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萬籟俱寂,連張揚了半夜的那些蟲子們的叫聲也偃旗息鼓了,怕是它們也陷入了夢中。嶽靈心本就沒有睡著,此刻更是清楚地聽到一絲細微的響動從窗戶那邊傳來。“嗖”的一聲輕響,好像有什麽東西砸在了木材上。嶽靈心陡然翻身坐起,朝四處張望,並未發現異常,但抬頭卻見一隻飛鏢插


    進了對麵的柱子裏——飛鏢的尖端上,還紮了一張字條。


    有人暗中給自己傳信?


    嶽靈心這麽想著,趕緊下床去把那字條取下來——卯時三刻,城中裁縫鋪見。


    是如風的字跡!嶽靈心先是有點奇怪,明明都在邊防營裏,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給自己傳話?但是她轉念想到,隻怕現在這院子周圍,已經多了不少眼睛,如果他來過之後,自己再跟他出門,隻怕引起懷疑。看來,如風


    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避開這些耳目。


    過不了一會兒,碧水就照常來伺候嶽靈心起床梳洗了。早起是嶽靈心的習慣,這一點碧水知道,薑凡也知道,所以他一大早就過來,站在了嶽靈心的房門前。


    嶽靈心打開大門看見薑凡,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錯愕,接著便浮現出不悅。


    雖然了解了薑凡的苦衷,但嶽靈心還是無法麵對和接受他。


    “你來幹什麽?”


    “我不是說過了,這個地方不適合你待下去,我來送你離開。”薑凡平靜地答道,好像自動忽略了嶽靈心的不滿。


    嶽靈心微微抬起下巴,傲然地答道:“我不是也說過了,我是不會離開的……”“由不得你!”薑凡陡然提高了聲調,打斷嶽靈心的話,但是這也隻有一瞬,他說完之後,立馬又恢複了冷靜。“你不要再管這裏的閑事了。我已經得到消息,蘇沐漓正從西番趕回來,我會送你去跟他匯合,


    你與他一起離開,再不要回來。”


    “沐漓?”嶽靈心聽到這兒倒是一愣,說不出是吃驚還是別的什麽。之前在西番時,她為了去追江玹逸而失約,這次又因為江玹逸中毒生病再次失約,她已經顧不得太多,但沒想到蘇沐漓竟然趕了回來。


    若是他來了,豈不是也要被卷入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之中,身陷險境?


    嶽靈心想到這一層,剛才還毫不動搖的決心,蒙上了一層寒意。薑凡確是想到這一點,所以才告訴嶽靈心這件事的吧。就是為了,逼她離開,哪怕是為了蘇沐漓著想。以蘇沐漓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容嶽靈心一人留下來,孤身犯險,他定會陪著她,但這樣,也會連累他


    ,讓他的處境危險起來。


    見嶽靈心已經猶豫,薑凡趁機說道:“你該知道,蘇沐漓是為你而來,也該知道,如今這南境邊防是何等混亂,若是讓他也陷進來,你定是會不安的吧?”嶽靈心咬了咬嘴唇,瞪了他一眼說道:“少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有多了解我?你既然已經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又何須害怕麵對我?是不是有一天我礙著你的路了,你就會對我下手?當真如此,那到時候你


    就盡管下手好了,我決不會皺一下眉頭,更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你如何看我,我都會自己承受,但我不想你再被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所傷。”薑凡雖然平靜,但又有點無奈地說道。


    “這不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任你怎麽說,我的決心都不會改變,至於蘇沐漓,你少打他的主意。”嶽靈心冷冰冰地回絕了薑凡。“碧水,我們走,我現在就去街上多做幾套衣服,我們就在這裏好好住下!”


    說罷,嶽靈心帶著碧水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薑凡望著嶽靈心的背影,無奈地皺起眉頭,淡然的麵龐上浮起了一層落寞的神色……嶽靈心當著薑凡的麵大搖大擺地走出邊防營,其實心虛得不行。因為薑凡對她太了解,任意一個表情都有可能露出馬腳,不過走出一段之後,嶽靈心感覺四周盯著她的人並沒有那麽多,倒也不是沒有,不


    過比想象中要好多了。


    她便帶著碧水匆忙地往紙條上約定的地方去。


    裁縫鋪就在喧鬧的大街上。或許有句話說得對,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想來祝玲瓏的人也不會輕易猜到,她會光明正大地在這種地方與人碰麵,讓他們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老板,這身衣服看上去不錯,取下來我試試。”嶽靈心進店之後環顧一周,抬手指了指一身淺紅色的衣裳。說著話,她眼角餘光瞥到兩個男人也走進了鋪子裏。


    大男人也來挑選衣料?


