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大街上疾馳,似是發現後麵有人在追,竟又加快了速度,向城門方向趕去。


    “唐姑娘!”秦洛追在馬車後麵,不停地喊著,而唐雪柔正淒然地坐在車內,心如刀絞,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麵遠遠傳來的呼喊聲。


    眼見馬車出了城門,郊外官道上幾乎沒有行人,馬車奔馳便能更加肆無忌憚,想要追上就更難了。


    恰好邊上有牽著馬的人剛剛進城了。秦洛竟二話不說,衝上去將那主人推開,抓著馬鞍一躍而上,勒緊韁繩朝城門外追去。“誒,我的馬!搶人啦!”馬主人拍著膝蓋疾呼,城門口的官差們連忙上前要阻攔秦洛,卻被嘶鳴的高頭大馬驚得四散逃開,而後又要叫人去追。幸得這會兒嶽靈心和薑凡他們追了上來,賠了馬主人一些銀


    兩,加上薑凡的身份,才息事寧人。


    這會兒功夫,秦洛已經追到了官道上。


    馬車原是近在咫尺,但前麵的人已經發現了他的追趕,那領頭的一人對馬車夫找了招手說:“加快速度帶大小姐離開。其他人,跟我回去把人攔下!”車夫聞言,狠狠地給了馬屁股一鞭子。馬車陡然提速,顛得裏麵的唐雪柔一下回過神來,若不是旁邊的婆子扶著,險些把唐雪柔摔出去。她狼狽地攀著轎廂壁,心裏正想著遇到了什麽事,忽隱隱聽得後麵


    傳來熟悉的聲音,順著風聲入她耳中。


    “雪柔!雪柔!”唐雪柔心下一驚,原本絕望如一潭死水的心就好像被人扔下一塊石子,卻陡然掀起了千層巨浪。她撩開旁邊的窗簾,探頭出去往後看,果然見秦洛騎著馬在後麵追趕。她連忙叫車夫停車,但是那車夫哪裏


    肯聽她的話?馬車不但沒有停下來或者放慢速度,甚至馬屁股上又被狠狠地加了兩鞭子,抽得馬兒抬著蹄子狂奔不已。唐雪柔被慣性晃得身體一仰,就摔坐在位置上,半天爬不起來。


    “雪柔!”秦洛見馬車加快了速度,也趕緊揮動鞭子趕上。他好像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趨勢著,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腦海裏唯一的想法就是追上她。這一刻,她曾經的挽留和他未完的婚禮,顧小月以及報恩的念頭


    ,都被他拋諸腦後,他隻覺得,若不追上去,必會後悔終生。


    前麵護著馬車的幾個人,忽然騎馬折返了過來。秦洛沒有想太多,以為他們是過來盤問,還想開口請他們讓馬車停下來,誰知快到跟前了,那群人忽然紛紛從馬鞍子底下抽出雪亮的刀,迎麵朝秦洛劈過來。更有人抓著韁繩,俯身砍向秦洛騎的馬的馬腿


    。秦洛雖然仰麵躲過了上麵劈來的大刀,但是馬兒卻沒那麽幸運躲過,隻聽得一聲嘶鳴慘叫,駿馬整個往前跪倒,將秦洛甩了出去,而後整匹馬都癱倒在地,雙腿血流不止。馬兒打著響鼻,痛苦地嘶叫,在


    地上掙紮著。秦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覺得腿似乎被摔斷了,想要站起身簡直疼得鑽心。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襲擊他的那幾個人竟然也跳下了馬,毫不留情地持刀砍過來。秦洛手無寸鐵,隻有招架之功


    ,毫無還手之力,幸好那幾人隻是割傷了他,並未真正害他性命。


    畢竟這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行凶會成大案,唐家堡再行事招搖,也不至於這麽膽大包天。唐雪柔好不容易在馬車裏站了起來,攀著轎廂壁往外探出半個身子。疾馳的馬車揚起呼嘯而過的冷風,將她的長發吹得胡亂飛舞。她眼見秦洛摔下馬背,被眾人圍攻痛打,不禁顫抖著哭喊起來:“你們住手


    !別打了!秦大哥,秦大哥!”“雪柔!”秦洛聽到唐雪柔的聲音,陡然抬起頭來,看見她在奔馳的馬車上越來越遠,再不追上去就來不及了。他突然發了狠,拚著一口氣爬起來,抓住其中一人的手,狠狠地往外胳膊肘折過去,那人慘叫


    一聲丟了手裏的刀。秦洛便抓著刀,一同狠命地揮舞,把在身邊踢打的幾個人逼退了幾步。這時他才得以站起來,往馬車那邊跑了幾步。那幾名打手反應過來,追上秦洛,有人扯住他的衣服後領,將他拽回來。秦洛一個趔趄,幾乎摔倒在地,抬頭就看見有大刀砍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反應力,一個激靈側身躲開,更下意識地舉起刀


