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披上了滿眼的紅。一大早就人聲鼎沸,吵得整條街都跟著熱鬧起來。


    嶽靈心坐在梳妝台前,已經換上了鳳冠霞帔,因為江錦睿特意送過來的,所以她也沒委屈自己,換上了那套更加貴重的新衣。這會兒正咬著蔻丹,聽見門口傳來了丫鬟們的聲音。


    “參見王爺。”


    王爺?嶽靈心詫異地抬頭望去,果然瞧見江錦睿舉步走了進來,都快要到裏間了,卻被喜婆攔住。


    “王爺,您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哎唷,這大婚前,新郎官和新娘子可是不能見麵的啊!不吉利,不吉利!”


    “胡說八道!本王見自己的王妃,誰敢說不吉利?”江錦睿乜斜著旁邊,那喜婆雖然覺得不妥,但也不敢忤逆了大人,隻能看著江錦睿大步走了進去。


    嶽靈心端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映著自己的臉,然後出現了男人的身影。她心裏歎口氣,這家夥還真是沒有禁忌,竟然連喜婆也攔不住他。


    “大婚之前,王爺就這麽闖進來,難道是你們西番的規矩不成?”嶽靈心沒有回頭。


    “規矩是人定的。在本王府上,本王就是規矩。”江錦睿微微揚起下巴,毫不掩飾自信,甚至是帶著一些傲慢的姿態。


    這種紈絝子弟唯我獨尊的宣告方式,嶽靈心是見多了,根本懶得同他多講,白了一眼道:“廢話那麽多,你進來到底想說什麽?”


    “隻是看看你不行嗎?這個時候,你應該不是很好過吧。”江錦睿挑眉問道。


    嶽靈心一臉不信的表情,同樣挑眉看著他,仿佛等著他自己交代。


    江錦睿有點無奈地扶額,“嶽靈心,你說你到底是不是個女人?一般女人在這個時候,都會有點不安才對,我看你反倒像是很期待的樣子。你就不怕,你的小命今天就交代在這裏了?”


    “當然怕啊。誰不怕死啊?不過,我自然也高興,因為隻要平安度過了今天,我就能徹底擺脫你和這一堆破事,回家過我自己的日子了。”嶽靈心聳了聳肩說。


    “破事?”江錦睿有些失笑。頓了頓,他的聲音忽然變輕了一些,“其實,你若是願意的話,等這些事情解決了,你也可以留……”“好了,王爺,吉時快到了,你趕緊出去吧!這要是宮裏來人了,發現新郎新娘還在一間屋子裏,也不好交代。出去吧出去吧!”不等江錦睿說完,嶽靈心就起身把他趕了出去,然後自己穿戴好鳳冠霞帔,


    等著喜婆和丫鬟進來。


    不一會兒,外麵就放起了鞭炮。


    劈裏啪啦的聲音,響了好大一陣,熱鬧非凡,和鼎沸人聲混雜在一起,好像真的是一場單純的喜事。然而到了外麵,聽到的都是各種朝中大臣的祝賀聲和議論聲。嶽靈心淡然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可能事情沒有臨到頭的時候,真的不覺得有危機感,但是聽到耳邊不斷響起的爆竹聲,她發現自己正走在


    一條不歸路上。


    反正現在後悔是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聖旨到!”太監的宣聲不出意外地響起來。


    江錦睿上來拉住嶽靈心的胳膊,帶她跪下來接旨。太監宣旨讓江錦睿和新晉王妃入宮麵聖,這也是在江錦睿意料之中的事情。西番的王氏宗親成婚,按規矩就應該朝見皇上,但也是新婚之夜後的事情,不過江錦睿位高權重,他的婚事可以說對整個西番政


    局都有不小的影響。


    嶽靈心的家世背景一時之間成為了政治家們關注的焦點。


    這次趙渙召請江錦睿和嶽靈心立馬進宮,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閔的皇帝江玹逸親自來了西番,正在宮中等候。嶽靈心也是聽到江錦睿和那太監寒暄,才知道江玹逸竟然親自來到西番!嶽靈心心頭狠狠一震,他堂堂一國之君,即便要出使,也必須經過朝臣幾番商議,可她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說明江玹逸必是瞞


    著眾人,直接來了,實在是草率得很,萬一他在這邊有任何閃失,那可是整個大閔都會動蕩啊!


