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玹逸意識到情況比他想象的更加嚴重,他跟嶽靈心認識了這麽多年,多糟糕的情況是她沒見過的?卻也不見她流露出這樣的情緒。她是真真實實地害怕,似乎是害怕對麵的那個人,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莫名的恐懼感,與麵臨最強大的敵人和生死關頭的險境時亦不盡相同。她好像隻是單純地害怕那個人,如同那人身上有什麽特質,能夠


    穿透她的心,她的靈魂,讓她生出恐懼感來。


    “你認識他?”江玹逸忍不住低聲問道。他心裏對這兩人的揣測越來越多,讓他有些不安,覺得他看不清眼前的嶽靈心,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樣的她,他該用什麽樣的方式才能保護她?


    嶽靈心抿著唇,雙眼緊緊地盯著前麵——她的眼裏,是那滿麵滄桑的老者。他消瘦得好像隻剩一層皮包骨,方才臉上擠出的陰冷笑容牽著一大堆皺紋,像是鬼故事裏說著滲人語句的老者,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極為敏銳地捕捉著眼前的一切,身邊的人和他們臉上的每一絲情緒


    。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副模樣。”嶽靈心語焉不詳地呢喃道。


    是啊,江玹逸也沒想到,一個在他身邊掀起風浪,險些讓他這個一國之君在南疆之地有去無回的幕後黑手,竟然是一個躺在病床上風燭殘年的老人!


    “此人看似不起眼,卻能調動這麽多人手惟他命令是從,看來的確不簡單。”江玹逸擔憂地說道。


    “他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給人洗腦。”嶽靈心並不意外的口氣,讓江玹逸幾乎可以證實心裏的猜測——嶽靈心與那人果然是早就相識。但江玹逸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們究竟是何時何地認識的。


    “你說你來這島上就是為了與他了結恩怨,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你怎麽會認識這樣的人?”江玹逸還是不肯放棄追問。嶽靈心抿了抿嘴唇,對於這個問題,她仍不知該如何跟江玹逸說明白。關於她的“前世今生”,何況那麽久以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一個從另外時空穿越而來的靈魂,替代了一個該死的人,任誰聽起


    來都會覺得這人大概是瘋了吧!


    “我跟他之間要清算的東西太多了,你不會明白的。”嶽靈心隻能敷衍地帶過話頭。


    “怎麽,你到現在了還什麽都沒有告訴他?”病床上的老者突然笑了起來,話語裏帶著嘲諷的意味。


    嶽靈心停止了和江玹逸的對話,扭頭看著他。


    老人也在看她。兩人目光相接,交互著心照不宣的情緒。就是這一刻,嶽靈心可以肯定,那個叫著她“阿晝”的人,正是她要找的。


    “告訴我什麽?”江玹逸隱隱覺得他們兩人的對話裏有許多秘密,而這些秘密可能對嶽靈心來說非常重要,他對此有異於平常的好奇,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麽事情,嶽靈心竟隱瞞得這麽深。老頭子聞言,更是咯咯地笑出聲來,好像是把別人玩弄在自己手中一般興致勃勃,“你就不想知道,這個每日睡在你身邊的女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你就不怕半夜裏有把刀子,不知不覺就要了你的性命?


    ”


    江玹逸泠然地看著那老頭,道:“這麽低級的挑撥方式,不像是你這樣的老狐狸的風格。能把自己隱藏得這麽深的人,不至於隻會用這麽低劣的手段吧?”“沒想到換了時空和身份,也換了一身皮,阿晝你馴服男人還是這麽厲害,不愧是我最得意的門生。這一個大閔的皇帝,一個舉國的首富,都願意為你赴湯蹈火,真是沒白費當年我從那麽多孩子裏麵將你挑


    出來,花費這麽多心血培養你,隻可惜啊……”老頭沙啞的聲音和詭異的語調,將前半句話刻畫得尤其令人心裏發毛。


    嶽靈心隻覺頭皮一緊,森森地發寒。


    換了時空和身份,也換了一張皮……她沒想到這些話從那個人嘴裏說出來,竟然如此平靜,好像這件事情在他心裏如同中午吃了一碗白米飯一樣平常。這幾年來,雖然嶽靈心竭力想要融入現在的時空生活,接受新的身份,也不願再回到從前黑暗的日子中,可每當想起穿越這件事情,她都仍覺得心驚不已,甚至有時候還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然而在那個人嘴裏卻是風輕雲淡的一句話,看來他無論在哪裏,都是把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才敢如此自信吧!


