬,所以黃忠語氣中多少還比較客氣,他連忙扶起劉璟笑道:“璟公子不必多禮,現在我們不敘軍中尊卑。”


    黃忠之所以不稱呼劉璟為軍侯,這裏麵有點緣故,如果是以公事對公事,他就不能擅自將劉璟留在自己軍營中,必須要先得到王威同意,而王威一向公私分明,就算州牧給他打了招呼,他未必會同意。


    所以黃忠隻能以私人名義和劉璟交往。


    這個道理劉璟也懂,所以他不見怪,起身笑道:“久聞黃老將軍威名,晚輩一直想來拜見,實在是被瑣事拖住,今天才見到老將軍,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歡喜。”


    黃忠捋須笑眯眯道:“很多人都說久仰我大名,前來拜訪,結果一拜訪,就變成了較量武藝,老夫隻能舍命相陪,璟公子莫非也是這樣嗎?”


    “不是!晚輩的武藝和前輩相比就如螢火見皓月,怎敢有這種非分之想,確實是敬慕前輩。”


    停一下,劉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然,如果前輩願意指點一下晚輩的武藝,晚輩感激不盡。”


    黃忠捋須哈哈大笑,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黃忠爽朗道:“既然璟公子要我指點武藝,那老夫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牽馬拿刀來!”


    手下人慌忙把黃忠的戰馬牽來,又有兩名士兵扛著赤龍刀上前,黃忠的刀重八十斤,刀刃赤紅,鋒利無比,又稱赤龍刀,是黃忠在南郡所得。


    黃忠握刀在手,笑眯眯問道:“璟公子用什麽兵器?”


    劉璟沒想到拜師學藝的開場白竟是一場比試,好像一般都是這樣,師父收徒總要試試徒弟的資質,舞上兩刀或者舉幾下石鎖。


    玉真人教自己時,不是也要自己跑一圈嗎?


    隻是.....黃忠似乎有點與眾不同,竟親自下場,不過劉璟心中也湧起一種熱切,一種想證明自己能力的激情,他苦練三個月,又在新野戰場上征伐,和於禁對戰,自己又能和黃忠交戰幾合?


    這又是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烈,他抱拳道:“願向老將軍求教,隻是劉璟未帶兵器。”


    雖然劉璟也有一杆四十斤重的鋼槍,但在新野之戰中遺失,新的鋼槍還沒有打造出來。


    黃忠感受到了劉璟的勇氣,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不也一樣勇氣萬丈嗎?


    在劉璟身上,黃忠仿佛看到了三十幾年前的自己,心中湧起一絲對這個少年勇士的憐惜。


    他微微點頭笑道:“聽說公子是用槍,我這裏倒收藏有十幾杆不錯的鐵槍,公子不妨挑一支。”


    他一擺手,十幾名親兵從後帳取了十幾支上好的鐵槍,長短不一,輕重也不同,各有千秋,但都一樣地打造精良,看得出都是名匠所鑄。


    “公子請隨意挑一支!”


    黃忠最大的嗜好就是收藏兵器,其實不僅是他,一般有條件的武將都有這個愛好,就像讀書人喜歡收藏書籍一樣。


    隻是黃忠收集兵器之多,在荊州都出了名,幾十年的收藏,使他擁有數百件各種兵器,他妻兒早亡,孑然一身,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這個最大的嗜好中去,這些兵器就仿佛他的子女。


    古人有梅為妻、鶴為子之說,到了黃忠這裏,卻是弓為妻、劍為子。


    劉璟見黃忠竟然他的收藏寶貝拿出來,也大為感興趣,欣然上前挑選。


    其實經過新野一戰,他也發現自己並不適合用槍,在刺敵的同時,他也喜歡砍砸,用槍就無法辦到,所以這段時間,他也在考慮換一個更適合自己的兵器,既能像槍一樣刺殺,又能像刀一般砍砸。


    隻是黃忠已經把槍拿出來了,他也不好拒絕了。


    劉璟一眼便看中了一支鐵槍,長約一丈六尺,槍身細長,造型古樸流暢,槍頭隱隱呈現青色,槍尖異常銳利,一看便知是名家打造。


    劉璟操槍在手,重量和他想象差不多,四十斤上下,手感極為舒適,他心中大為喜歡,“就選它了!”