    朝對麵揮舞過去,對方竟然應聲慘叫,一股鮮血濺在他臉上。秦洛定神一看,方才拿刀砍他那人已經手掌和胳膊分離!那些人都愣住了,大概沒有想到秦洛真能還手,並且是這麽重的狠手!就連秦洛自己也愣住了。那唐家堡的弟子怎麽說也是受過正規的訓練,對付一般人不成問題,但是秦洛自失憶以後一直像農夫一樣生


    活,也不記得以前學過什麽,方才的一切全憑本能反應。在他內心深處,好像有另一個他正在躍躍欲試,等待覺醒。


    等那幾人反應過來,既然秦洛已經動手了,他們也就不客氣,一張惡戰旋即拉開。秦洛拿著刀紅了眼一般瘋狂地揮舞著,不知怎的,那把刀在手中,好像變成了一把長槍,呼呼生風,尖鋒淩厲。周圍一片血雨腥風,穿著鎧甲的人左右廝殺,鮮血淋漓。破損的旗幟在地麵被踩踏,殘缺的


    肢體跌落血泊之中,有人在喊——


    “嶽家軍魂,誓死不滅!”秦洛感到頭部猛地一陣劇痛,好像千萬支針在紮,一幕幕熟悉的畫麵浮現在眼前。此刻他雖憑著本能反應出招,但畢竟沒有那麽嫻熟,跟真正習武之人過起招來,總是慢半拍,起初還能掙紮一會兒,加上


    頭痛之後,慢慢地就顯出頹勢。領頭的那個唐家堡弟子趁勢掄起一腳踢中秦洛的後背,他猛地撲倒在地。他艱難地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但周圍幾人很快擁上前,有人一腳踩在他的右手腕上,隻聽得“哢嚓”一聲,也不知道是那塊骨頭碎了,疼得他五指微張,鬆開了刀。另有一人上前來,見秦洛想爬起來,便用力在他背上剁了一腳。秦洛悶哼一聲,身體落下去,完全貼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出來,染紅了麵前的泥地。他抬起頭,看著前麵


    漸行漸遠的馬車,視線越發模糊,視線裏的那個人,越來越遠……


    “秦大哥!”唐雪柔眼睜睜看著秦洛在一群窮凶極惡的人當中左突右竄,想要突出重圍來追趕馬車,但是又被團團圍住,打倒在地。眼淚嘩地從她眼眶裏湧了出來,她捂住嘴痛哭失聲。


    婆子出來拽著她的衣角勸道:“小姐,外麵危險,快進來吧!”


    “放開我!放我下去!讓我下去見他!”唐雪柔哭喊起來,心頭如有千萬把刀絞,恨不能長了一雙翅膀,立馬飛到秦洛身邊,替他擋住身邊所有的傷害。


    可是馬車夫依然駕馬疾馳,根本不聽她的哀求。唐雪柔見秦洛被人圍住,拳打腳踢,他口中噴出鮮血,倒在地上,又一次一次地爬起來,再被人踩倒……她抱著頭發狂似的尖叫一聲,突然縱身一躍,跳下疾行中的馬車。她像一隻被人跑出去的皮球,在地上飛快地滾了好幾圈,有幾塊肋骨在皮肉底下發出折斷般的劇痛,臉上、手背、胳膊也都被擦破了皮,鮮血直流。她覺得疼痛好像一瞬間遍布全身,瘋狂地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她簡直寧願立馬死去了


    ,也不想承受這樣的痛苦。


    但是聽到秦洛喊了她的名字,她感覺到他在呼喚她,在等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呻吟著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隻能趴在地上,往秦洛的方向爬去。


    馬車夫被嚇得勒緊了韁繩,好不容易把馬車停下來,然後又與那婆子一道跳下馬車,跑到唐雪柔身邊,一人架著一邊,想把她往回拽。


    “秦大哥!放開我!秦大哥!秦大哥!”唐雪柔淚如雨下,不停地喊著秦洛,綿軟的身子被強行往回拖。


    唐家堡人在來之前,就被唐天南叮囑,哪怕是拖一具屍體回去,也要將唐雪柔帶回婚堂上!“雪柔……”秦洛挨著毒打,隻見唐雪柔為他跳下馬車,又被人拖拽著,絕望地喊著他的名字,一張臉上血與淚混合淌下,綿延不絕。他咬緊牙關,每一次爬起來,都往前蹭一點,而每一次都感覺這個世界在


    眼前搖晃了一下。他看見她哭,一幅幅不同背景的畫麵便在她身上延展開來。


    有時候是在柳樹下,有時候是在流水邊,有時候是在山澗涼亭下,有時候是在一堵高牆之外……她時而笑顏如花,時而含羞垂眸,是而淚目閃爍。每一個畫麵都是如此真實而清晰!


    最後一次,畫麵定格在郊外,她在官道上奔跑,一邊跑一邊哭喊著:“秦大哥!秦大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等你回來,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來,你聽見沒有!”


    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來!


    秦洛呼吸一滯,陡然睜大了眼睛。“小、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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