    這一點,嶽靈心對他是真的佩服。


    不等嶽靈心想那麽多,江玹逸已經接過話頭,一臉詫異地問:“你什麽意思?換了時空,身份,和……”老頭子的話令江玹逸本就迷惑的心情更加不安,這麽沒頭沒腦的一番話,的確讓他無法理解,也超出了他現有的認知範疇,隻是有一個樸素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難道眼前的嶽靈心,不是本來的嶽靈


    心嗎?“這世上有許許多多人所未見的事情,一個完全不同的時空,一個時間往前推進了幾百上千年的世界,一個取代了別人的靈魂的人,宇宙是如此奇妙,而人類又是如此的渺小。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當一個人在另一個時空之後變成了別人,過著自己從前不敢想象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所以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尋找,找那個丫頭,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那枚玉扳指的秘密,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無緣無故,也因此確定了我要找的那個人,原來竟變成了將軍大小姐,不輸從前啊!”老頭子言語間不乏讚歎的意思,看得出來他對嶽靈心仍舊是欣賞的,就好像從前的寧晝,是他培養出的最得意“門生”,即便到最後


    寧晝想要殺了他,他也沒有對她失望——她的這份勇氣和後生無畏的活力,依舊令他興致勃發!


    嶽靈心一直覺得他對這個世界感興趣的程度達到了一種變態的境界,也因此有了變態的探知欲望。


    “你說的玉扳指,就是你讓人放在書暖肚子裏那枚?”嶽靈心試探著問道。在跟此人生死相搏之前,她的確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想必他留她性命到今天,與她相見,也是有很多事情要說清楚的吧!“全靠它,你才得到重生的不是嗎?你應當感謝它,讓你多活了一次。”老頭子說著,眼中放出銳利的光芒,那樣子似乎在說,若不是那枚玉扳指將他們帶來了這個時空,她刺殺他的那晚,她就已經命喪黃


    泉了。


    這,大概是事實。


    那晚上她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潛入他的房間,做最後一搏,對於她來說,那樣肮髒黑暗的人生,也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如果她死了,或許還能向那些慘死在她手裏的魂靈贖罪。


    是的,她死了,而玉扳指又讓她重生——在另一個時空裏,她終於從無惡不作的女殺手寧晝,變成了將軍之女、一國之後嶽靈心。“是啊,多虧了它,我才能看到你如今這副模樣。嗬——”嶽靈心露出好笑的神情,“說來真是諷刺,誰能想到當年叱吒黑白兩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梅老板,轉世之後竟然是個躺在病床上的糟老頭子?你


    心裏該有多恨——”“不、不,你應該說,我比你更感謝這次際遇,若非這次穿越而來,我怎會知道世上還有這麽奇妙的事情,又怎會知道我從前所追求的一切,什麽權力、地位、金錢,根本就不值一提,隻要我想,這個世界分明就唾手可得,這幾乎打開了我認識新世界的大門!”梅老板說到這裏竟是無比激動,一度想要翻身坐起來,甚至是捏緊了雙拳,似乎想要表示他精力充沛,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征服這個世界——可惜現


    實卻是,他被病痛和衰老桎梏在這張床上。“好大的口氣!”江玹逸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一統天下無疑是每一位皇帝,乃至是底下有識之士的心願,隻是這天下分裂為數國,單單是統一周邊小國已是費盡心力的事情,需要數代人付出心血去打拚


    ,這人卻隻是動動嘴皮子,就覺得世界在他手裏了,也是可笑。


    但嶽靈心笑不出來。她神情凝重地皺著眉頭,在心中細細揣度梅老板這些話裏麵相互關聯的信息。


    穿越,玉扳指,新世界的大門……


    “父親說的話從來不誇大。”年輕女子揚起下巴,輕蔑地看了江玹逸一眼,神態和語氣裏流露出絕對的信任和忠誠。


    父親?原來如此,難怪這個丫頭能在他身邊伺候,在這個世界裏他竟然替代了一位父親。嶽靈心隱隱地對這少女多了幾分憐憫,不知道她腦子裏這些不正常的思想是否都是拜姓梅的所賜。


    “你在說這句話之前,是不是也真的了解你父親呢?他真的還是從前那個生養你的人嗎?你就這麽信任他?”嶽靈心反問道。“我當然了解我爹!雖然他現在臥病在床,但卻得到上天的眷顧,他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問題,也能辦到別人無法辦到的事情,隻要他重新獲得健康,就能擁有天下!”年輕女子話語裏的堅信不移,有一種


    類似於被邪教組織洗腦的決絕。


    這種人跟她講道理是說不通的。


    嶽靈心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老頭,說道:“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千方百計引誘我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為了治他的病吧!”嶽靈心突然詢問,讓女子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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