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漓和嶽靈心都對這“天降神兵”感到一陣訝異,定睛一看,落在跟前的人有些眼熟。


    “嫣兒?”聽著蘇沐漓脫口呢喃的名字,嶽靈心便想起當日在江南,走在蘇沐漓身邊的那紅衣女子。怎麽會是她?而且,與她同來的另一人,竟然是之前見過的,“京都第一樓”拈花閣的老板娘,那個風情萬種的荼糜


    夫人!


    這兩人怎麽走在一起,還突然出現在蘇府?方才荼糜夫人灑出的又是什麽東西,竟讓那巨蟒挨了當頭一棒般退縮了回去?


    “沐漓!”嫣兒回過身來,疾步走向蘇沐漓身邊,眼中閃動著擔憂的神色,“你沒事吧?我來晚了!”“你怎麽會來?還有,那人……”蘇沐漓迷惑地看著嫣兒,又看了一眼那荼糜夫人。雖說他也不是樂意去青樓瞎晃悠的人,但是作為世家子弟,有時候疲於應酬,有些地方也不得不涉足,是而那拈花閣他也是


    去過幾次的,和荼糜夫人有過幾麵之緣,加之上次從江南回來,嫣兒還有托付的包裹,讓交給荼糜夫人,所以蘇沐漓對這荼糜夫人有些印象,一眼便認出了她來。


    蘇沐漓知道嫣兒曾是拈花閣的頭牌,與荼糜夫人有來往並不奇怪,但她們今夜這種時刻一起出現在蘇府,卻令蘇沐漓大惑不解。而且看起來,她們像是有備而來!


    “荼蘼夫人是來幫忙的。”嫣兒說著,皺起了眉頭,扭頭看向那蘇明軒。


    “哪來不知好歹的女人,竟敢傷我巨蟒?”蘇明軒憤憤地吼道,看那樣子,就好像被人動了極為心愛的東西,於他來講,人命竟不及畜生來得珍貴!


    “嗬,老娘今日就是特意來收拾你的!”荼糜夫人一改平日在拈花閣裏待客時嬌媚巧笑的討好姿態,橫眉冷對,仿佛蘇明軒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蘇明軒自然也感覺到了荼糜夫人的恨意,眯縫著雙眼上下打量,似乎在努力回憶自己與這個女人之間有什麽過節。不過也不知道是他當真與荼糜夫人沒有過直接的衝突,還是他壞事做得太多,壓根兒就想


    不起來其中隨便的一件,所以麵露疑惑之色。


    “收拾我?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蘇明軒不甘受人威脅,露出狠厲之色,將那蟲笛置於唇邊,雙手執笛上下翻飛,奏出一曲詭異的動靜。隨著笛聲,院子裏每一個黑暗的角落、每一處草叢裏,還有長滿藤蔓的牆壁上,緩緩地爬出上百條青蛇。或許是天氣暖和了起來的緣故,也或許是蘇明軒有意為之,這一次出現的青蛇比之前遇到的好幾次


    都要多得多。大概蘇明軒也知道現在情況對他不利,仇人一個接一個出現,都想要他的命,若是不出狠招,隻怕小命也得搭在這兒。


    院子裏有人驚叫起來,蛇吐信時嘶嘶的聲音,原本是極小的響動,這會兒卻聲如震天,令人毛骨悚然。“大家別慌!”荼糜夫人鎮定地說道,與嫣兒對視點頭,兩人旋即分頭行動,各自拿出一隻小包,從裏麵取出白色的藥粉灑向牆壁和地麵。藥粉所及之處,那些青蛇竟像被火把驅趕一樣飛速地四散奔逃,完


    全不受蘇明軒控製。


    蘇明軒睜大眼睛,不停地吹著笛子,試圖讓青蛇的行為回到他的指揮上來,可那些畜生們就跟瘋了一樣四處亂竄逃命。


    仔細看去,那白色粉末落在蛇皮上,竟像是火星濺落下去,燙得蛇皮都裂開了,伴著“嗞嗞”的響聲,蛇肉發出陣陣焦臭味兒。


    難怪這些蛇反應如此激烈,原來真是在逃命!“你們……這是什麽東西?”蘇明軒放下蟲笛,有些驚慌地盯著荼糜夫人看,好像這會兒才了解到對手有多厲害。這些蛇都是他精心飼養,與一般的青蛇習性不同,它們甚至在冬眠時期,也會聽從指令蘇醒過


    來。沒想到這些東西的威力竟然這麽大,居然會讓青蛇完全不聽指令,亂了陣腳。


    “當然是專門用來對付你的東西!”荼糜夫人笑了一下,言語中頗有些得意,看樣子她的確是有備而來,並非危言聳聽。


    蘇明軒沒有了這個法寶,便慌張起來,神色也不似之前那麽從容淡定。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與我作對?”