    劉璟槍尖一抖,一槍刺出,吐出一道淩厲的青芒,黃忠暗暗點頭,這一槍力道很足,頗有幾分氣勢,看得出這個少年下了苦功。


    他走上前笑道:“我想公子一定會取這杆長槍,此槍名青影,是二十年前我在巴蜀從一名山賊奪得,在我所收藏的長槍中可排名第二。”


    黃忠從劉璟手中接過長槍,低喝一聲刺出,竟抖出七個槍頭,令劉璟大為驚愕,十三式百鳥朝鳳槍中,最後一招‘百鳥朝鳳’,就是一槍刺出七個槍頭,但那是要領悟二十六種招式後才能辦到,非常複雜。


    趙雲可以一槍刺出九個槍頭,將這一招發揮到極致,劉璟卻沒有想到,黃忠隨隨便便一槍,也能刺出七個槍頭,而他本人使的卻是刀。


    他不由想起玉真子給他說過的話,天下兵器同出一脈,十八般兵器,隻看各人喜好罷了。


    其實這句話他也有深刻理解,就像玉真人傳授給他的風雷變,明明是刀法,但他用鐵棍也能使出這一招,擊敗了張平。


    這三個月,他用長槍也悟出了風雷變的招式,威力不亞於長刀,甚至速度更快。


    正是這種領悟,黃忠能一槍刺出七花,也就不足為奇了。


    劉璟刻苦練武三個月,武藝大增,他對自己也充滿了信心,能和黃忠一戰,也是一個武者的榮幸。


    劉璟提槍上馬,長槍一揮,大喝一聲,“請黃將軍賜教!”


    ........


    百步外,黃忠提刀立馬,輕捋半百的胡須,微微笑了起來,從劉璟取過長槍吐出第一道青芒,到劉璟翻身上馬,橫槍而立....


    種種細節,他便摸了劉璟的底細,無論從力量還是氣勢,都隻能說練武剛剛起步,和自己相差甚遠。


    不過想一想,和上次比劍相比,已經從一名劍手轉變為戰將,他很清楚這其中需要邁出多大的步伐.


    在短短的幾個月就取得如此大的進步,令黃忠刮目相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錯了,並不一定要從小築基,這個劉璟就是最好的證明。


    “璟公子,盡管放手施為!”黃忠大喝一聲,他卻屹然不動,等待劉璟率先出擊。


    大帳前已聚集了二十幾名將領,他們竊竊私語,不知劉璟能否擋住老將軍一刀。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劉璟的戰馬,這是一匹異常雄駿的戰馬,就是傳聞中的的盧寶馬,戰馬的雄駿將劉璟承托得格外精神抖擻,氣勢逼人,令眾人不得不暗讚一聲,“好一個勇武的少年。”


    “開始了!”


    有人低喊一聲,眾人精神一振,一起向場內望去。


    盡管在於禁手中吃了大虧,讓劉璟明白了以靜製動的道理,但今天卻例外,劉璟率先發動了,的盧寶馬邁開強勁四蹄,疾速奔馳,速度越來越快。


    短短數十步後,便漸漸形成一道白色疾風,馬蹄聲迅烈如奔雷,這種仿佛將巨石也能撞碎的氣勢,讓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一馬之威,竟猛烈如斯。


    劉璟此時的氣勢更加勇烈,他單手執青影槍,一手緊握韁繩,目光如電芒,緊緊盯著黃忠,完全就是一個勇猛的戰士,一場新野之戰剛剛凝成的殺氣,此時在他身上完全爆發出來。


    黃忠也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小瞧對方了,戰馬迅猛強勁的奔騰使他更加殺氣凜冽,完全掩蓋了他青澀的一麵。


    黃忠此時輕視之意完全消失,他也開始興奮起來,沒有半點輕視,他振作精神,揮刀大喝一聲,“來得好!”


    隻在瞬間,劉璟的戰馬便衝至黃忠眼前,他大喝一聲,一槍刺向黃忠咽喉,槍尖強勁、精準,這便是玉真人教給他的風雷變,他已將這一招體悟到了極致,落鳳功法中最精微的力量運用,也被他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


    這一槍速度並不快,甚至有點拖泥帶水的滯澀感覺,可眨眼間,槍尖便到了黃忠的咽喉前,相距隻有兩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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