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顧小月風風火火地跑進門來,隻見秦洛抓著唐雪柔的手,兩人若有所思地對視著。


    顧小月心頭“咯噔”一下,人便愣在那裏。秋收尷尬地鬆開唐雪柔的手,連忙起身讓到一邊,耽棠身邊的僮子提著藥箱上前來,拿出藥水和紗布給唐雪柔清理了一下手上的傷口。所幸雖然傷口割得比較深,但沒有傷到筋脈骨骼,包紮好了,注意休


    養,便無大礙。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唐雪柔拘謹地站起來,看了眼秋收,方才兩人的對視讓唐雪柔心裏仍然怦怦亂跳,隻能趕緊逃離。


    唐雪柔出門就迎頭碰上嶽靈心。嶽靈心和蘇沐漓並肩正要下樓,似乎要出門去。


    “唐大小姐?”嶽靈心見唐雪柔神情慌亂地走出來,於是迎了上去,拉住她。“怎麽了?怎麽受傷了?”


    “我沒事。”唐雪柔低下頭,掩飾著眼神中的悲哀之色。嶽靈心聽見屋子裏傳來了顧小月的聲音,差不多就明白了。她握住唐雪柔的手,著急道:“你別忘了你這次過來的目的。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秦洛,又費盡心機把你從京都帶回來,可是你一點信心都沒有,我


    們還怎麽幫秦洛找回記憶?”


    “可是現在他身邊已經有別的人在,我看得出來,小月姑娘對秦大哥是真心照顧,如果我硬要插進他們中間,是不是會招人煩?”唐雪柔蹙著眉頭擔心地說。“你怎麽能這麽想?難道你和秦洛這麽多年的感情,對你來說就這麽容易放棄嗎?顧小月照顧了秦洛四年,秦洛有點依賴她也是正常的,你怎麽知道他心底裏就不願意想起你呢?你覺得,你們之間的山盟海


    誓,還抵不過這四年嗎?秦洛就是這麽薄情的人嗎?”嶽靈心反問道。


    “不是!”唐雪柔雖然對自己沒信心,但是絕不相信秦洛是薄情寡義之人。


    “那你難道想嫁給蔣世年那樣的人?”嶽靈心又追問道。“我!”唐雪柔話沒說完,可表情顯然是不願意。別說秦洛還活著,即便秦洛已經不在人世,她又何嚐願意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原本就是打算殉情的人,如今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唐雪柔咬了咬牙,對


    嶽靈心說道:“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嶽靈心點點頭。


    “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要幫秦洛找回記憶,恐怕還得從長計議。”嶽靈心對唐雪柔說著,便又看了蘇沐漓一眼。關於那日江錦睿的兩名隨從在街上打探的消息,蘇沐漓趁著這幾日順藤摸瓜地查探,商鋪老板提到過的幾戶,三十年前就在鎮上居住的人家,黃、葛、張、李、王家,蘇沐漓都依次走訪過了,而且發現一


    個共性——榮叔和小翠在這五戶人家裏打聽的事情大同小異,都和三十年前一戶姓卓的人家有關。


    出了客棧大門,蘇沐漓仔細跟嶽靈心說著他打聽到的消息。“姓卓的人家已經不在小鎮上了。不過,聽說這家人原本的戶主並非閔朝人,而是西番人,而且在西番朝廷當過大官。後來解甲歸田,做起了生意,時常往我們閔朝境內跑,發現了商機,又娶了閔國人為夫


    人,便在這邊安家立業了。但是沒過多少年,他們就舉家搬遷,不知道去哪裏了。更加詳細的,可以去向西街的老李家問問,當年他們兩家走得最近。”


    此刻蘇沐漓正是領著嶽靈心往西街上的老李家去。


    西街是鎮上的老街,姓李的人家在這裏已經住了很多年,它的年歲好像跟這個鎮子的年紀差不多了,所以宅子盡管修繕了很多遍,仍然顯得有些破敗。


    “有人嗎?”嶽靈心敲了兩遍門,沒聽到回答,於是高聲叫喊起來。過了一會兒,裏麵還是沒人應聲,不過後頭巷子卻走來一名老婦。見嶽靈心和蘇沐漓兩人停在房門前,那老婦便問道:“兩位是找人嗎?”


    “您是?”嶽靈心打量著眼前的老婦人,不知為何,竟然覺得這老婦有幾分眼熟。


    “噢,我姓李,就住這家,看二位好像是來找人的,不過,我們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拜訪過了,不知二位是何人,從何處來,有什麽事嗎?”老婦雖然其貌不揚,但是說話極有條理,顯然是讀過書的。


    嶽靈心和蘇沐漓對視一眼,這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李婆婆,我們是為了卓家來的。能進去說嗎?”嶽靈心趕緊說道。


    “噢,當然可以,看我這腦子,來來,裏麵請。”李婆婆倒是熱情好客,大概是看嶽靈心和蘇沐漓也不像是壞人,而且聽說是因為卓家,也就沒有多想,開門把他倆請了進去。


    嶽靈心端著熱茶,打量著屋子裏的陳設,隻是一間很簡樸的屋子,但是陳設很素雅,看起來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家裏用的東西。嶽靈心倒是沒有直接問這個,而是先打開關於卓家的話題。


    “李婆婆,這幾天是不是有人來問過你,關於卓家的事情?”