    荼糜夫人表情變冷了下來,唯一的一點笑容也消失殆盡,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當然不認得我,但我可記得你,你手裏沾染著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的鮮血,是你用幾條賤命也洗不清的仇恨!”


    “親人?我何曾認識你什麽親人?”蘇明軒可能是知道打不過,不能硬扛著,便故作與荼糜夫人探尋前因後果,來拖延時間。荼糜夫人今日就是衝著蘇明軒的小命來,準備充足,也不怕蘇明軒這煮熟的鴨子飛了,便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問了,便也讓你死個明白。蘇明軒,你可記得當年來過蘇府的一個小女孩?她才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小孩。我荼蘼雖是個風塵女子,但也不想這唯一的妹妹跟我一樣淪落風塵,我隻是希望她有個好的出身和前途,所以從不敢對外表露我們之間的關係。我雇人冒充父母養著她,找先生教書,供她學禮儀、學琴棋書畫。她很爭氣,也很懂事,她總說,等她長大以後,就換她來養我,這樣我就不用再做青樓女子,再也不用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卑微,我就盼著,盼著她快點長大,快點變成一個自立自


    強的好姑娘,直到有一天……有一天她出門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你說的,難道是那個孩子?”蘇沐漓陡然想起什麽一般,脫口說道。


    荼糜夫人回過頭來,眼中已是閃爍著銀色的淚光,“你記得她?”“我隻記得,那年蘇府慶典,曾有許多藝人進府來獻藝。曾有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技驚四座,但那宴會結束之後的深夜,她的父母卻找上門來,說那孩子來過蘇府之後,就再沒回去過。我們搜遍了整個蘇府,卻沒有發現那孩子的半點蹤影,過了好幾天之後,有人在郊外的湖裏發現了那孩子的屍首,已經死去好幾日了……”蘇沐漓說起來還有點神傷。他本就是個軟心腸的人,而那孩子又是來過蘇府以後出的事


    情,那會兒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後來被蘇府的宗親強行壓了下去,卻在蘇沐漓心中哽了好久。


    “那這案子到最後……”嶽靈心聽著也覺得揪心。如果這孩子真的就是荼糜夫人所說的妹妹,那麽對親人來講,的確是一件很痛心的事情,尤其是,若最後連一個公道都沒有討到的話,該是多麽難受!“到最後因為沒有查到凶手,不了了之。他們說,興許是妹妹年紀小貪玩,自己一個人跑到林子裏迷了路,不小心溺水而亡,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妹妹的屍體上帶著淤痕,分明是死前被人鉗製拚命抗爭,


    而且她七竅帶著黑血,根本就不是溺水而亡,而是中毒!”荼糜夫人說到這裏,雙眼中好像要噴出火來,可見她的怨恨有多濃。


    “即便如此,你怎麽能肯定就是蘇明軒所為?”嶽靈心看荼糜夫人情緒如此激動,也不敢太刺激她,隻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妹妹養父母從她的屍體上偷偷刮下一點血漬,帶給了我,我找人看過,妹妹的血裏麵有致命的蛇毒!後來我就每日來盯著蘇府,終於讓我發現了蘇明軒的秘密——他房間裏養著一群毒蛇!他在活人身上做試驗,而我妹妹就是其中一個犧牲品。”荼蘼夫人摸著胸口,哪怕這樣也無法抑製住她的心痛,每每想到當時所見,活人被推進滿是毒蛇的坑裏,被活生生地啃咬著皮肉反複折磨,直到慘死,她就會想到這


    一切或許都曾發生在過她年幼的妹妹身上。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因為想去傳聞中的閔朝第一首富府中見見世麵,卻慘遭毒手,落得這般下場,即便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也會覺得殘忍吧!


    蘇沐漓更是感到胸口一緊,緊緊地盯著蘇明軒。若是一個正常人,聽到這些必然會有表情變化,或是難過,或是心虛,可蘇明軒卻幽幽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是那個孩子啊。”蘇明軒聲音低低的,有點沙啞,夜裏抖動著的樹葉的暗影落在他的右半邊臉上,讓他整張臉都陷入了黑暗中,很難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慘白的月光唯一照亮的,便是他嘴角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蘇沐漓毛骨悚然。他曾覺得,無論蘇明軒做過些什麽,畢竟都是他的兄弟,骨肉親情,血濃於水,在他麵前,蘇明軒都還是個孩子,可如今聽了這些,他才知道,蘇明軒殘忍的地步遠遠超過他


    想象的程度。


    而且他方才說話的口氣那麽輕鬆,好像還帶這些回味,意猶未盡。這讓蘇沐漓肯定了荼糜夫人所說,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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