    嶽靈心暗覺不安,但又不能表態,隻能憋著。江錦睿似乎感覺到嶽靈心情緒有變,趕緊上去把她扶上了攆轎。臨了還在她耳邊囑咐一句,“別忘了你答應過什麽。”


    嶽靈心想起那晚上見的人,自己立過的誓,心中暗暗地歎口氣,暫且把無關的情緒都按捺在心頭。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幫江錦睿把事情辦完,她也能解脫了。


    一入宮門,朝賀的聲音便撲麵而來。


    “攝政王到,王妃到——”


    空曠的大殿裏麵回蕩著內侍的喧聲。嶽靈心撩起蓋頭,抬頭看向上方——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西番王趙渙。此人約莫六十來歲,卻像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不知是否年輕時用腦過度,想著如何謀權篡位,未老先衰,不過那雙眼睛卻是精神矍


    鑠,閃著陰鷙的光芒。他的鼻子如同鷹鉤,讓人看了便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似乎一不注意就會被他算計一般。


    “臣攜內子拜見大王,見過大閔皇上。”江錦睿帶著嶽靈心上前請安。


    嶽靈心抬起頭來看一眼江玹逸,他也在看著她。


    “臣侄遠去大閔祭祖,本是哀痛之事,沒想到卻抱得美人歸,實在是福兮禍兮。說實話,朕是真替臣侄感到高興。”趙渙寒暄起來。


    江錦睿不卑不亢,對答如流,雖說趙渙的話綿裏藏針,江錦睿都兵來將擋,絲毫不見慌亂之色。


    “皇上,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一名大臣走了出來,麵色不善。


    嶽靈心心中暗覺硝煙漸漸彌漫開來,看來,要開戰了。


    “愛卿請講。”趙渙那日早已跟他的心腹大臣議好今日的對策,現在這一幕不過是他們的開始。那大臣拱手說道:“攝政王雖是大閔高祖皇帝之子,但如今畢竟是在我西番任職,一言一行都該為我西番臣民之表率,更應該凡是先以我西番利益為重,如今卻迎娶一個大閔將軍之女,何況那人還曾經率兵


    攻占我西番都城,與我西番為敵,臣以為,攝政王此舉,實在不妥!”


    “臣也有此慮!”另有幾位大臣站出來附和。


    趙渙沒有說話,似乎等著江錦睿辯解。江玹逸卻先開口了,“諸位大臣似乎對大閔與西番之間的關係有誤解啊。朕這次前來,便是因為我大閔已故將軍嶽錦添之女遠嫁西番,朕以為實在是兩國之幸事,從此我大閔和西番兩國,結百年邦交之好,共禦外敵,守萬裏江山,難道不好嗎?”頓了頓,見滿朝文武不說話,江玹逸又接著說道:“再者,當年我大閔明明是舉兵替西番化解內亂之圍,後來更是力主當今皇上登基,這難道還不夠表明我大閔的誠


    意?”“大閔多少年來幹涉我西番內政,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我看把這攝政王妃送到我大閔來,不是為了邦交,而是為了裏應外合吧!”先前那位大臣咬牙切齒地說道,一臉早已看穿內幕的表情,倒有一種自以


    為是的愚蠢之感。江錦睿輕笑了一聲,“王妃對西番一腔熱誠,不惜千裏迢迢,遠嫁於此,路大人卻以這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令人心寒呢。”說著,他抬起頭來看向王座之上,“大王難道也是這樣想的嗎?若不是,


    這路大人謠言中傷臣侄和王妃,並當著大閔皇帝的麵口出狂言,企圖分化兩國關係,大王還要繼續袖手旁觀嗎?”


    “路大人所言,雖然有些偏激,但也不是全無道理。”趙渙用眼角餘光瞥著江玹逸的表情。


    江玹逸淡定自若,身邊隨從不多,但立於他國朝堂之上,受千夫所指,仍是麵不改色。卻沒人注意到他身邊站著的薑凡,眼中已閃過寒光。


    “大王的意思,就是以為臣侄當真串通了大閔,有謀逆之心?”江錦睿進一步反問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朕當然知道,臣侄對西番一片忠心,隻是你身份特殊,如今這王妃也令朝堂內外沸議紛紛,你也知道,為君者總不能視忠臣諫言和百姓議論於不顧,所以,朕也是沒有辦法,見臣侄與王妃真心相愛,朕不忍拆散,隻好想個折衷的法子,若是臣侄願意放下攝政王之位,不再打理朝中重要事務,朕想,各位大臣應當也能放心了。你是王爺,也是朕的侄子,你要迎娶心愛之人,無可厚非,到


    時候,誰若是再亂嚼舌根,朕必定不會輕饒。”趙渙臉上掛著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循循善誘,一步一步將江錦睿逼進早已設下的圈套。“若臣侄說,不能答應這個條件呢?”江錦睿反問,“臣侄這攝政王之位,可是大王當年親自下聖旨冊封。這麽多年來,臣侄一直恪盡職守,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如今大王為了一門親事,就要卸臣的


    職,就不怕令天下士子和有識之士寒心?”


    江錦睿話音剛落,便有一大半朝臣異口同聲,“請大王收回成命!”


    趙渙眼眸中頓時閃過殺機,雖然隻是一瞬,但看得出來,他有些沉不住氣了。這江錦睿在朝堂上的勢力,早已超過他這一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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