    “對啊,我還正奇怪呢!”李婆婆一邊說,一邊在桌邊坐下來。“前幾天剛來了人打聽卓家的事情,說是來尋親的,今天你們就找上門來了。難道,你們也是來尋親的?”李婆婆也知道,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所以她嘴上這麽問,心裏多少是不信的。嶽靈心當然知道不能找這樣的借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倒是蘇沐漓先反應過來,笑著解釋道:“李婆婆,是這樣的,我們是做生意的。聽說,這卓家是四十多年前從西番來到閔朝,做過小本買賣,我祖上當年似乎與他們有過什麽生意來往,如今我想追尋先祖的腳步,來探訪一下當年的故人,所以查到了卓家,但是,看


    樣子他們好像已經離開了這裏。”“原來是這樣,你也真是個有心的孩子。這卓家,的確是從別國來的,不過在閔朝也沒待多久,十來年的樣子吧。那十多年間,我們兩家人交情頗深。那會兒,卓家是一對姐弟當家,當姐姐的三十多歲的樣子,是個寡婦,獨自帶著弟弟出來闖蕩。當時還是高祖皇帝在位,我也有個姐姐,在京都一位高官家裏當差,也還是個年輕女子。當年姐姐回家來探親,正好碰到那位卓家的寡婦來串門,兩人雖然年紀相差了不少,卻像是一見如故,很聊得來,後來我們兩家也就慢慢地走得近了。後來卓家人一聲不吭搬走,我書信告知姐姐,她還遺憾了許久,後來時常寫信回來詢問卓家人的音訊。”李婆婆將當年的事情仔


    細講述了一番,李卓兩家的關係便幾乎明了了。


    原來李家和卓家有這樣的淵源,難怪打聽卓家的人,都被指到了李家來。


    不過嶽靈心聽著李婆婆的訴說,心頭莫名地浮起一股奇怪的念頭。她擰著眉問道:“你說,你有個姐姐,高祖皇帝時在京都一位大官家中當差。算年紀,你姐姐應該也五六十左右了,該是回來養老了吧?”李嬤嬤苦笑著搖搖頭,“當初我們也是這樣勸她,一個姑娘家,不成親也就罷了,還哪能真一輩子在別人家中為奴為婢呢?可是她說,將軍對她恩重如山,她這輩子啊,都不想離開那個家,後來更是慢慢地


    跟自己真正的家聯係也少了,雖然每個月依然按時寄錢回來,可仔細算算,我也許多年未曾見過她了。”


    嶽靈心腦子裏嗡地響了一聲,“將軍?你說的,是哪個將軍?”


    “哪個將軍,我這也想不起了,不過記得當年也是威風凜凜的,據說在朝廷裏很有威望呢!”李婆婆笑道。


    “那個將軍……是姓嶽嗎?”嶽靈心心頭的猜測越發真實,感覺也越來越強烈。難道,眼前這位李婆婆,竟是她敬重如母的李嬤嬤在世的親人?“嶽……”李婆婆呢喃著,似乎在竭力回想,因為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她也年老,記憶力大不如從前,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倒也正常。不過,她對這個姓氏,好像頗有印象。“啊,對,好像是叫這個姓


    ,後來聽說那位將軍還娶了一名貌美如花的京都女子為夫人,姐姐也成了那位夫人身邊的嬤嬤。因為當時姐姐寫信回來,特別高興地說了這件事,倒是有點印象。”


    嶽靈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發愣地看著李婆婆。


    “你、你是……是李嬤嬤的妹妹?”


    李婆婆抬起頭,狐疑地看著嶽靈心,蒼老的聲音略有些低啞,“你認識我姐姐?”“李嬤嬤……李嬤嬤……”嶽靈心提起這個名字,眼淚便禁不住掉下來了一滴。無論她如何堅強,李嬤嬤卻是她心口永遠的痛。她幾乎站立不穩,還是蘇沐漓上前扶著她,對於這其中的關係,他也是聽明白了


    ,所以知道嶽靈心因何而痛。


    “靈心……”蘇沐漓不知該怎麽安慰。“她從未告訴過我,她在別處還有真正的家人。她總是把自己當成嶽家的一份子,當成我的依靠,所以她不願讓我知道,她有血親尚在人世。她這輩子,為嶽家付出了一切,沒想到,竟會這麽巧。”嶽靈心


    強忍住眼淚,聲音卻是哽咽的。


    李婆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站起來凝望著嶽靈心,眼裏含了淚花。


    “你究竟是……”“李婆婆,我姓嶽,李嬤嬤是我的貼身侍從,也是我敬重如母的人。她……已經去世了,隻是我沒想到,原來她還有家人,更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嶽靈心說完,李婆婆的眼淚便嘩地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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