    嶽靈心嘴角撩起一抹冷笑,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們是幹什麽的。不過這祝玲瓏大概沒想到,讓男人來跟蹤女人,總是有許多不方便的時候。


    她拉著那紅衣一角,將老板叫過來。


    老板賠著笑上前來說道:“不好意思啊,姑娘,這身衣服不賣的。”


    “為什麽不賣?”嶽靈心問道。


    “這是老夫給自家閨女留的,所以不賣,還請姑娘見諒,不如另外挑一身吧。您看,這件鵝黃色的怎麽樣?襯得您膚色也白皙!”老板指了旁邊的一件。


    “這黃色太亮眼了,還有這袖口的花紋繡得不如這紅色的,老板,不如我多給你十兩銀子,你就把這件紅色的賣給我好了。”嶽靈心說道。


    老板轉了轉眼珠,嘴裏咂摸著,“十兩銀子,這……姑娘是一定要這件紅色的嗎?”


    “是啊,紅色比黃色更能襯得麵容如花呢。”嶽靈心答道。老板為難地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好吧!既然姑娘這麽喜歡,那老夫也隻有忍痛割愛了。”說著把那紅衣從架子上扒拉了下來,遞給嶽靈心,“姑娘請到後麵去試衣,會有丫頭伺候著。”然後抬起


    頭來,對嶽靈心遞了個眼色。


    嶽靈心點點頭,走進了老板指的簾子後麵。


    換衣的地方,那些跟蹤的探子們,自然就不敢跟進來了。


    嶽靈心鑽進簾子之後,後麵是一條小甬道,兩邊各有幾間小屋子,都是試衣用的。嶽靈心按照紙條上寫的,走到左邊第三個,輕輕敲了門,三下、兩下,然後裏麵便有人開門,把嶽靈心拉了進去。


    “姐!”君如風壓低聲音叫了一聲,一麵確認身份,一麵趕緊關上門。“邊防營風聲緊,我不敢上門來找你,也不敢把人帶去見你,隻能用這種方式把你約出來了。”說著,君如風示意嶽靈心往回看。


    嶽靈心回頭一看,耽棠!


    原來,君如風把她約出來,是因為耽棠到了南境。


    “耽穀主!太好了,你總算來了!”嶽靈心壓低了聲音,但無法抑製住興奮的心情,這會兒看見耽棠,簡直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心裏想著,江玹逸興許有救了!


    “家父親自寫信讓我過來一趟,不敢不從。聽說是為了皇上的事情?”耽棠不冷不熱地說道。


    嶽靈心點點頭。


    “若非事關重大,我也不會讓人強行闖入穀中,驚動老穀主。雖說神醫穀久居避世之所,但如今天下存亡,匹夫有責,相信神醫穀也不想看見天下蒼生受苦,生靈塗炭。”


    “不用跟我講什麽大道理。我來這裏,不是為了什麽國家,更不是為了皇上。”耽棠看向嶽靈心,眼中多了幾分深意。嶽靈心愣了下,覺得耽棠似乎有話沒說完,便有些不解地問:“皇上身中奇毒,這世間恐怕唯有下毒的人和神醫穀有法子化解,所以我才希望耽穀主出麵幫忙,但你這麽說,難道是要眼睜睜看著皇上毒發身


    亡,令大閔天下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神醫穀不問世事,天下興亡與我何幹?這麽久了,你難道還不清楚,我關心的是什麽嗎?”耽棠反問。


    嶽靈心一下子便明白了耽棠所指。


    “你也知道,沐漓快回來了?”果然啊,她今天剛剛從薑凡口中得到的消息,對耽棠來說,已經不新鮮了。其實當時如風告訴嶽靈心,耽棠不在穀中的時候,她就猜到了,耽棠怕是與蘇沐漓在一起,或者就在蘇沐漓附近,既然如此,那


    麽蘇沐漓的一舉一動,她自然是了如指掌的。“當時在邊防營,我千方百計攔住他,不想讓他以身涉險,沒想到他竟還是跟著你去了西番,並且還……”耽棠說到這裏有點著急,神色黯然,但陡然又止住了話頭。頓了頓,她才又說道:“如今他趕回來,


    必然也是為了你,但這一次,我決不能讓你再將他拽入這漩渦之中。”


    “那你想如何?”嶽靈心反問。


    “我攔不住他,但你可以。不過以他的脾氣,你若是好言好語跟他說,他是不會聽勸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徹底死心。”耽棠說道。


    “徹底……死心?”嶽靈心心頭微微一顫,仿佛看到耽棠這張冷傲的麵孔下,正逐漸扭曲的心。“嶽靈心,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你的確有讓男人為你動容的資本,不止是蘇沐漓,當今的皇上也不例外。我不了解你跟皇上究竟有什麽複雜的過去,當初又是為何要廢後,但我看得出來,你現


    在若是想要恢複後位,皇上是一定會答應的。”耽棠瞳孔中的冷色又深了幾分。


    “你什麽意思?”嶽靈心心底蔓延著不安,其實,她猜到了耽棠的意思,但是不敢戳破,一顆心噗通噗通地劇烈跳動起來。“我的意思是,你若想要救皇上,就放棄蘇沐漓,好好地跟皇上在一起。我可以冒著性命危險去替你們辦事,這是唯一的條件。你,讓皇上恢複你的後位,我便救他。”耽棠直白地把話說了出來,同時雙眸


    一瞬不瞬地盯著嶽靈心看了良久。她也知道,要從嶽靈心口中聽到答複,不是片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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